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三四 因果报应
很久之前，苏南华阳县东郊交道口就建有两座牌楼。两座牌楼前，还立着两跟高高的木桩。经过这里的行人们，都会情不自禁地打一个冷噤哦！ 因为，他们都知道：历朝历代的天子都会颁下圣旨，犯了法的囚犯被处死之后。监斩官必须吩咐刽子手将其人头割下来，再挂在这两根木桩上“悬首示众”以儆效尤啦！ 古代行刑，存在两种不同的刑法。即杀与剐，故而也分在了两处。被杀的在西边的牌楼下，而被剐的则在东边的牌楼下。被判“杀头”的囚犯，是身首异处；被判“剐形”的囚犯，即按照律例被一小刀一小刀割rou。须“应剐三千六百刀”的犯人，也得身首异处呀！ 行刑之后，由县雅衙役领走尸身；由刽子手领走首级，挂在木桩上“悬首示众”。使死者死后也不得全尸，这是朝廷纲律所规定的哦！ 行刑时在场的官员，有理刑官、刑部主事、监察御史、当地知府和县令。处决之后，县衙衙役领身投漏泽园、刽子手领首挂木桩。也就是“会官处决”呀！ 今天一大早的，县衙衙役就来东郊交道口搭起了一个席棚。来来往往的行人们，都知道：这个席棚，是行刑时供来此负责监斩的官员们使用啰！ 古代，执行死刑有立决、监候之分。立决罪犯是不经秋审或朝审程序，立即执行死刑；监候则是经秋审或朝审程序，并奏请皇帝裁决后、其情实者立即执行。知府和县令在接到刑部复文后，即由州县正印官亲提人犯验明正身。然后绑赴市曹，朝廷派出钦差大人监视处决。并提前张贴《通告》以示天下民众哦！ 今天的华阳县东郊交道口的行刑台前面，早就围满了看热闹的人们。公布有行刑之日的《通告》贴出一周了，试想一下：附近十里八乡的人们，谁会不知道今天。是万鹏举和万麒麟的大限之日呢？ 说起万府爷儿俩，这些人们全都不陌生。谁都知道：因为万府大老辈姑爷当初浴血奋战，为雍熙皇帝打得天下。功劳显赫的他，就被赐官封爵啦！ 随着这位万府老辈大姑爷进京为官，本来只是个七品芝麻官的万府老辈二姑爷就荣升为知府大人了。后来赴任的陈县令望着万鹏举奉献的银子，想着万府两位老辈姑爷的能耐。对频频犯下大错的万麒麟，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呀！ 这样的事例，可谓是“一人得道、全家风光”了。因此，富贵、显赫的万府公子以前整天带着爹爹为他雇佣的八位保镖“鱼rou乡里”。附近十里八乡的人们，也是“敢怒不敢言”啊！ 一个月前，各个城墙上和交道口。全都粘贴了盖有雍熙皇帝玉玺的《通告》，最惹人注目的是：万府爷儿俩借兵进京，协助逆臣宁飞虎闯入皇宫“谋权篡位”被抓了大理寺一审定案“诛灭九族”。现将万府爷儿俩收押进华阳县衙牢狱等待处决！ 看到这里，那些有亲人被伤害的家属们。起先还以为是自己“白日做梦”了，全都不敢置信地伸手使劲儿掐着大腿部的rou。在剧烈的疼痛很快传来的同时，睁大眼睛扫视三遍《通告》上的内容和之前确实无误之后。蓦然，压抑已久的心情就豁然开朗啦！ 想到曾经不可一世的万府人，也终于彻彻底底地“趴了窝”。这些人再也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禁不住全都振臂高呼：罪恶深重的坏人总算得到报应了，这是老天爷有眼。咱们死去的孩子，你也可以瞑目啰！ 可是，突然有位大婶拍着脑袋惊呼起来：哎，咱们都忘记一个残酷无情的现实了。万麒麟有一个岳父也在京城做高官，他肯定不忍心自己的女儿从此“孤苦伶仃”地过日子。就会散尽家财恳求雍熙皇上饶恕女婿的罪恶，赦免其死罪、放他一条生路哦！ 她的话音一落地，所有听者的心儿就“噗通”狂跳到嗓子眼下了。周围的气流中，呈现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闷、肃静啦！ 片刻之后，一位大爷就垂头丧气地说：哎呀，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这个地步。咱们的孩子可就白白丢掉性命啰！ 闻听此言，一位中年男人气呼呼地叫嚷：真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唯有联手请人写一份“告状简”。刺破手指头用鲜血在上面写上名字、按上各自的血手印，一起去“大理寺”滚钉板告御状吧！ 立时，就响起一片附和声：对，为了被万麒麟迫害致死的孩子们。身为家长的咱们，理所应当想方设法去“伸冤昭雪”。就算真的丢掉性命，也在所不辞啊！ 一位年轻人摇着头说：各位父老乡亲，这次万府爷儿俩得罪的人是当今天子。说得透彻点，就是要他俩死的是本朝皇帝。谁都救不了他们呀！你们还在此一个劲儿瞎担心什么呢？ 这席话，听得众人似乎吃进了一粒“定心丸”。悬着的心儿，全都“哧溜”一声落下心底啦！ 与此同时，这些人忿忿不平地吼叫：哼，子不教父之过。等到这对父子被行刑的那一天，咱们一定要敲锣打鼓地去看热闹。另外咱们还要以瓦石奋击、争买其rou啖之。方解心头大恨哦！ 从此往后，华阳县衙附近十里八乡的人们。每天餐桌上议论的话题，总离不开万府爷儿俩了：哎，这个万麒麟虽然以前作恶多端。最近几个月，却变得见人懂得礼貌了、也知道为他爹爹分忧解难了。可是，万老爷竟然又脑子犯浑地带着儿子借兵进京“助纣为虐”。落得个“诛灭九族”的下场。真是无比惋惜啊！ 听到这里，就有人摇着头说：一听就知道，你们都忘记那个逆臣宁飞虎是谁啦？你们也不考虑一下，万老爷平素为人处事最为精明、吝啬。如果此人与万府人八竿子扯不上关系，万老爷会去借兵进京协助他“谋权篡位”吗？平白无故的，谁又会借兵给他进京去“送死”呢？ 先前说话的那些人，就惊得眉头紧皱地陷入沉思之中。蓦然，有几人就拍着脑袋说：我终于想起来了，那个逆臣宁飞虎就是万府老辈的大姑爷。就是因为他受封进京为官，万府老辈二姑爷邱茹楠才得以赴省坐上“知府”的交椅哦！ 说到这里，他们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也是因为这个人，万麒麟才能逍遥法外几十年。如果不是这个人心存邪念意欲霸占本朝江山，万府爷儿俩也不会走到“断头”的这一步呀！ 话儿说到这个份上，谈话的人们全都忍不住地发出心中的感慨：归根结底，就是“拿人的手软、吃人的嘴短”。哎，做人嘛。还是光明磊落、清白一生为妙呀！ 一周前，那些《通告》纸全都变成了新的。上面主要的内容，也和之前大为不同了：接到十里八乡的举报，经两位钦差大人不分白昼地查证。万麒麟几十年来一直带着八位帮凶“鱼rou乡里”，致人死亡罪恶深重。判一周之后执行“剐刑”；万鹏举养子不教，并且纵子行凶。判一周之后“杀无赦”！ 一张张《通告》上面，还落上了鲜红的手印和不计其数的签名。委实令人触目惊心呀！ 看到这里，有些人就将脑袋抵在一起窃窃私语：咦，这次明明发生的是万府爷儿俩借兵“助纣为虐”的错失。一条“斩灭九族”的纲律，已经足以让他俩“人头落地”啦！朝廷为什么还要颁下圣旨指令两位钦差大人，重新翻查万麒麟这些过去了几十载的陈年血案呢？ 毫无疑问，窃窃私语的这些人。就是知道万麒麟最近几个月变得懂事的人啰！ 当然，没人笨到会去询问守在《通告》旁边的差官。当着他的面儿，这些人心知肚明不方便再多说什么疑问了。一个个地带着满腹的疑点离开了现场啦！ 今天一大早的，敲锣打鼓的声音就惊醒了附近的街坊邻居们。匆匆忙忙地穿戴整齐、梳洗完毕，喝下一碗昨晚灌在暖水壶里的粥之后。就忙不迭地领着家人冲出家门拧上铁锁，就走街串巷、呼朋唤友地来到：刑台的前面看热闹啰！ 他们就惊讶至极地发现：刑台前面，已经是摩肩接踵的人山人海了。那些敲锣打鼓的人们，身边的箩筐里堆放的。竟然全是石子、砖头、瓦片、烂菜叶、猪便呀！ 很显然，这些人都是远道而来。唯一让街坊邻居们不解的是：这些人来此看万府爷儿俩“人头落地”，干嘛要敲锣打鼓呢？为啥还要带来石子、砖头、瓦片、烂菜叶、猪便呢？ 此时此刻的他们，就算是做上“一千零一夜”的梦。肯定都不会想到：有三位女扮男装的中年人，和一位虎背熊腰、身材魁梧的小伙子。已经悄然走过来，一脸冷漠地注视着那些敲锣打鼓的人们啦！ 那些敲锣打鼓的人们，也肯定不会想到：距离自己身后不远处，五位老人和一群青壮年男女全都眉头紧皱地瞅着他们—— 时不时，他们就脑袋抵在一起窃窃私语：那边敲锣打鼓的人们，身边的箩筐里全都放着石子、砖头、瓦片、烂菜叶、猪便。很显然，他们是因为亲人受到万麒麟的伤害致死了。才敲锣打鼓地带着那些东西来此泄愤出气呀！ 话儿溜出口了，他们就情不自禁地摇头叹气地说：哎，人活一辈子还是安安稳稳为妙。否则，临死了都无法清静啊！ 咣、咣、咣－－－－，一阵锣声随风飘进了众人的耳中。就像运动员听见裁判员吹响的哨声，大家伙立时全都循声望去啰！ 两列衙役手执棍棒、铁链、长矛和盾牌，高举着“威武”、“回避”、“肃静”的木牌。迈着整齐有序的步伐走在前面鸣锣开道啦！ 两匹灰白色马儿拖着辚辚作响的囚车紧随其后，车上枷锁镣铐的万鹏举、万麒麟站在木笼中。身后两名赤膊挥舞着鬼头大刀的刽子手，还故意露出胸毛炫耀着自己的能耐哦！ 十二名官差抬着三乘棕色的官轿，缓慢地走在中间；高举着长矛和盾牌的两列御林军、锦衣卫，分别走在官轿的两边；以余浩宇将军为首的四位“御前带刀侍卫”，骑在四匹棕红色的高头大马上警惕地扫视四周的动静呀！ 怀抱着雍熙皇帝赐给的“尚方宝剑”，林御史正襟危坐在第一乘官轿中。他的脑海中，就频频地闪现出万府三位老夫人和其他四位少夫人站在他的前面。手拉着手目光急切、声泪俱下地说：林大人，咱们必须替两位至亲收尸。求您成全吧！林大人－－－－ 想到这里，他禁不住喃喃自语了：从出发来苏南华阳县衙，就没看见四位“御前带刀侍卫”的副手们随同前行。难道，余将军指令他们提前来这里在刑台周围埋伏下啦！待会儿，见到三位老夫人和其他四位少夫人。当着余将军的面儿，我还能对她们说什么呢？－－－－ 然而，还没等他琢磨透了。前面就传来七嘴八舌的责骂声—— 心狠手辣的混账东西，打你、打你－－－－ 你养子不教如养驴，也该打－－－－ 你这个畜生，当初作恶多端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会遭报应呢？打、打－－－－－－－－ 亏你还是一个行商之人，你养子不教。干嘛让你婆娘生下他呀？打、打－－－－ 蓦然，传来几人异口同声的高呼声—— 你们的亲人被害，确实可怜。可是，今天已是他俩的大限之日了。你们又何必这样呢？你们，都别再扔东西了。别－－－－ 闻听此言，林御史禁不住地撩开轿窗的帘子瞅向声音来源地。只见五位老人和一群青壮年男女挥舞着手臂，奋力阻拦那些面红耳赤的人向万府爷儿俩扔东西呀！ 被阻拦的人们就一窝蜂地转向他们，不怀好意地谩骂：事情没摊上你们的孩子，你们说起话来当然轻巧、好听。有种的，将你们孩子的衣服扒光给这个畜生睡吧！ 话音一落地，其中一个满脸横rou地指着五位老人和一群青壮年大吼：今天，你们最好别再“多管闲事”了。否则，就别怪咱们的东西不长眼睛啦！ 五位老人趋前一步，面不改色地说：圣人尚且犯错，何况咱们这些凡夫俗子呢？你们为自己的孩子泄愤，咱们都无可非议啊！只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呀？如果，你们同意让他俩平平静静地去死。咱们愿意替他俩向你们跪拜三次，甚至于给你们跪上一天。行不行呢？ 冷不丁地听见这番言语，那些面红耳赤的人一下子全傻眼发愣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们，也像拍照片聚焦似的瞅向五位老人啦！ 看到这里，林御史的眼睛陡然睁得溜圆地瞄向这些人。一张嘴巴，就抛出了心中的疑问：咦，眼下万府爷儿俩人之将死了。大凡是与他俩有所牵连的亲戚，肯定都已“远走高飞”地逃之夭夭啦！这五位老人和一群青壮年，到底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