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問題人物
看著面前的空盤，輕浮貴族第一次對『進食』這件事情感到恐懼。 雖然他不是那種飯來張口、茶來伸手的墮落貴族，但再怎麼說也吃過王家與許多高級餐廳的頂級料理。可是那些頂級料理，沒有任何一者，能夠跟先前端上來的那些菜餚媲美。 第七道菜。 色香味三者俱全，依舊是無可挑剔。 人類三大慾望分別是：睡眠欲、食欲、****。未滿足睡眠欲就欠缺食慾，未滿足食慾就欠缺性慾。 然而這條理論，如今卻受到了嚴重的挑戰。 如同毒品成癮般，貴族的手漸漸靠近刀叉，想要一嘗美味，但卻被自己另一隻手所阻止。 【不行……不能再吃下去了！】 輕浮貴族非常清楚自己現在的情況，自己的胃部已經裝不下任何東西，但食物卻一口接著一口吞入。他甚至感覺到食物已經開始逆流進食道裡，更聞到自己腹中那令人反胃的胃酸氣味。 即使如此，他還是停不下來。 明明食用前，輕浮貴族都暗地裡拿出魔杖來檢測是否有毒。但是每一道菜皆是毫無反應，絲毫沒有添進任何藥物或秘藥。 輕浮貴族原先是打著以食物難吃當作藉口，藉此生事的打算。 但是……如今的他辦不到。 口中的美味，不斷削弱著輕浮貴族的心防。如同毫無痛楚的全身融化，自己的味覺叫囂著要品嘗更多。甚至感覺自己就這樣墮落下去，也不是壞事。 輕浮貴族第一次感覺到，人類的意志力是如此薄弱。 趁著理性尚存，輕浮貴族不顧眾人眼光，往自己臉上賞了一拳。瞬間腫起的淤血，顯示出這一拳的力道。 但是……輕浮貴族的手，依舊是停不下來。輕浮貴族完全沒想到身體的本能，居然可以超越自身的疼痛。 其他在店裡的人看著貴族矛盾的行為，也不禁流下冷汗，其中以露易絲跟才人被驚嚇的最嚴重。 「我們上次吃他做的菜，有發生過這種事嗎？」 露易絲滿臉黑線的看著，一邊偷偷問著才人。 「不，並沒有發生這種事。」 「那會不會是尼歐那傢伙在裡面下了毒還是甚麼的？」 「請不要毀謗本大廚好嗎。」 突然冒出來的尼歐聲音，嚇了兩人一跳。兩人回頭一望，發覺尼歐手上正拿著一盤料理，親自端到用餐區來。 第八道菜。 「以本大廚的人格，難道會用下藥這種三流手段嗎？」 「你有沒有人格都是個問題。」才人毫不猶豫的回答。 「而且會用人格來當擔保自己的菜沒問題，這本身問題就很大了。」露易絲眉頭微挑，毫不留情的落井下石。 「……反正，這貴族看起來就是一副討人厭的樣子，就不要計較太多了。」 尼歐頭冒冷汗說著，同時把菜親自端到桌上。 【【阿，轉移話題了。】】 兩人看著尼歐的行為，非常有默契想著同一件事。 看著第八道菜上桌，輕浮貴族當場臉色大變，不顧顏面地遠離餐桌並跌下椅子，隨後連滾帶爬地躲到牆邊去。 除了領頭者依舊不動聲色之外，旁邊了解那貴族的騎士們，已經忍笑忍到腹痛的程度。而且雖然領頭者面無表情，但眼中那不屑與笑意情緒卻是相當明顯。 這些騎士們會聽從輕浮貴族的指揮，也只是因為上頭的指示。他們也很清楚輕浮貴族來這裡吃飯只是個藉口，實際上根本就是要藉此生事。原先騎士們還為這家店突然遭到這天降之災而感到同情，不過現在看來，是這家店的主廚技高一籌。 「怎麼了？您對菜色不滿意嗎？」 尼歐臉上掛著的笑容，任何人都能看得出來當中的不懷好意。 輕浮貴族恐懼的發現，自己的頭居然不由自主地緩緩左右搖動起來。輕浮貴族心中明白，自己並非因為遭到控制而無法控制，而是因為順從本能而違反理智，這讓輕浮貴族心中更加慌亂。 幸好，輕浮貴族發現自己還能掌控自己的顏面表情，連忙用著求助的表情望向領頭騎士領頭。 領頭騎士無聲嘆息，拔出魔杖來。還在店內眾人看到這樣子，連忙退了開來，只剩下尼歐還不知死活（眾人心中的感覺）地站在原地。 正當才人準備衝上閣樓去拿德魯時，領頭騎士也對著尼歐無力地喊道。 「汝等竟敢拿如此……」領頭騎士本來想照著預定計畫中的台詞來說，但猶豫了一會後決定跳過不合乎事實的字詞，「……菜餚上桌，這種無禮行為……」 「是那位貴族大人說要最好的。」尼歐笑得非常開心。 「……敢打斷貴族的喊話，還露出那不敬的神情，想必汝已經有斷頭的覺悟了。」 領頭騎士對著尼歐舉起魔杖，他發覺與其找菜餚麻煩，不如直接對尼歐的態度找碴比較快。 「這個嘛……」 正當尼歐看著魔杖，想著該怎麼回答時，門外突然傳來一聲喝阻。 「通通住手！」 領頭騎士聞言，也將目光轉向門口。既然目標已經出現，也沒有必要繼續刁難這家店。 一人領著數名穿著魔法衛隊隊服的隊員進入，空蕩蕩的右臂部分，特別地引人注目。 「我是鷹馬隊隊長，雷爾夫，還請閣下報上名來。」 見到領頭騎士手中的魔杖，雷爾夫眉頭微皺。 「本人是條頓騎士團團長，艾倫.弗.希伯萊。」 自稱為艾倫的騎士，自傲地說著。 聽到條頓騎士團之名，雷爾夫強壓下心中訝異。根據情報上所說的，條頓騎士團距離城下鎮應該還有兩天路途，對方突然出現在這裡的原因究竟是？ 「本人與屬下護送我國大使，阿道夫.瑞德賀（redhile）前來。難道管理城門者沒有向王室報告這件事嗎？」 【如果你們真的是從城門進入，怎麼可能沒有報告？！】 雷爾夫心中雖然暗自腹誹，卻沒有當場反駁。對方現在在城內已經是事實，多作辯駁沒有意義。 雷爾夫並不懷疑對方身分，就算身分可以假冒，但魔杖上的魔力卻絲毫作不得假。 「那麼，請問阿道夫大使現在人在何處？」 雷爾夫強行轉移話題，只為了不在這件事上面辯駁。政治的事情是交給政治家與政客應對，他現在的責任就只是保護好王室。 「我……在……這裡……」 弱不禁風的聲音從牆角傳出，雷爾夫轉過頭去，發現輕浮貴族正蹲坐在那邊，滿臉恐慌地看著餐桌上的東西。視線轉到桌上，卻只發現幾碟空盤與三道還沒吃完的菜餚。 在雷爾夫跟艾倫兩人交談的時候，尼歐也偷偷退回廚房去，跟眾人一起旁觀這次事件。 見到尼歐平安無事，還在擔心的斯卡龍店長與店員們鬆了口氣，同時也對尼歐的好運感到羨慕，一般人惹火貴族的下場通常都不太好。 不過剛回到廚房的尼歐，就被才人與露易絲一把抓走。 「尼歐，你是不是算好了鷹馬隊要來，所以才親自端菜？」才人問著。 「怎麼可能，我只是估算那貴族應該差不多快撐不住了。」尼歐回答。 「尼歐，你是不是早發覺那貴族是加爾馬尼亞來的大使？」露易絲問著。 「怎麼可能，我只是想整他，順便看看他能在理性與本能中掙扎到甚麼時候。」 尼歐語氣平淡地說著令人心寒的話語，但是配上那玩世不恭的表情，讓人完全感覺不到恐懼。 就在三人交談到一半時，正在觀望的店員們突然發出了驚呼聲，三人再度將注意力轉到用餐區那邊。 在眾人的視線中，只見店門口走進一名全身穿著白色鎧甲的男子。 「尼歐你通知他的？」 才人轉頭問著尼歐，只見尼歐臉上一副準備看好戲的表情，並直接告知了才人答案。 「剛剛對方報上名號的時候。」 「戴蒙騎士長？」 一名魔法衛隊隊員認了出來。 聽到這名字，團長艾倫跟阿道夫大使瞬間將目光轉到懷特身上。 懷特.戴蒙。在塔爾布戰役中，單人毀掉阿爾比昂進攻艦隊的旗艦。以紫色火焰為代表，聞名於各個國家，有著『紫色噩火』『紫色魔焰』等稱呼。最引人注目的是，據說懷特.戴蒙本人並不是魔法使。這件事曾經在加爾馬尼亞國內高層中，掀起一陣騷動。 加爾瑪尼亞是四大國中唯一允許平民成為貴族的國家──現在可能還要加上托里斯汀。 因此對加爾馬尼亞來說，他們比其他國都還要關心懷特力量是從何而來？又是怎麼獲得的？以及這股力量是否其他平民也能學會？ 如此算下來，懷特的力量對加爾瑪尼亞來說，是一個就算與阿爾比昂聯手滅掉托里斯汀都毫無問題的利益。只不過冷靜者還是佔了大多數，畢竟懷特有過單人擊墬旗艦的戰績，真打起來加爾瑪尼亞雖然能靠著國力差距獲勝，但想必也是慘勝甚至是近乎兩敗俱傷。要是懷特趁機轉明為暗，對加爾馬尼亞的要員進行暗殺，沒有人有信心能夠阻止他。 所以，加爾瑪尼亞才會派遣阿道夫與條頓騎士團前來。 『我剛剛接到通知，說是加爾瑪尼亞大使出現在此。』 懷特手上拿著一塊板子，回答著眾人的疑惑。 由於某些人認為拿著一塊木牌跟人交談，實在是很沒禮貌加不夠帥氣（應該都猜得出是誰說的了）。所以除了私下場合外，懷特都是直接用手寫板的方式交談。 「甚麼嘛，沒想到威名顯赫的懷特.戴蒙，居然是個啞巴殘廢呢，這種傢伙也能當上騎士？難道你們托里斯汀只剩下這種貨色了？」 見到懷特出現，恢復過來的阿道夫如此說著，完全不掩飾話語中那濃濃鄙視意味。 此話一出，在場除了尼歐三人還有懷特本人之外，所有人同時望向阿道夫，眼神中都帶著些微怒意。當然，這之中並不包括條頓騎士團等人。 加爾瑪尼亞派出阿道夫當大使的用意，就是看準阿道夫這人白目到有辦法在短時間內引起他人怒火。也認定托里斯汀不會為了一名騎士被羞辱而對阿道夫下手──如果阿道夫真的有辦法讓托里斯汀對他下狠手也不錯，這樣就有更多理由來介入托里斯汀的國務。 只不過懷特的表現，卻不如阿道夫想像的一樣，完全沒有動怒的樣子。 再加上…… 「阿道夫大使閣下，這是您要的菜餚。」 尼歐不知何時竟煮好了第九盤菜，當場把趾高氣昂的阿道夫再度嚇回牆角。 見到阿道夫這樣子，眾人一陣竊笑。卻看到騎士團團長艾倫在眾人訝異的目光中走向懷特，手中魔杖不知何時泛起了光芒。 「懷特騎士，不介意來場對決吧？」 阿道夫看向懷特的眼神，是帶著厭惡與輕蔑。但艾倫看向懷特的眼神中，卻是充滿了戰意與鬥志。 尼歐在心裡對懷特喊聲「場面交給你了」後，急忙閃到一邊去。 艾倫.弗.希伯萊，條頓騎士團中最好戰的一人。如果不是因為某些原因接下條頓騎士團團長位子，艾倫原先可是聖殿騎士團的內定人選，問鼎團長之位也不是不可能。 一旁的騎士們，臉上都掛著「團長又來了」的表情。完全沒有勸的打算，全部退到一旁去。 簡單來說，阿道夫.瑞德賀，艾倫.弗.希伯萊，這兩名貴族在加爾瑪尼亞高層當中，早已被冠上了『三大問題人物』的別名。 雷爾夫正準備勸阻時，就看到懷特已經在寫字板上寫好答覆。 『可以，但是只限一招，沒問題吧？』 「正合我意！」 話與剛落，就見到艾倫一步衝上前去，空出來的一隻手突然握起，直接往懷特臉上招呼過去！ 野性力量、焚血狂暴、石膚術。三種法術的延遲施法在這一刻同時發動！ 艾倫整隻手瞬間變成灰色，而且如花崗岩般堅硬。不只如此，艾倫身上覆上了一層閃動的綠色靈光，在靈光的影響下，艾倫的身形變得更大更具野性，面容也變得更像野獸。 同一時間，藍色火焰從手臂上冒出，火焰燒灼著他的血rou，但是在野性力量的影響下，艾倫像是完全感受不到痛苦般，一股龐大力量從他身體裡冒出，鼓動的肌rou讓艾倫獲得了更強大的力量。 為了讓懷特放下戒心，艾倫特地放棄了那些需要長時施法的法術，改用這種可以瞬間獲得力量，但後遺症嚴重的法術。 至於這一拳會不會打死懷特？艾倫認為那不是他該考慮的事情。若是懷特真的死在這一拳下，那也只能說他那輝煌戰績名不符實。 懷特的表現，也沒有讓艾倫失望。 懷特右手雙指並起，璀璨地黃色火焰隨之纏繞在雙指上，迅速點在艾倫那直撲自己而來的拳頭上。 『炎黃純鋼.貫』 以點對點，不容取巧的正面衝突！ 兩股巨力接觸瞬間，「砰！」的一聲，懷特意思一下退了三步，艾倫整個人則是直接倒飛出去。 艾倫也非初次與他人對決，空中一個翻身加上延遲施法的羽落術放出，雙腳踩在牆上轉換方向借勢落地，避免了被轟入牆中的結局。然而左手的疼痛，明確了告訴艾倫一件事…… 「手骨全斷。」 一旁尼歐口中喃喃自語著。 「不愧是托里斯汀的英雄。」艾倫提起魔杖，對著自己手治療起來。「不過還是不怎麼痛快呢，不如……」 「夠了！都停下來！」雷爾夫馬上插入兩人戰局，加爾瑪尼亞大使與條頓騎士團到來的事情，必須盡快向王室通報。再讓他們兩人打下去，天知道會發生甚麼事。「懷特騎士，麻煩請你通知王宮，加爾瑪尼亞大使前來一事。」 懷特點了點頭，轉身離開魅惑的妖精亭，會前來魅惑的妖精亭，也只是預防萬一。現在加爾馬尼亞的兩名領導者短時間內都找人麻煩，因此懷特也沒有留下的打算。 『要打，等你傷好隨時奉陪！』 看著寫字板上的字，以及懷特走出去的身影，艾倫舔了舔手上的鮮血，眼中盡是躍躍欲試的神情。 就在雷爾夫對斯卡隆店長承諾，會與王室申請補償之後，條頓騎士團等人攙扶著阿道夫大使準備離去時，尼歐對著他們喊道。 「剩下的菜餚請大使您不用擔心，在下會打包請人送到大使館的。」 尼歐這句話，當場換來阿道夫的尖叫與逃命。 「吃飽飯做激烈運動是會消化不良的喔！」尼歐好心（？）地提醒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