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泪光中的承诺
花沐容苏醒的时候已是黄昏，黄色的阳光透过窗洒在她的脸颊上。 她猛然惊觉，在座椅上挺直身体，一双大眼睛警惕地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 金圣哲把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开，伸了一个舒适的懒腰，然后捏着酸痛的肩膀，对坐在对面座椅上的花沐容说道：“你终于醒了，天色快黑了，一会儿我们就趁着夜色离开这里吧。” 花沐容的身体刚离开座椅，就又回归原位，伸出一只手扶住额头，娥眉紧蹙。 看样子，麻醉针的药效很强烈，她的身体现在仍未完全恢复。 花沐容闭着眼睛，指着坐在金圣哲的少年，问道：“这里是哪？还有，他是谁？” “他叫程小龙，是我刚结交的朋友……” “是刚收的小弟。”程小龙双手托着下巴，目光在两人之间徘徊。 “随你怎么说吧，是他开车冲进学校，把我们救出去的，到这条船上躲避也是他出的主意，所以你应该先感谢他。” 即便如此，花沐容似乎仍然不能彻底信任程小龙，尽管后者一直用无辜又好奇的眼神看着她。 红日沉入高楼大厦，夜幕悄然降临。 花沐容呆呆地望着窗外，脸色一如既往地平静。 三个人默默地在游艇里坐着，平时话很多的程小龙此时也默不作声。 金圣哲刚想说句话打破这安静的氛围，花沐容忽然起身走下船艇，他立即跟上去，程小龙紧随其后。 花沐容沿着河岸，走上被灯光照亮的大桥，在桥的中央止步，扶栏而立，眺望远方的河面。 金圣哲走过去，站在她的身旁，任由清凉的晚风吹打着面庞。 车辆不时地从桥上飞驰而过，没人会在意灯下的三个身影。 河岸的一侧是一片黑压压的树林，所以这一侧的河面黯淡无光；河岸的另一侧是居民区和商业区，灯光璀璨，河面倒映着五彩斑斓的灯光，两幅景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河之隔，仿若两个世界。 金圣哲陶醉在这样亦真亦幻的景色中。不知过了多久，他斜眼一瞥，看到花沐容的双臂抱着一个红色的本子，上面有一个显眼的标志。 他的心猛地一震，那是京都生物学院的校徽。 “这是……” 花沐容张开双臂，双手捧着本子，仿佛一个虔诚的基督徒捧着她的圣经。 “这是京都生物学院的录取通知书。”花沐容淡淡地说道。 “不是还没考试么？你怎么得到的？” “通过学校推荐，我已经被提前录取了。” “哇！恭喜你。”金圣哲惊喜地向她道贺。 话一出口，他立刻认识到自己犯了个大错误。花沐容虽然拿到了录取通知书，但是她已经不可能入校学习了，此时道贺无异于往她的伤口上撒盐。 他连忙惊慌失措地说道：“不，我的意思是……” 花沐容的脸色仍旧是冷若冰霜，看不出她心里的想法。 这反倒让金圣哲心中不安，他倒是希望她大发雷霆，毕竟那是真情实感的表达。 “你知道吗？我得知被录取后是怎样的心情？”花沐容语气平淡地问道。 金圣哲不敢回答，他生怕自己不经意间的哪句话会伤到她。 “我的付出，我的努力，我的等待，一切都没有白费，我终于等到了想要的结果。那种心情不是语言能够表达出来的。今天我本来是不想去参加毕业典礼的，为了尽早把这张本子拿到手我还是去了。可是偏偏……” 金圣哲突然体会到，花沐容对于能否进入京都生物学院学习是极度重视的，可以说，这就是她的目标和希望，而如今它彻底毁灭了。 “对不起，我……” 花沐容的十指微微张开，录取通知书从她的手上滑落，坠向河面。 金圣哲惊诧万分，等他伸手去抓的时候，通知书已经落在河面上，随着水波向远处飘去。 他心里清楚，花沐容的心情一定很失落，落到冰冷刺骨的水面上的不只是那张红色的通知书，还有花沐容的一颗心。 而造成这种后果的直接原因就在他身上，他的过错已经无法补救，他只能祈求给她带来的伤害还能弥补。 “你知道……这张通知书，这所大学，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吗？” 花沐容的声音有点哽咽了。 “京都生物学院是一所最好的生物系大学，我为了深入研究恶魔人才拼命地学习，目的就是有一天利用我的知识解开恶魔人之谜，可是我失败了。” 她的头垂得很低，长发把她的面容遮挡住，金圣哲从侧面看不到她的表情，想必是很难过吧。 一想到这个，金圣哲的心更加难受了。 “对不起，都怨我。如果我小心一点，不被清道夫盯上，或许就不会出现这种事。但是在广场上看到新闻的时候，我真的很担心你，我很想去救你……” “你来逞什么英雄？谁要你救！” 花沐容猛地转身，一把抓住金圣哲的衣领，紧紧地攥在手里。 金圣哲看到了花沐容的眼睛，两颗冰珠已经融化为两汪清水，寒气却是陡增不减。晶莹剔透的水珠汇聚到眼角，淌过脸颊，滴落在风中。 她竟然哭了。 金圣哲第一次看到花沐容落泪，他没有想到这个外表冰冷、情感淡漠的女孩，也会有脆弱得伤心哭泣的时候。 而这双泪眼似乎有着无穷的魔力，让人既怜惜，又畏惧。 “为什么，我为什么要帮你呢？明明知道你的生死安危和我无关，可那一刻，我的身体还是不由自主的冲了过去……” 花沐容抽泣着说道。 “因为那一天你所说的话，竟是和那个时候特别的相似啊。或许，我把你当作我的mama了吧……一个我拼上性命也要保护的人啊！” 接着，花沐容哽咽地讲述了一段往事。 十几年前。 小女孩第一次来到花园，但她仍然哭哭啼啼，她的心情没有随着周围的环境而改变。 阳光下，一名漂亮的女子蹲下来，爱惜地摸着小女孩的头发，把花园里的一株矮树一样的植物指给她看。 “baby！快看，上面这朵花多么漂亮啊，就像baby一样！它叫做木芙蓉花，连名字都和你的非常像呢！” 小女孩扑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花朵，她一下子被它迷住了，烦恼的心情豁然开朗。 她擦掉脸上的泪痕，有些害羞地说道：“木芙蓉花……mama，你也和这朵花一样漂亮！” 甜美动听的笑声在花园里回荡，像那夏日的阳光，温暖又明亮…… 听完这个故事，金圣哲恍然大悟。 花沐容会把他当作自己的母亲，很可能是因为她的母亲已经不在世了，而这个夸赞她‘像木芙蓉花一样’的男生成为了她的精神寄托。 同时他也明白了，花沐容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坚强冷漠，她的内心一直在承受着失去亲人的痛苦，这种情感一直没有机会得到释放，所以她今天才会哭得这么伤心。 她今天流泪不仅是因为无法升学，还因为她想起了自己的亲人。这是一种压抑了许久的情感猛烈地爆发，化作泪水无声地表达。 金圣哲等她不再抽泣，情绪逐渐平稳下来后，缓缓地抓住衣领上那只冰凉的手，把它握在自己双手的手心里。 “解开恶魔人之谜也是我愿望，迟早有一天，我会把它实现。这是我的承诺，请相信我！” 花沐容抬起头，泛红的眼眸闪过一丝惊讶，很快又归于平静。 她淡淡地说道：“你知道这有多难吗？况且你连自己都保护不了，拿什么来让我相信你？难道仅凭几句信誓旦旦的承诺？而承诺这个东西我已经听见好多次了，可实际却是没有几个人做到，它不过是骗人的把戏罢了。” 金圣哲微微一笑：“记住，只要我还活着，我就绝不放弃。” 花沐容娥眉微皱，紧紧地盯着金圣哲的眼睛，似乎很想通过这两扇心灵之窗看到对方的真情实感，以此来证明这个人说的话都是虚假的。 也许是金圣哲的真诚打动了她，她的眉头松开了，苍白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血色。 “喂，你的手打算什么时候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