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玉米田
正午的阳光烤着巴士的车顶，暖烘但闷热的车内没人有睡意。前后座位的乘客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争夺自己这边的窗户一定要开的比较大上了，即使行驶的车厢晃动的再有节奏，再像幼时的摇床…… 坐在最后一排的里欧无权参加这样的战斗，因为他旁边没有窗，之后脑袋后面被灰尘蒙的和发黄毛玻璃一样的后窗。借着这被滤的没剩多少的光，里欧已经把自己的书稿，翻到了一小半。 里欧还能想起，自己在写这一章时的构思，一个成长在农户家的孩子，总是幻想自己跳上长途汽车，不顾一切奔向一座从没去过的城市。而在这份根本没被科林先生读到正文的书稿里、正在里欧眼前的故事，就是这么一则。 『黝黑又健壮少年盯着魔法师的手，愤怒的大喊，“我的行李！你把我行李变到哪里去了！” 魔法师冷静的拍拍手，好像干了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刚才经过到河里，你现在下车还有机会捞起来，然后运气好，还能在天黑前拦到下一辆车。哼，少年，你该清楚了，你一个乡下人，不配和我这样尊贵的魔法师同乘一辆……” 从小挥舞着草扒的手握成拳，和‘尊贵’魔法师的脸来了一次初吻。那美妙的触感让魔法师抱住了鼻子，情不自禁被幸福充满，歪斜在了座位上。 “把我的行李变上来！”少年挥起了另一只握成拳的手，用更快的速度。那是这后发的拳头在用更猛烈的激情，来弥补自己得到的不是第一个吻，“不然把你丢到河里去！” 哦，可怜的魔法师，被少年有力的拳头吻着，如那盛开的玫瑰……』 这是一本对魔法毫无敬畏的幻想书，记得吧。 如果有河，里欧想自己跳。 这个念头仿佛被实现了，里欧捧着书稿整个人从座位上脱离，撞向前座的靠背。 好在没人和里欧一样愿意坐在最后一排，他狼狈的一边揉脖子，一边捡捞散落在前座下书稿的样子，没人注意到。 车前的门似乎开了，“半路上的也全价！”女售票员不耐烦的提示表示有人上来了。 里欧无心去好奇新来的乘客，他要趁着现在的平稳，在车重新开动起来捡完自己的书稿。 当用‘幼时的摇床’来形容这辆客车时，不是褒义，是在说它有一股‘窝’的味道，并还是对它随时有可能晃散架的粉饰。这是一辆前往里欧家所在的偏远小镇的长途客车，请不要有任何幻想。 “全价票钱，你收了，给我票。” 里欧还歪在座椅空隙间的脸愣了一下，这，这声音…… 女售票员大概是瞎了，拿着一块钱就满意的撕票递出…… “那只有一块钱！”里欧喊了起来，“乔治你只给了人家一块钱！” “里，里欧？”乔治的手和女售票员的手捏着票的两端，“你，你怎么……” 啪！ 乔治吃疼的松手，有些呆愣的被女售票员一双愤怒的眼睛锁定，“小子差点被你骗了！”女售票员一边晃着她毛躁的头发，一边用捏着票的手开始追着乔治缩回的手乱甩，“一块钱你诓谁啊！小子想耍我是吧！别开车！老娘要搞死你个……” 里欧抓着散页的稿子，混乱的撑着座椅、靠背，站起，语气里绝对是愤怒的加入了这场‘讨伐’，“让他出双倍的票钱！不然赶他下去！看他天黑前等不等的到下一辆……” “等会儿！”女售票员瞪起了眼，来回在抱着通红的手依然一副呆愣样子的乔治，和车最后的里欧身上回转，“这两小子认识！” 车里沉静了一小会儿，侧着身不太确认什么情况的司机先生撇了撇嘴，“搞什么在，到底走不走了。” 售票员抿着嘴，回转的视线多了段儿轨道，每一次到达司机那张不耐烦侧脸的时候，自己的脸就更红一分，憋的吧。然后这红盛开了：“两屁小子合伙的是吧！都给我轰下去！不然今儿这车就不开了！” 三分钟吧。 里欧感受到那没被灰黄的后窗过滤后的阳光了，和依然抱着通红手背的乔治一起。 再来个半分钟吧。 “你有病啊！”乔治终于甩开了手，一把将还在愣神的里欧推到地上，“你有病啊！！”一遍不解恨，有再来第三遍的趋势，“你有……” “你骗我！”反击来的突然，里欧直接扑向乔治的中路，两个年轻人姿势难看的、谁都不想的翻入这城际公路旁的玉米地。 稀里哗啦的杂乱声响中，高耸植株的抖动在不规则的移动，仿佛越滚越远战斗只能从声音上判断了。 里欧——“你说拿我钱是去租旅馆的！抢了我的钱包就跑了！” 乔治——“谁要你要跟着我！不知道老子在逃命吗！你跟着我好玩儿啊！看见你就倒霉！没了魔法老师，被人追杀！现在还没了车！” 以下还是这个顺序： “我还傻逼的求科林先生帮你！刚得到的工作没了！证件也没了！火车票都买不到！我想跟你？！你个小偷！骗子！到处骗人！” “骗子怎么了！钱包里就两百块钱！我能乱用吗！我才工作一天！哪里来的钱！不骗我去吃屎啊！” “那是我的两百块！” “傻逼身上只带两百块！” “我跟你拼了！” “神说不可靠近！敬畏是保持距离！” 等等。这莫名又急速的话是什么玩意儿？ 恐怕对阵的里欧也不知道。被两个年轻人打扰的玉米地沉寂了一小会儿。 奇迹发生了。 玉米田绽放了。这是这一章里唯一真正绽放的东西。 成熟的金色颗粒仿佛爆米花一样的纷飞涌上半空，不知道被什么力量折断、撕裂的的茎干、梗棒也被裹挟着，同样冲向半空。遮蔽了正上方的太阳。 两个在地上扭打一起的年轻人都暂停了动作，因为他们身边空了，只剩光秃秃的土地和被灰土蒙上的两个人。 两人开始意识到一团阴影在聚拢，来自上方。被灰土映衬的明显的眼白，一起移动，惊异的往上看。 继续打架？别开玩笑了，两个年轻人一起抱头，蜷缩在了一起。 将周围的一切粉碎、抛上天空的力量可不是无限。力竭了，也就落下来了。地心引力，对吧。 遮蔽阳光巨大阴影坠落，乔治和里欧，被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