第一百零一章 合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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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燕子重又飞来筑巢了。杨柳丝儿一绕,春风也被缠得熏热起来,叫人生了莫名的汗意。 自爹爹死去的消息传回来之后,娘亲一次也没来看我。 我晓得娘亲现在很痛苦,他们如此一对恩爱的夫妻,爹爹对她百依百顺,从未说过重话,如今爹爹去了,娘亲会不会想不开? 渐渐,我心思有了一丝转圜,爹爹临走之前那个夜晚,他叫我好好照顾娘亲,对,我现在得好好的去照顾娘亲,我掀了锦被下床,却又被月心退了回去:“王妃,你现在还在月中,若生先生说了,要安心静养,要特别特别仔细,再也不能像前几日偷偷跑出去了。” 现在唯一还愿意出入嫦家的也只有若生了,为我带来一点外头的消息。他虽在平定战乱之中有功,却辞去了所有封赏,依旧过他的闲散日子。他虽然担心我,却也无可奈何,他来看过我,说了一些我迷迷糊糊的话。 我当时只问了他一句,“其实你早也知道了么?” 他瞧了瞧的神色,细细的打量,方才开口:“其实不算早,也是你给我拿包药粉之时,心中才起的端倪。” “所以,你借药去问他了么?” “是。” “所以,你也在帮他。”我冷笑了一声儿,背了过去不在看他一眼,若生只急切道:“阿玺,当年冤案无辜死去那么多好人,那些直言进谏的忠臣也举家灭亡,这一切不过是皇上的心疑罢了,他的多思造就那么多无辜的生命而去,难道他不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么!” “你的性子还是这么倔强。” 我不再说一个字,面壁垂泪,也不知他什么时候走的。 我只想问,那我呢?爹爹呢?阿婉呢?也要为当年的我冤案付出代价吗? 死的人还不够么? 我盈盈望着眼前的月心,叹了口气:“去看看夫人怎么样了。” 月心低头,徐徐而道:“还是老样子,终日以泪洗脸。侯爷的尸首停在灵堂,夫人寸步不离的守着,已经有二日没有用膳了。但是王妃放心,嫦家其他亲戚都来了,日日夜夜陪着夫人,他们,他们,都说,怕夫人做出什么傻事。” 我深深闭目,重新躺回被褥里,他们说的没错,娘亲与爹爹感情那样要好。 我极不情愿回忆过去,可那些片段就在脑子里挥之不去。我不敢去见娘亲,我受不了那样的场面,我不知道我会做出什么事来,唯有逃避,不肯去面对这一切。 身子越发觉得困倦,竟倚靠在贵妃榻上也会昏昏睡过去,到了夜里反睡不安生,我听着前院的哀声阵阵,满天黄纸已经飞到了我的院里,我站在窗前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轻问道:“爹爹,你是在怪女儿不去见你么,可是女儿无颜面对你。无颜面对整个嫦氏一族。女儿的夫君,把嫦家害成这个模样,女儿怎么去面对这一切?!爹爹......女儿错了,应该一早就听家中的安排,听爹爹的话。” 月心总是殷勤谆嘱着我,无论做什么事她都是谨慎小心的神态,阿婉不在了,这丫头做事也愈来愈稳重过了,她到底是辰王府的人。想到阿婉,我的心“咯噔”一跳,,愈加不安。我维持着平静的神气,静声道:“月心,明日,你便回王府去吧。” 她目光闪烁,隐约有泪光着道:“王妃是要赶奴婢走吗?” “月心,你是辰王府的人,我留不得你。” 她忽然大哭,扑跪在我面前,哭道:“王妃不要赶奴婢走!不要!王妃在哪里,奴婢就在哪里。初到王府,所有人都欺负奴婢,也只有阿婉jiejie会护着奴婢,将奴婢领进浮笙宫。后来也有王妃在,奴婢心里才更加安稳。阿婉jiejie死了,奴婢再也不想回到那伤心的地上,王妃,不回去,奴婢也不要回去。” 我心中一软,抚着她的头,颤声道:“难为你了。那你留在我身边可要好好做事。” “嗯。”月心重重的点头。 今日,我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只觉得人身上发虚,强自镇定着,明日,便是爹爹入土为安的日子,爹爹就彻彻底底从我身边离开了。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白的与孝衣一个颜色,就像一片纸人一般,飘来荡去。 我扶着月心的手走去之时,那嫦氏的近亲传来那灼热的目光,让我心中一怔,我强制镇静,径直走到那口黑黝黝的棺材前,愣愣的看着那个巨大的“奠”字。在我心中“咯噔”一下,爹爹他真的去了么?到现在,我还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我看着哭成泪人的娘亲,整个人活生生瘦了一圈,颧骨高高的隆起,眼睛肿的几乎看不见,她蜡黄蜡黄的脸色,颤抖的手向我伸来,她有些张口结舌,道:“阿玺......给你爹爹磕个头吧。” 我用力握住自己的手,屏息,那重重叩拜之下,泪水一圈一圈落在地上,身旁的火盆燃烧着纸钱,我却为感到一丝的温暖。 我身上一阵阵发凉,恨意纠结在心头,胸口闷得难受,极度的恶心烦闷。爹爹,我不会就让你不清不白的走掉。你是我朝的大忠臣,不能在这你临死之前给你莫名其妙扣上一个大帽子! 这或许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唯一。 我看着娘亲歪在椅上,笑得森冷而凄楚:“阿玺,你爹爹,他走了,他真的走了。”我看着她,眼睛一片汪洋:“娘亲。” 我唯有起身,笔直的跪在灵堂之上,外面的阳光那样明亮那样热,白晃晃地照在地上反得人眼晕。我极力忍耐着,娘亲这样悲痛万分,我用镇静,担成所有。 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濡湿了鬓发,我拿着纸钱往火盆里一点一点丢去,手竟是微微颤抖不已。灵堂内那阵阵哭声彻底击溃了我心底的最后一道防线,我扑在棺材上泣不成声。 有些什么人来拉过我,说什么小心身子,说我什么才刚刚生过孩子,说我是什么王妃...... 全都胡言!我哪是什么王妃!我是嫦家之女! 我恨得几乎要呕出血来,将手中的纸钱揉成了团。 萧瑟的风,带着索落的花香灌满灵堂,我记得初次相遇时,在那寒梅之下,梅花开得如被火焰,拂面生香,那时懵懂年少,仿佛是一个梦境,一如这年华,匆匆去了再不回来。 而当年的璃贵妃灵堂相遇,或许我这一生已是摆脱不了与他的命运,唯觉惊恸,惊恸不已。 我似乎还记得,欠他一支舞,到现在,也未跳过。 风吹散了我的长发,和着远远近近的哭声,轻柔拂过娘亲日渐尖削的脸庞,我忽然无措地痛哭起来。纵使是痛哭,也被我极力压抑成一缕轻微的呜咽,散在了春风里。
我头痛欲裂,几乎要晕厥,璃贵妃的舞姿迷乱而摇曳,翩若惊鸿,落花如雨里,一抹追随在我脑子里,那一抹红色,无论是寒梅,还是灵堂,亦是寒梅相争茂盛的开在昭阳殿里,我几乎不能辨清:“不过日后我跳给你看。” 我难受得紧,恍惚中忽然有一重击撞在身侧,,众人一阵惊呼:“长公主——”我抬起头来,竟看到娘亲一头撞在棺材之上!那一道殷虹的血迹,直直的从她的额头滑下,流到唇角,她只抱着棺盖,眼神哀痛万分,凄凄道:“我来了,你等我。” 忽然堂中被风吹灭了几根蜡烛,光线暗了下来。 这刻,我的血似乎都已经凝固了,心也要窒息了,好像有一把尖锐的刀直刺进我的心里,我第一时间向娘亲扑在,带翻了身侧的火盆,火焰“哗——”窜的老高,直绕道梁上,不过片刻,便已熄灭。 我将她抱在怀中!急唤道:“娘亲!娘亲!娘......”我害怕,似有一万个不愿意,颤抖的手探着她的鼻息,歇斯里地一声儿痛哭的悲鸣:“为什么?!为什么要夺走我的一切!” 是爱伴着恨,淹没了我最后一点神识。 天气暖了,可依旧觉得冷,心寒的让人颤抖,我痴痴呆呆的望着堂中的两口棺材,没有了眼泪,没有了思绪,我跪了多久?哦,天亮了。 我淡漠摇头,为什么我的一切都悉数的被人夺走,我曾经骄傲的一切全部崩塌! 因娘亲突然的离去,族里的老人们深知爹爹娘亲感情之深,便安排了合葬。直到今天下葬之日,我感到一种恐慌,一种对将来的预感,我站不住了。最后尸首装入棺材钉起来。然后助葬的人把棺材放在柩车上,缓缓向外驶去。我拖着酸软不堪的双腿跟在柩车后面。 娘亲,爹爹,你们为什么不要阿玺了么?突然我跟着柩车跑——大声啼哭,可是跑的动作使哭声变得颤抖,而且,忽断忽续的。 长发乱披在肩膀上,又号啕,又哽咽,哀声震天。啼哭,声诉,模模糊糊的话音连我自己也不晓得在说什么,最后连嗓子都哭哑了,发不出一丝的声音,我只有低低的呜咽,尝到了嘴里的血腥。 这里只有雨水,我只听到雨声。悲鸣的哀乐在雨帘中闪着金光,但是它们也沉没了,消散了,停止了。一切全退缩在雨伞之下,雨始终不断地下着。鞋子陷在泥泞之中,雨水汇成小河流入空的墓xue。眼泪涌出眼眶,沿着两侧的脸颊刷刷地流,流到脖子里,流到了胸口上。可我发不成任何的声音,就像个哑巴一样扒在爹娘的墓前,很多人上前将我拖走,但我都在泥泞中滚爬了回来。 泪水,雨水,泥水,都在我的身上,那一身黄泥,寸寸像墓前爬去。 爹——娘—— 我心中似乎有什么在宣泄,心中充满了尖锐的隐痛,就是流眼泪也无法使自己减轻压,这样只会越来越痛,压抑着心一紧,似乎停了片刻。 我似乎快要疯了,也毫无理智,嘴里的泥泞堵着喉咙,我脸最后一丝呜咽的声音都发不出了,只有默默的流泪。 突然,是雨停了么? 我抬起头,头顶上多了一把雨伞,看着他修长的影子,映在眸子里,成为一团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