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日常（上）
这一天，风和日丽，鸟语花香，金色的阳光洒在宿舍的屋顶上，带来一片属于学生们的朝气。距离才人被基修打成重伤的那天，已经过了十日，才人也因为勇于对抗贵族这件事，被厨房里的大叔们称为「我们的剑」。 不过，「我们的剑」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太符合名号…… 「捏，露易丝大小姐，请问我可以吃饭了吗？」 「不行。」 【嚼。】 「拜托嘛，只是吃几口，不会怎么样的。」 「不行。」 【嚼嚼。】 「小人真的有在忏悔了，两天前的事是我不对，恳求露易丝主人大发慈悲，给小人一点早饭吃吧──。」 「不.行。」 【嚼嚼──，呜、有点噎到了。】 尼欧喝了口水。 房间里，才人正坐在自己的稻草床上，眼巴巴的看着露易丝吃着丰富的早点，而尼欧靠在窗户旁边，嘴里不知在嚼着甚么。 「捏──」 真的只要给我一点就好了。本来想这样说的才人…… 「不行。」 这时候的露易丝彷佛有读心术一样，马上判断出才人想说甚么。 「那──」 才人见此路不通，于是打算转请尼欧帮忙。 「尼欧，对于带给主人不愉快的无礼使魔，绝对不可以吝啬惩罚，即使他是你的同伴。」 露易丝头也没抬的说道。 「是……」 尼欧摆出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毕竟名面上的上司都发话了，自己不遵守大概就准备跟才人同一下场了。 「呃──」 才人继续作着无力地抗争。 「要上厕所去外面。」 才人垂头丧气的走了出去。 尼欧吃光手上的面包，望着才人离开的的方向说道。 「露易丝主人，那我就先出去了，待会餐具我来收拾即可。」 「麻烦你了，记得晚上把那条笨狗带回来。」 看着尼欧走出房门后，露易丝拿起桌上还没喝完的特调果汁牛奶，把剩下的部份喝光。看着桌上的丰盛的早餐，露易丝两眼若有所思的望着。 「可惜只有早餐而已，如果他能够一天不发疯该有多好。」 望着眼前的丰盛餐点，露易丝忍不住叹了口气。 会发生现在这样的景象，要追溯到两天前发生的某件意外。 在秘药的帮助之下，才人仅仅花了三天就完全康复，才人这三天内也受到了无微不至的照顾。然而在这之后的整整五天，露易丝几乎是将两人当成佣人在使唤。举例来说：在上课的时候，才人与尼欧就要负责打扫房间，打扫的不干净，两人隔天早上就没饭吃；早上起的比露易丝晚，当天早饭就没得吃；在洗衣服的过程中不小心弄破衣服，早饭一样会没得吃；如果说出来的话让露易丝不高兴，早餐便会随风飘逝；嘲笑露易丝的身材，早饭更是会毫不犹豫的离才人而去。（怎么都是早餐？） 由于才人实在是受不了露易丝的这番苛薄对待，于是决定对露易丝进行小小的报复。由于洗衣服是采才人、尼欧轮流制度，在三天前轮到才人的时候，才人偷偷的在内裤的橡皮带弄开了个裂缝。 才人本意只是想让露易丝出个糗而已，试想，一位女性在路上走到一半，突然内裤掉了下来，那种羞愧与尴尬该有多么强烈？一想到这里，才人忍不住窃笑起来。 隔天早上，露易丝完全没有注意到内裤上的裂缝，就这样穿在身上。不料，在走下楼梯的过程中，内裤滑了下来。滑下的内裤，就如同猎人的陷阱一样，绊倒了露易丝。 心里大喊「糟了」的才人，完全不敢看春光外泄的露易丝，毕竟这与他原先所策画的不同，而尼欧又不知道甚么时候消失不见（才人一直搞不懂，为什么尼欧总是有办法突然消失不见）。 「……有裂缝。」 「是阿，露易丝小姐。」 完全不用看露易丝的脸，光从那冷到足以媲美冰水的语气，才人就知道露易丝现在的情绪。 「用最简单的方式给我解释清楚。」 「水池的水太冷了，像切断手指那样的冷的。您也知道橡皮带不大耐寒。」 「也就是说是橡皮带的责任。」 「……其实是水，水肯定是对橡皮带下了什么诅咒，不会错的。」 「不能把用这么坏的水做的汤给忠心的使魔喝呢。」 「请原谅我吧。」 「三天的话，水应该就能恢复原状了。」 「听说人只要喝水就能活过五天。」不知道从哪里出现的尼欧，落井下石的这样说着。 「是嘛，那就五天好了。」 不过，虽然说五天没饭可吃，但才人还可以去厨房拜托谢丝妲帮忙，因此完全不用担心会活活饿死。 所以正常来说，才人早就应该找当天落井下石的尼欧算账才对，但是偏偏才人完全没有这种打算。 原因很多，第一原因：尼欧做的早餐太好吃了。 七天前，尼欧为了庆祝才人出院（或是出房？），跑到厨房里，特地为才人跟露易丝煮了一顿早餐。虽然不是甚么大鱼大rou，但却是充满乡土味的料理，才人跟露易丝吃完，稍微脑袋立刻当机了一下，接着就是赞不绝口的称赞。 根据厨房二厨的说法，他当天看到在煮菜的尼欧身后，出现了龙在飞腾盘旋的背景，不过由于二厨时常酗酒，以至于没甚么人相信。 也因为太好吃了，导致露易丝干脆就命令尼欧兼任厨师，对于这项命令，才人无条件举双手赞成。 本来尼欧自己也答应了，可是在这几天的相处下，露易丝跟才人发觉一件事。那就是，尼欧每天都会准时十二点发疯…… ……说发疯其实不太正确，比较像是在发神经。 每次一到中午，尼欧就会开始做出一些蠢事。 例如像是跟自己右手打架；拿着两把剃毛剪表示自己好想发神经；躲在纸箱里试图躲开他人的目光；把自己埋到土里并表示自己想体验一下螺旋族生活（才人听到时，忍不住把嘴里的茶喷了出来）。 再不然就是死命拿头撞墙，才人跑去询问后，尼欧居然说他想要看星星（猩猩）；更夸张的是，在地上画出数十个Ｘ字符号，而才人问他在做甚么，尼欧居然说他想吃香蕉。 诸如此般的蠢事，在十二点以后，随机在魔法学院内的各地方上演。 重点是，在发神经状态下的尼欧，煮出来的菜不是太咸就是太酸。本来只有这样的话两人还能忍耐。岂料在五天前，尼欧在发神经期间，做出了『十殿阎罗之红莲套餐』加强版，让两人整整灌了一天的水，都消不去口中的麻辣感。 （十殿阎罗之红莲套餐出处：天罪大的《魔法战骑浪漫谭》） 就在当天，两人马上放弃吃尼欧发神经期间所做的餐点，所以才会上演早上那一幕，毕竟能吃到正常餐点的时间只有早餐而已。 此时，才人正蹲坐在宿舍门口，一脸望天，彷佛在期待甚么。 尼欧这时走了出来，顺手在才人肩膀拍了几下，似乎是在安慰才人。 〝柜子里还有一份早点，床底下我藏了杯果汁。〞 〝……就知道你不会这么狠心的看我受苦受难的。〞 〝少rou麻了，还有我性向很正常的，少来这套。〞 对，尼欧与才人，现在正是利用心电感应交谈。在尝试过各种方法后，尼欧发现，只要跟才人距离够近或是有肢体接触，两人就能传达想法。 另外，在手持武器的情况下，两人甚至可以远距离交谈。不过，不论是何人手持武器或是肢体接触，任一人都有拒绝通话的能力，所以不用担心内心想法会被另一人所偷听到。 不过才人不找尼欧麻烦的理由不只是早餐，而是有着其他原因──才人打不赢尼欧。 才人打不赢尼欧这件事，要回朔到五天前，尼欧让露易丝与才人吃下『十殿阎罗之红莲套餐』加强版后开始说起。 在尼欧当天家务做完之后，就被才人抓去单挑。理由是因为才人认为，尼欧中午所煮的套餐，是故意煮成辣死人不偿命的料理。 把青铜长枪（当初尼欧从基修的格雷姆那抢过来两把长枪，一把被用来投掷定住格雷姆，至于另一把，尼欧不晓得是忘记还是怎样，居然没还给基修）交给才人，尼欧立刻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双方的对决也正式开始。 靠着神之左手的能力，才人迅速冲到尼欧身边，两人之间的十几米距离，丝毫没有起到任何拖延作用。正当才人思考要先从哪个角度开始痛揍尼欧时，一块拳头大的石头准确地砸在才人的脸上。 一阵晕眩过后，才人连忙正眼紧盯尼欧。 下一秒，才人就看到尼欧用变魔术般的方式，不停的从黑色外衣里拿出石头来。 【敢情他早准备好了？！】 才人头上黑线尚未飘完，数十颗石头就被尼欧丢了过来。 饶是才人身负神之左手能力，还是被这阵攻势打得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空档，才人一枪往尼欧肩膀刺了过去，打算先让尼欧丢不了石头。 一阵清脆的金属断裂声响起。 才人呆然的看的手上的青铜长枪变成青铜短棒，而尼欧手上，不知何时正拿着一把…… 【油压剪？！还是工业用的？！】 见到尼欧不晓得从哪里掏出来的油压剪，才人脸色当场变成囧脸。 看到才人的愕然表情，尼欧笑了一下后便丢掉油压剪，赤手空拳的摆起架式，大有一副准备跟才人空手对决的意味。 才人见状，手里紧握青铜短棒，再度迎上尼欧。即使只是一根青铜短棒，才人还是感觉身轻如燕，跟拿青铜长枪时没甚么两样。 就在才人冲至尼欧身前时，才人见到尼欧邪然一笑，随后从身后拿出一物，打掉才人手中的青铜短棒。 在看清那物的同时，才人突然有种破口大骂的冲动。 【折凳？！】 失去武器的才人，也同时失去了神之左手的能力，就这样被尼欧拿折凳殴打，活生生的打到变成猪头，然后被尼欧拖回宿舍。拖过的路上，还留着一条长长的鲜红血迹。 幸好当天决斗被没有第二人知道，不然厨房里的大叔们和谢丝妲，恐怕会对才人失望至极。 隔天早上，才人发现身上被尼欧殴打出来的伤势竟是早已痊愈。根据当天众人反应来看，才人认为治好他的应该是尼欧，因为，露易丝跟谢丝妲完全不知道自己有受过伤。 从那之后，才人就没找过尼欧麻烦，至少在才人搞明白尼欧是怎么拿出那么多东西之前。 但是，这也只是附带理由，毕竟真正的理由，连才人自己都不想承认── ──他在恐惧着尼欧。 在才人被罚不准吃早饭的前一天，也就是三天之前，才人正好见到尼欧在发神经，撞墙找猩猩的时候。才人发誓，在尼欧转头的瞬间，他看到尼欧的眼瞳变得鲜红艳丽，鲜红到如同血液般，彷佛随时都会滴落。 瞳孔外围则是变成同心圆般的纹路，中心的圆内的瞳孔也不知何时变成金黄色，外型更是像是蛇一般的凌厉、细长…… 才人曾经在某本书上看过，灵长类会恐惧爬虫类的眼睛，就彷佛是遇到天敌一样。 据说在史前时代，哺乳动物则会躲避觅食的恐龙，因此有人说这种恐惧，是从远古时期遗传下来；也有人说是因为后天的影响，才让人们恐惧爬虫类。 在与尼欧的蛇眼相望之际，那股打从内心深处浮起的恐惧，使得才人浑身战栗了起来。 在见到才人的瞬间，蛇瞳化的尼欧露出了笑容。 那份笑容，给人像是滑稽般、像是开心般、又像是和蔼般的感觉。 只是……那份笑容当中，不存在着任何亲善与慈爱在内。 真要比喻的话，就像是rou食动物捕获猎物时的感觉一样──不，这也并不正确。 最正确的说法应该是：「不是为了吃掉猎物，而是为了玩弄猎物」般的笑容。 才人醒悟了，那是纯粹的杀意。 那是尼欧真心想要杀掉自己所散发出来的气场。 而且不单单是杀掉，还是要让自己受尽苦楚、不断挣扎、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气场。 ──会死。 ──会被杀掉。 ──打不赢的。 ──快点离开。 ──快逃快躲快闪快避开快趴下快离开快转身快逃离这里不要看了不要靠近不要触碰不要接近会死会被杀死会被吃掉会疯掉会死掉会死掉会死掉会死会死会死会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死…… 等到才人回过神来之后，却惊讶地发现，尼欧居然自己撞墙撞到昏了过去。而尼欧的口中，正喃喃自语的说着甚么「我看到狒狒（废废）了」之类的话。 才人冒险靠近一看，尼欧的眼睛依旧是刚见面时，那样的黑白分明。 才人突然感觉自己像是个蠢蛋一样，这么呆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带给自己刚刚那种感觉呢。 更何况，自己可是── 【不行不行，不能去回想那些事情，我不是早发过誓，不会再让自己陷入那种情况了嘛。】 才人连忙摇了摇头，将这份想法甩出脑外。 在这之后，才人在尼欧发神经的时候，还是会时常看到尼欧的红色蛇眼。不过像第一次的恐惧感，倒是没有再出现过。但是才人自己心里明白，那天的恐惧绝对不是虚假，更不会是错觉。尼欧的白痴行为，很有可能是为了转移他人注意力所做出来的，这也导致才人潜意识的惧怕着尼欧。 至于露易丝对尼欧的白痴行为，反而是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处理方式。 【反正都召唤出两个平民当使魔了，还能惨到哪去呢？】 露易丝面无表情、自暴自弃的想着。 ... ... 当才人吃完尼欧特意留下的餐点，从宿舍中走了出来后，发觉尼欧正在搬着一些东西。 「尼欧你在做甚么？」 才人好奇的靠了过去，尼欧没发疯的情况下，还是可以正常沟通的。 「准备发神经时需要用到的道具。」 尼欧继续忙着搬运东西，头也不回地说着。 【所以你的白痴行为都是早就策画好的？！】 才人听到这句话，脸上嘴角止不住的抽筋。 「怎么可以说是白痴行为呢，应该叫做『给大众带来欢乐好心情的伟大行动』才对，不要太赞美我，我会害羞的。」 像是看出才人在想什么，尼欧再度展现出那疑似读心术的能力，准确地回答了才人内心疑问。 才人转头看了下太阳，只见日正当中，很显然是到中午了。 「开始发疯了嘛。」 「我会尽量不害羞的收下这句话的。」 「为什么你可以把刚刚那句话听成赞美……」 「这次吐槽完全不够力阿，才人你应该要说：『你是哪只耳朵听到我赞美你阿！』这样。」 「你打从一开始就希望我吐槽你吗？！」 「就算被你知道我的秘密，我也不会嫁给你喔。」 「你是哪来的千金大小姐啊！而且为什么我要娶你啊！」 「我从来都不知道你是如此的喜欢我，可是很抱歉，我已经有心上人了，所以你跟我之间是不可能的。」 「本来就不可能！」 「请不要太失望导致口不择言，我会默默祝福你能找到比我更好的人，嘛，虽然我认为绝对不可能就是了。」 「……我放弃了。」 【我果然没办法像尼欧一样不要脸，他真的疯的太彻底了。】 才人叹了口气。 「才人你还要多加练习，才能成为相声跟吐槽达人喔。」 「我跟你之间一定有代沟。」 「我觉得你跟露易丝的代沟应该比我大，大概比她的****还要大。」 「为什么尼欧你可以面不改色的讲这种话啊！而且露易丝她有没有****都是个问题！」 尼欧突然不讲话了，正当才人觉得疑惑时，身后传来一阵阵的杀气。而这份杀意所带来的恐惧感，远远凌驾于才人当初第一次看到尼欧红色蛇眼之上。 「……露易丝在我后面对不对？」 才人绝望地看着尼欧点了点头。 「尼欧。」 「啥事。」 「我恨你。」 「不客气。」 下一秒，才人的惨叫响彻云霄。 《花开了──花开了──血红的花绽开了──》 亚克开始哼唱起不知名的歌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