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缺个丹田
与那法师站在一起的，分别是五男一女，年纪都不甚大。他们都穿着大秦士族的服饰，其中一人还戴着有品阶的黄玉腰带，应当是有官职在身。 严羽略略打量一番，发现这群人中自己一个都不认识，只好上前见了个礼。 戴着黄玉腰带的那男子轻轻咳嗽一声，顿时旁边就有一名年轻男子上前给严羽介绍几人的身份，十足的官僚作风。原来这帮人竟然是镇南王手下，其中黄玉腰带那男子是有功名在身的八品管制，而其它几人都是镇南王府中的家人。 而他们此来也并非是专程来找严羽，只是来调查乾钰的下落。乾钰身份非比普通的士子，一个月之前在学堂中失踪之后，也不能简单地用一句下落不明来敷衍。虽然严羽知道乾钰已经被毁尸灭迹，但是学校里的人还是查了好一阵才放弃了捂盖子，将乾钰失踪的消息通报镇南王府。 所以直到今天，镇南王府中的调查才到学堂中来。那名法师就是学堂中派来协助这名邓管制调查的人，而在之前的调查中，他也知道严羽是乾钰在学堂时相厚的学员之一，所以将他也叫了过来。 那邓管制跟严羽问了十多个问题，都是关于乾钰“失踪”之前的详细情况。只是他时刻板着脸，摆足了派头，跟严羽说话都是要通过自己的手下代传，仿佛直接跟严羽说话是辱没了他的身份一般，让严羽分外不爽。当然他口中的回答也是没个准头，不涉及到自己的地方都说实话，而一旦与自己相关的地方就随口敷衍了，反正死无对证，当时与乾钰在一起的那两个家伙都被严羽烧死，时间也过去了一个多月，就算想查都无从查起。 只是说话间，严羽却发现站在那名传话者的身后的一名年轻人总是时不时地向自己投来一眼。按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那人的眼神似乎有些躲闪，总是不与严羽对视，而严羽心中也有些奇怪，这人虽然面貌陌生，但是身形体态却似乎有些熟悉，不知道是在哪里见过的？ 问过了问题之后，那邓管制便挥挥手示意结束，在法师的带领下寻找下一个学员去了。看那法师满脸无奈的表情，显然也对自己分到这么一个苦差事大有怨言。 只是让严羽诧异的是，一直让他感觉奇怪的那名青年离开时并没有表现出异样，反而是同行者中那个女人临行前对严羽说道：“这位严公子可是庆典城严府中的人？” 严羽点头道：“正是小可宗族，不知道这位姑娘有何见教？” “见教倒是谈不上，只是我们这一次同行来的有一个你们严府的人，应该和严公子是素识。”那女子笑笑说道。 “我们严府同辈中就有上百子弟，我倒是未必能认全。”严羽淡淡说道，“不知道是哪位同族？” 这倒也不怪严羽不热心，实在是他想不到经过了上次路劫宛西府，而镇南王又投靠图蒙人的事情之后，严府中还有谁还会想着投靠镇南王博个出身。在投诚之后，镇南王虽然保全了自己所部，但是地位权势比起之前的大秦王爷完全不可同日而语，充其量也不过是跟一个节度使相仿佛，再加上坏了名头。 今天来的这帮人，除了那名邓姓的管制之外，明显都只是幕僚门客一类的身份，严羽相信就算真有严府中人投靠并随行，肯定也只是远方偏支，自己认识的可能性不大。 “他名字叫做严焕。”不料那女子却给出了一个让严羽意外的名字，“若是严公子想要见严焕的话，可以到学堂东边的‘大圆满’客栈找他。” 严羽点头送客。知道那些人离开之后，才摸着下巴纳闷道：“这小子竟然会投靠镇南王，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好好地在狮子林干他的售卖不好么？” 回到自己寝室之后，严羽发现自己还有客人——那已经扮作杨昱的药姬竟然就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而且与许念心二人言谈甚欢。 这是个什么场面？ 严羽脑中顿时便一阵大乱。 药姬在安定城的时候可是以祝研的身份与许念心见过面的，可是现在她却是自己的同学，以待人冰冷，黑面铁心而著称的杨昱啊！怎么在面对许念心的时候，她也言笑晏晏，逗得许念心也掩嘴偷笑呢？ 若不是知道药姬的真实性别，严羽都要怀疑他在泡自己的侍女了。 “杨兄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了？”严羽镇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声音喊道。 许念心见他进来，连忙起身道：“公子，这位杨公子说是您的至交好友，有事情特地来找你的。” 严羽心中有些纳闷，自己都有些什么朋友，许念心还会不知道吗？还是说她已经知道了药姬真实的身份？可是那她也不会跟药姬如此要好啊。 许念心进了里屋，严羽摇摇头将这些无谓的疑问丢在了脑后。坐到了桌子前，严羽压低声音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原来药姬此时的出现，还跟褚岳阳的大预言术有关。 在推算无相劫数完备之后，褚岳阳消耗太多，已经陷入了半昏迷的睡眠状态。而等他醒来之后，却发现自己所算出的东西已经被小雨送给了严羽。这结果让褚岳阳心中又是一阵迷糊，睡了一夜之后，他也无法回忆起昨天晚上的推演过程，将结果分毫不差地复写出来。 所以他能做的，也只是将这个结果直接告诉药姬。 听到这么个消息，药姬也颇有些无语，没想到自己通过诛心丹设定的指令竟然会出现这种错漏。当下她喝退下褚岳阳，心中却是更加纠结。药姬早就知道无相劫数是罗浮派的三大正·法之一，而且与其它的秘法颇有不同。 从严羽的腹中取出了无相劫数的残本之后，药姬也曾经对那本残本仔细琢磨，但是这残本不是只有前一半或者只剩后一半，若是那样的话，虽然无法完整地修习，但是至少能够从只言片语中得到启迪。这本书倒好，因为是竖着被挖去一半，所以每一行的字都只剩下一半，没有一句话能看完整的！ 饶是如此，药姬还是从那些破碎的文字中，看出这套秘法与通常所见的其它修炼功法不同，很可能适合外丹的深造。所以在听说褚岳阳能够用大预言术进行推演的时候，她才在第一时间想到让他将这本残书推演完整。 没想到褚岳阳竟然真的做到了这一点，但是推演出来的结果却被严羽得到。一想到这里，药姬就忍不住嘬牙花子——这家伙难道是我命里的克星么？ 看着药姬在屋子里踱来踱去，那侍女捂嘴笑道：“jiejie这是何苦呢。您跟严尊者都不是外人，何况这本书本来也是严尊者身体里的一部分，可以说jiejie和尊者各占一半……jiejie还不如就直接找上门去问他讨要，不信尊者会不给你。” 饶是药姬现在已经装成了男人，听到侍女这话也禁不住脸上一红。 “小丫头片子，少嚼舌头！”药姬训斥了一句，不过侍女刚才这话倒是让她开拓了思路。药姬这才发现，自己在解决这问题的时候，潜意识中就要避开严羽，所以下意识地就想要寻求其它的解决方法。 而刚才侍女的话虽然有调笑的意思，却确实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式，直截了当不留后患。 当下跺了跺脚，药姬又瞪了自家侍女一眼，才往严羽寝室走来。 其实她心底深处，未尝没有向看看自己提出这要求之后，那混蛋究竟是如何反应的心思。只是这小心思只是隐藏在她心底最深的角落，就连潜意识扫视内心的时候都会不自觉地避开…… 在听到药姬将这番事情的因果讲述完成之后，严羽稍稍一愣就恢复了过来。他主要是没想到褚岳阳这件事情里竟然会发生这么多变故。尤其是药姬从褚岳阳口中得知他曾经分别找过自己和俞瑞风等人，就是为了合作对付严羽，这个事实让严羽心中生出了无穷感叹。 要说在这西华大学堂中，与他关系最好的学员也许要算得上胡坤。但是褚岳阳却是他唯一真心帮助过的人，一来是看在小雨和许念心的关系上，二来也是替褚岳阳在家族中受到的待遇难过，所以当褚岳阳得到了康奈的承认，被他传授大预言术的时候，严羽也只是替他高兴。 可他没想到，自己在中间累死累活地当笔，褚岳阳非但不感念谢意，竟然还将自己当做了生死仇敌一般对待。听到药姬的讲述后，严羽脸上表情虽然平淡，但是内心却已经汹涌澎湃。 人心，果然是最难琢磨的！ 严羽叹了口气，向药姬问道：“那这个无相劫数的残本，就是原本我火种里面所放的那一本了？” 药姬点头道：“上一次我用药想打开幽冥鬼手，虽然没有成功，但是一时牵制了鬼手的力量，让这本书从中挣脱出来。” “可是你怎么当时不告诉我？”严羽本来想问出这么句话，不过看看药姬脸上淡淡的笑容，他他突然生出些心灰意冷来。 前尘往事，都过去了吧……人心，难测…… 严羽眼前一时地恍惚，药姬此刻杨昱的形象，祝研的形象，还有严天昊的形象，都在严羽脑中活生生地浮现出来，相互交叠在一起，走马灯一样地变幻着。 那如牡丹一样盛开的红色影子，那一夜的红，终于在严羽的记忆中退去了颜色，化作了真实的色彩。 药姬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夺取了她第一次的小男人，短短的一瞬，不知他心中究竟想到了什么，刹那间的眼神竟然就又不同。 微微地闭上双眼。再睁开的时候，表情仍旧是那个表情，但是严羽给人的感觉却焕然一新。药姬只觉得心头微微一颤，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脸上的微笑，竟而忽然变得有些陌生，让药姬恍然若失，好像自己心头一样珍贵的东西失去了一样。 “这无相劫数的秘笈对你很重要吧？”严羽笑着问道。他的语气仍然和往常一样谦恭和气，但却多了一份自信。 药姬无语地点头。明明看到这样的严羽，应当比从前那个见到自己只会傻呆呆的家伙更有前途，更值得自己和福伯花力气栽培，可是药姬的心里却有一丝隐隐的痛楚，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来自何处。 “那就这样吧，我将这份秘笈抄写一份之后给你送过去。”严羽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竟然让药姬也有短暂的失神。 “好吧，就是这样。”药姬没来由地慌乱了一下，旋即站起身，沉着脸冷冷往外走去。 直到走出严羽的宿舍，药姬猛然间停住了脚步。她发现自己的手心里满是冷汗。多少年了，自己没有像现在这个样子？ 而严羽送走了药姬之后，开始找张纸誊写起无相劫数的功诀来。不知是不是因为近期都在画法阵，严羽觉得自己的手指也比从前灵活了不少，即使不用魅脉工夫，写字的速度也快了很多。这样只用了小半个时辰，就将整本无相劫数誊写完毕，严羽将两张纸都揣入怀中，往外走去。 他倒是没有直接去找药姬，而是先去电云楼看看自己放在那儿的火元素使修炼的结果如何了。 以昨天他离开时候的速度来看，这火元素使大概需要七天左右能够凝结一枚气丹。当然，这也是以严羽自身为标准来推测的。虽然修炼的是十方后土诀，但是火元素的身体和人类的身体毕竟不同，生成的气丹形状是否一致严羽也说不准。 只是走进电云楼的时候，他偶然看到前面一栋楼前，还有一伙七八名大秦人，穿着学堂外的服装，正在一名法师的带领下走动。严羽猜想那应该也是镇南王派来调查爱子消息的人，可见乾钰的失踪，镇南王必然大动肝火，学堂里说不得也要闹一阵了。 进入自己的实验室后，严羽先是查看了一下火瓶的状态。那朵黄色火焰仍然在平静地燃烧着，跟自己离开之前并没有什么不同。若说大小的差距，凭rou眼也难以分辨出来。 不过进入了元素世界之后，那女童模样的火元素使就清晰呈现出来。 它以双盘姿势悬坐在空中，双手一手在前，一手在后，各自结出了一个法印，浑身更是被一团红云萦绕，真身反而影影绰绰地看不清。 严羽心念一动，意识已经飞上去，与那火元素使重合在一起。 “主人你来了。”意识中顿时响起了火元素使的声音。 “嗯，我来看看之前教你的修炼如何了。”严羽答了一句，便检视起火元素的身体来。 让他有些郁闷的是，这一天一夜的工夫，火元素使的体内竟然好像一点凝结气丹的征兆都没有，那些由混沌魔力转化而来的气丝也不知道存到哪里去了。 这个结果自然让严羽很不满意。好在没有他的命令，火元素使仍然没有停止修炼的循环。所以严羽干脆现场观摩起来，看看究竟程序的错误出在哪一环。 在观察了一个周天之后，严羽终于发现，十方后土诀的功法并没有用错，只是他之前忽略了一件事情——元素使毕竟和人类不同，它的身体里没有气海这东西，所以由十方后土诀所转化而来的混沌魔力也不能在气海中积累压缩，最后结丹。 怪不得常人又把气海叫做丹田，这里才是生丹的田野啊。 没有气海，火元素使转化的混沌魔力，都变成气丝游离在全身上下，而稀薄的气丝在身体中更加稀释，最后变成了云雾的状态，又由结晶体之间的缝隙渗透到身体外面，于是形成了严羽刚刚过来时所见到的一幕。 “看来要想让火元素修炼，还得找到让它产生类似气海东西的方法。”严羽沉默了一阵，让火元素使停止了修炼，专心吸收火元素，然后从元素世界中退了出来。 带上那个火瓶，严羽回到宿舍找上药姬。 “既然你能够让褚岳阳听话，那我这里还有一件事情用得着他。”严羽找到药姬，将自己所誊写的那一份功诀拿了出来。 “又有什么东西需要演算？”药姬一听此话，也上了点心。 “只是魔法方面的问题。”严羽笑道，“你若是感兴趣，等他弄出结果来，我也给你这边送一份。” “这倒是不用。”听说是这种事情，药姬摇头说道，“这段时间我都要用心去消化这无相劫数。如果能够将这门功夫弄明白，或许我也能找到解开幽冥鬼爪的方法。” “你也不是武士，这种东西对你有用？”严羽好奇问道。之前药姬出手用丹药与鬼爪搏斗的时候，他正处在昏迷中，所以也没有看到当时情形。对于药姬各种效果神奇的药物，他还是颇为好奇的。 “据说无相劫数是天下法宝之源，能够催动任何宝物。”药姬却答非所问。 严羽知道她还是不愿在自己面前暴露自己的能力，也不强求，只是让药姬将褚岳阳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