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夜战
经历了白天的战斗之后，整个星罗镇内的气氛变得很压抑。清扫战场的人，各自做着自己的呃工作，商队的人也回到自己的营地里。没有人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偶尔会有两人的目光交接，又会很快地扭过头去。 那个墙壁上的破口虽然已经修补完成，但是白日里都呃战斗，却在星罗镇每个人的心里留下了一个破口。 例行取水的时候，严羽冷冷地看着两个沙戚族的少年，在二十多米外的地方冲着自己指指点点。虽然在杂乱的湖边，听不清他们低声交谈的究竟是什么内容，但是在那两名少年的眼中，严羽却看不到前几日的感激和信任。 “是时候走了……”严羽叹了口气。 接下来的整个一日，星罗镇都在这样无精打采中度过。虽然星罗镇的星目长罗克巴再次造访各个商队的营地，尤其是严羽他们这边，再三保证一定要和大家坚守到底，援军时刻就到。尤其是严羽他们，千万不要听了昨天那些马匪的离间就生出猜忌来。 但是原本堡垒中融洽的气氛已经荡然无存，就连原本靠近严羽他们营地左右两边的两支商队，也不动声色地往远离他们的方向移开了一些，并且将厚重的货物都堆到了严羽这边。 而这边的图蒙队伍里，卡恩更是早就下令，除了自己人亲手从内湖中取出的湖水之外，其它星罗镇送来的食物一概不许入口，所有人就着篝火堆，无声地吃着干粮烤饼。就连小雨都受到了气氛的感染，一直默不作声。 到了晚上，严羽还是照常回到了帐篷里休息，不过按照卡恩的要求，他和许念心都始终穿好衣服，保持随时都能出发的状态。除了他们之外，小队的军士都是如此，而且巡夜的哨兵也从两人增加到了六个。 白日里见过那沙戚勇士恐亥的表现，卡恩更是不敢大意，在营地周围十米方圆都布置了陷阱。当然，这些陷阱最大的左右不是伤敌，而是对入侵者的行动造成阻碍，真正的杀伤，他们还是最信任自己手中的弩箭。 “那些沙戚族人，他们真的会背叛我们？”许念心突然开口，打破了帐篷里的沉默。她枕着自己的胳膊，皱着眉头问道。对于这些瀚海中土生土长的沙民，她的印象是热情好客，很难相信他们在生死对头马匪的面前，会做出背信弃义的举动。 “生存的环境越残酷，人就会越现实。”严羽淡淡地说道，还保持着打坐的姿势，“若是将我放在他们的位置，应该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吧。” “你不是武士么？武士的骄傲和自尊到哪儿去了？”许念心没想到从严羽口中还能听到这样的话来，一时间错愕道。她千里迢迢跟随严羽来到西华城，一方面是隐隐猜到他的目的，另一方面也是将严羽视为侠义榜样。虽然在别人看来，严羽只不过是一名在占领者的手下求生活的软弱贵族子弟，但是在许念心的眼里，那些都是为了大计忍辱负重。严羽不失为一个真正的英雄。 “若是我自己的话，在战斗中死战不退倒是能够做到。”严羽苦笑道，“但是若是将我摆在沙戚族人领袖的地位，那我的一举一动就关系到成百上千族人的性命。而黑龙卷虽然是马匪，但是他们的信誉在沙漠中倒是一向不错，只要不抵抗的商队，绝不乱杀无辜。你说，究竟是武士的气节重要，还是族人的生命更宝贵？” 许念心一时间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些什么。 正在这时，严羽猛然睁开了眼睛，从修炼的盾牌上跳了起来，眼中闪烁着一丝怒火：“他们竟然如此！” “怎么了？”许念心也连忙结束了胡思乱想，翻身坐起来。却见严羽已经一缕风一样冲出了帐篷。 “快让所有人都起来！”在卡恩的帐篷里，严羽压低了嗓子说道。 今夜可能会有危险，所以卡恩根本就不曾睡觉，听到严羽的声音，连忙也猫着腰冲了出来。一个个帐篷里都响起轻微的响动，数息之间，早已处在警戒状态的士兵们就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卡恩趴在帐篷外面观望了半天，发现自己的六个岗哨都还在坚守在岗位上，也没有发现外面有什么异动，一时间有些恼怒，回头向严羽问道：“严先生是不是神经太过紧张了，我没发现有什么需要我的士兵集合的情况！” “你好好看看那边！”严羽冷冷地说道。 顺着他的手指，卡恩往堡垒的大门处看去，顿时吃了一惊。 在那黑洞洞的大门阴影中，竟然有数个低矮的人影在迅速地晃动。 卡恩的后背上顿时沁出一片冷汗：“他们竟然直接打开寨门引马匪进来！” 之前卡恩的防范措施，都是针对星罗镇内部力量的行动。那些个子瘦小，没有经过训练的沙戚族人，在卡恩的眼中根本算不上什么战力，唯一可虑的就是那个勇士恐亥。但是一旦沙戚人将马匪引了进来，只怕这里的布置都是无用功了！ “抓紧时间突围出去，他们还没有完成部署，我们还有机会！”现在已经没有时间多想了，卡恩满脑门的冷汗。幸亏还有严羽发现了对手的动作，否则半个小时之后，只怕就是自己的死期了！ “我有个更好的主意。”不料严羽却说道，“看到那湖心岛了么？嗯，还有那栋小木屋……” 严羽附在卡恩耳边细细交待了自己的计划，卡恩的脸上却写满了怀疑。 “你确定这样有用？如果真的要动手的话，最重要的应该是那个月目长和星目长吧，我看咱们还是集中力量把握更大一些。” “相信我的话。”严羽坚定地跟卡恩对视。 “那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卡恩固执地摇头道。 “魔法。”严羽道，“这就是魔法的力量。” 听到这个答案，卡恩只能无奈地翻翻白眼。纵然他在军事上的造诣胜过严羽几条街，但是一谈到这一点就完全没有发言权了。虽然对方只是一个法师学徒，但是魔法世界，在正常人眼中都是不可理喻的了。 “我就相信你一次。”卡恩终究还是作出了决定，或许是之前严羽在哨兵之前发现星罗镇的异动，这一个事实鼓舞了他，更要紧的是他知道，就这样强行冲关，突出重围的可能性不到百分之十。但若是眼前这个东方少年，真的能起到一个魔法师的作用的话…… “依斯雷德！”卡恩沉声吼道。 营地里的帐篷悄悄地收叠起来，二十多名图蒙军士，在卡恩的指挥下，借着夜色分头钻了出去…… 在星罗镇外，火把如同一条灯火长龙。恐亥心情复杂地看着走在身前那个白衣男子。很难想象，这个面目清秀，风度翩翩的家伙，就是纵横瀚海十多年，留下赫赫凶名的黑龙卷本人！ 以恐亥的身手，只要快走一步，一刀劈下去，就能够解决这个人的性命。可他就是这么坦然地让自己跟在身后，难道黑龙卷不知道，勇士这个词在沙戚族的世界里，究竟意味着什么么？ 成百上千的马匪都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黑龙卷发出总攻的号令。他们是马匪，是瀚海上无坚不摧，战无不胜的马匪！他们今夜没有骑马，但是他们毫不怀疑，自己仍将在大哥的带领下，取得又一次的胜利。这一次的战斗结束之后，他们就将会拥有更多的战马，崭新的武器，拥有整个瀚海沙漠中最强大的力量！他们将会让整个沙漠都在黑龙卷的脚下颤抖，让黑色的风暴，一直席卷到圣城！ 星罗镇寨子的大门都已经打开，前面还有什么可以阻挡这群凶狼的脚步呢？ “亚桐大人，都已经准备好了吧？”黑龙卷突然回头，对有些发愣的恐亥问道。 “啊，是的。大人让我来通知阁下，可以进镇了。那些人绝对不会察觉，他们始终在警惕我们的人发起攻击，不会发现阁下的人马通过大门进来的。”恐亥惊觉自己已经落后了几步，连忙快步跟上答道，然后他咬了咬牙又道，“还请阁下不要忘了你们的承诺。” “放心，”黑龙卷优雅地一笑，“我们黑龙卷的牌子，一向很好……” 向马匪妥协，出卖自己的朋友……这样的事情，在沙戚族人的历史上应该不曾有过吧……虽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但是恐亥的心中却越发地沉重。身为一名勇士，他简直无法容忍自己在这肮脏交易中所扮演的角色。他是勇士，骄傲的沙戚守护神！ 他应该在战场上，用自己的弯刀劈下这名马匪头子的头颅！ 可是想到临行前亚桐月目长憔悴的样子，想到他那一句“让我来背负所有的骂名吧。”，恐亥就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 “那就请阁下下令吧！”心中叹了口气，恐亥越过黑龙卷，率先走进了大门。黑洞洞的大门，就好像一头洪荒巨兽的大口，将一切吞噬干净。 “走！”在他身后，黑龙卷伸出一根颀长的手指，向前轻轻一点。他的嘴角，轻轻地扬起。 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