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宝娟来找剪秋后没几天，沈眉庄竟也亲自来了延庆殿，她却不是专门来找剪秋的。【】 “听说端妃娘娘病还反复着，嬛儿不好来看她，我就来了。”沈眉庄今儿穿了件挺素雅的衣服，剪秋看出来，这是刚来的云锦，只有太后、皇后、华妃那里有。 剪秋抿嘴一笑：“小主来的可不巧了，端妃娘娘吃了药，刚躺下了。” 沈眉庄便点点头，冲着剪秋招招手，往外走了几步。 剪秋跟了过去，就听沈眉庄压低了声音道：“听说，那晚，是华妃娘娘突然来了，端妃娘娘是给气病的？” 沈眉庄指的，就是剪秋大半夜跑去碎玉轩找甄嬛，求她请温太医去看端妃的那晚。 剪秋点头道：“可不是，好大的阵仗呢。” 沈眉庄脸色不明，剪秋又低声道：“华妃娘娘把端妃娘娘视为死敌，可端妃娘娘，也是替人背了黑锅。” 沈眉庄眉毛一跳，这宫里，能让端妃背黑锅的，也就只有那三位了。 “对了，听说菀贵人博古通今，熟读史书？” 沈眉庄笑道：“她惯爱读那些《史记》《资治通鉴》之类的书，凡是家里有的，她都要翻看一遍。甄大人还说过，可惜嬛儿没生为男儿身，不然，也要去保和殿走一遭的。” 剪秋垂下眼，道：“前儿菀贵人还在御书房和皇上说起欧阳修的《朋党论》。” 沈眉庄怔了一下，看着她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我都不知道这事。” 剪秋哂笑道：“菀贵人懂得多，皇上说什么，她都能接上几句。只是，后宫是不能干政的。” 沈眉庄道：“这个嬛儿是知道的，她心里自有分寸。” 剪秋叹了口气：“沈贵人，有的时候，不是你怎么做，别人就怎么想的。你顾着分寸，想你的人，意图污蔑你的人，可是没有分寸的。而且，有句话这么说，宠你爱你的时候，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宠你不爱你的时候，你说你是什么呢？皇上嘛，喜欢人顺着他，菀贵人说得到他心坎里，说的是他愿意听的话，他自然觉得菀贵人聪慧，是朵解语花。但是菀贵人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哪能次次都猜中呢？” 沈眉庄皱了皱眉，看了眼剪秋：“好了，就是话多，逮着空的说教人，怨不得皇后受不了你。也就是端妃娘娘宽和，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你这么话多的奴才。” 剪秋笑了：“奴婢就是这个臭毛病，有话不说，憋在心里，那是饭也要吃不下，觉也要睡不着的。” 沈眉庄含笑点了她额头一下：“比我还大十几岁呢，怎的还这么浮躁，在王府、在宫里的这些年，我看你都白过了。” 冷不丁被提醒了年龄，剪秋脸皮一紧，道：“对了，温大人还好吧，没有被上次的事情连累吧！” “没有，他走的早，没让人瞧见。如今，他和太医院的章太医一起负责照顾嬛儿呢。” “章太医，是太医院的那个医正吗？”剪秋想了想，道。 “是呢。” 剪秋隐约觉得这里有点什么，但又疑心自己是不是想多了。既然有温实初在，那应该就没问题。记得电视剧里，温实初被皇后预先支开了，才让舒痕胶发挥了作用。 回存菊堂的路上，采月道：“小主可真好性，剪秋说那些话，您竟也不生气。” 沈眉庄慢悠悠道：“她也不是我的人，我也管不了她。端妃都没说什么呢。” 只是心里，她却有些猜测。她总觉得，剪秋和宫里的，还有之前沈家的那些奴才都不一样。剪秋打心眼里就不觉得自己是奴才，她的恭敬、温顺都是装出来的。在剪秋的心里，她和其他人，都是一样的。这个其他人，包括宫里的奴才，也包括了宫里的主子。 怨不得皇后容不了她。 也因着这个，沈眉庄一直没真的把剪秋当个奴才看。 沈眉庄低头一笑，便是剪秋说的那些话不符合她的身份又如何，能人异士，总是有与常人不同的地方。只要她的心，向着自己就好了。 剪秋说的甄嬛的那些话，沈眉庄并没打算告诉甄嬛。 在她看来，剪秋说这话，一来是多事，二来是犯上。她没有不高兴，但不代表甄嬛不会不高兴。更何况，浣碧始终横杠在这两人之间的，能不在甄嬛面前提剪秋，那就不提。 甄嬛那么聪慧，皇上也很英明，甄嬛不会，也没有机会去干政。若是甄嬛真的能和皇上说上几句其他嫔妃不能说的话，那甄嬛在皇上心里的地位，不就更稳固了吗？ 皇上、皇后要去祭天，后宫就暂时交给了荣升贵妃位的年氏掌管。 临行前，剪秋特地去见了一次沈眉庄，让她劝甄嬛要么装病要么惹事，让皇上把她禁足在碎玉轩，无旨不可出来。 沈眉庄睁大了眼，道：“胡闹！嬛儿正怀着孕，哪里能受得了这个？便是和皇上一同做戏，那些惯会拜高踩低的真的轻怠了嬛儿怎么办？” 剪秋急了，道：“那就让菀贵人装病，横竖温大人是自己人，劝动了皇上也就劝动了章大人。什么能比得上菀贵人肚子里的孩子？华贵妃可是对菀贵人的肚子虎视眈眈呢，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她见不着。菀贵人是有孕的，那些个下人就是再拜高踩低，也不敢疏忽了皇嗣！等皇上回来了，等孩子生下来了，一起算总账也不迟啊！” 沈眉庄犹犹豫豫去和甄嬛说了，甄嬛倒是比她果断许多，立刻就和皇上提议，说自己胎相不稳，要在碎玉轩养胎，那也不去了。 皇上准了，下了旨意，除了温、章两位太医，其他人都不能来碎玉轩打扰了甄嬛。安陵容也被移了出去，住进了岚意楼里。 “这主意，怕不是眉jiejie想出来的。”甄嬛盯着殿内的香炉，好半天道。 陶姚没吭声，甄嬛也不在意，闷闷地独自想着。 安陵容日日配了安神的香料送去养心殿，不说这主意，就是这路子，都不是安陵容自己能走出来的。 这两人，倒是背着自己，和剪秋没断了来往。 甄嬛叹了口气，可惜了，可惜自己身边，没有剪秋这样的人才，事事都要自己决策。 就算甄嬛不出殿门，华贵妃照样有一百个法子折腾她。一个余莺儿扇出太多变数，如今内务府总管位子上坐着的依旧是黄规全，有他为虎作伥，甄嬛日子怎能好过。 幸而俩太医还很忠心，太后赐来的嬷嬷也能挡点事，甄嬛未承宠时那样的冷遇都熬过来了，如今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更是什么都忍了。 这个时候，她格外感觉到，剪秋这个计策之高明。其他嫔妃日日都要去华贵妃殿里，去的比皇后在时还要早，每日都要带到快晌午才能走。这几日已经责罚了好几个了，沈眉庄虽说得太后青眼，华贵妃责罚起来也毫不留情。若是甄嬛也去了，那肚子里的孩子，怕早保不住了。 这么想着，她倒觉出剪秋被贬离景仁宫的蹊跷了。 剪秋有如此手段，如此远见，这样的人才，怎么会得罪皇后？ 怕不是剪秋被贬离了，而是她自己主动想要离开的吧。那皇后，究竟有什么不妥呢？ 就这样，在甄嬛、沈眉庄、安陵容等人的脑洞里，剪秋绝世高人的形象，越发地高大了起来。 这些事和剪秋都很遥远，端妃病成那样，华贵妃的威风也耍不到她们这。 延庆殿不远处的一处宫殿旁有几棵枣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种在那的。剪秋闲着无事，琢磨着去打点枣儿来吃。 她拿着竹竿兴冲冲去了，见着一个人站在树下，用花盆底一下一下地去踢那树。走近了看，那竟是满面愁容的淳常在。 “奴婢见过淳常在。” 淳常在听到声音，慌了下，看到是她，才松了口气。 “你是，哪个宫的宫女？” 淳常在和剪秋不过几面之缘，剪秋如今服饰也大变了，她也没认出来。 剪秋道：“奴婢是延庆殿伺候端妃娘娘的。” 淳常在愣了下，又认真盯了剪秋几眼，大喜道：“哦，原来是剪秋姑姑！” “奴婢如今可当不得小主这么叫了。” 淳常在走过来，笑道：“你拿着这竹竿来，是要打枣吃吗？” 剪秋一点头，两人就兴冲冲打了半天枣。淳常在用衣服兜了许多，剪秋用帕子擦了几个，喂了两人吃。 “唔，不是很甜啊。” “宫里随意长的，奴婢看也没什么人照顾，能长成这样不错了。” 剪秋本意是先吃几个，剩下的拿回去洗净了再和大伙一起吃。结果淳常在一吃就停不下来了，剪秋忙道：“不能这么吃！伤胃！” 淳常在只好眼巴巴看着剪秋拿了帕子把那些枣包好了，将自己那包拿在手里。 “淳常在刚才看着，似乎有心事啊。” 淳常在低着头，看了剪秋一眼，道：“我不能告诉你，这种事，唉，我也只能烂在心里了。” 此时，安陵容一直住在碎玉轩，淳常在也没有和甄嬛如同电视剧里那样亲近起来。也不是淳常在自己不想，甄嬛得宠后，她也专门回了碎玉轩请安贺喜。只是安陵容的领地意识很强，生怕淳常在搬回来和自己争宠（既包括皇帝的宠也包括甄嬛的宠），甄嬛为了安抚她，驳回了一次淳常在要回来住的提议。 甄、安两人不被翻牌子的时候，安陵容总是和甄嬛在一处。淳常在来的也算频繁，她很惦记甄嬛宫里那些好吃的东西，却也没到什么都和甄嬛讲的地步。她和欣常在的关系也不怎么亲近，欣常在被剪秋这只蝴蝶扇去了和敬嫔一起住。淳常在宫里只有两个病怏怏的贵人，弄得淳常在很不愿意在自己宫里呆。 她家世也算不错，再天真，也晓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见着华贵妃让手下收取贿赂，淳常在回去病了几日，连家里带来的贴身丫鬟都不敢告诉，更不要说甄嬛了。 提心吊胆熬了几日，不见华贵妃什么动静，她知道自己是没被发现，松了口气，告诫自己要把这事忘了。 可皇后、皇上都离宫了，华贵妃嚣张跋扈起来，淳常在又开始怕了起来。 就算华贵妃不知道自己看到了那些不该看的，她想摆弄自己，也不需要理由，不需要思前顾后的。 淳常在入宫快两年，只在宴会上见过皇帝。皇帝还从来没翻过她的牌子，为此，她没少被身边的嬷嬷、宫女说嘴。 久了，淳常在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愁华贵妃骄横，还是愁承宠无望了。 哎，人生，为什么不能就是单纯的吃吃吃和睡睡睡呢。 她这么想着，就听到身旁剪秋噗嗤一声：“吃吃吃，睡睡睡，这是拿来形容猪的吧。” 淳常在这才发现自己竟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又羞又怒：“不许笑，再笑我就不理你了！” “小主出来这么久，宫里的人该急了。奴婢奉劝一句，以后小主出来，还是带几个人吧，不安全。” 淳常在愣了一下，才道：“什么不安全？” 剪秋平静道：“小主之前在愁什么？” 淳常在心里咯噔下，这个剪秋，果然不愧是传说中的剪秋，难道她她她，竟然知道自己在愁什么吗？ “宫里的规矩定出来，总是有它的理由。小主若是怕不小心犯了忌讳惹了事，就让嬷嬷、宫女们不离身，她们对宫里的规矩最懂了，能护着小主远离是非。” 剪秋留下淳常在在那消化这段话，拎着枣回去了。既然淳常在家里敢送她入宫选秀，那就说明淳常在不是真傻。真傻的人，不会在宫里平安活这么久的。 剪秋多一次嘴的结果，是无事来寻她说话玩的，除了宝娟、沈眉庄以外，又多了个淳常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