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使团觐见
转眼已是四月廿一日，罗刹使团由礼部官员领着，由太和门进了禁城，安娜公主等人才知杨云所言不虚。紫禁城真的太大了，太雄伟了，一路所见都是明盔亮甲的兵士，把守着每条通道，每座城门。 一行人不知进了多少门，过了多少殿，其间所见都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御林军按剑挺立分段指挥，所有军士皆是一色簇新的号衣，煞是威武森严。 终于到了奉天殿前，哨岗更多了起来，皇帝大驾想必就在里面了。礼官请众人在门外等候，罗刹使团之人已被一路所见摄服，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不知大明皇帝究竟是何等的庄严威风。 忽的丹陛之声大作，三百六十名畅音阁供奉在黄钟编磐的撞击乐中，嘴唇一张一翕，念念有词地唱道：庆溢朝端，霭祥云，河山清晏。赫元戎，繄良翰，靖献寸诚丹。遐迩共腾欢…… 安娜公主一行愈发被这威严的气势所感染，心中无限敬畏，不由自主的低了身弯腰恭听，一脸肃然。待皇家礼乐唱完了，又是抑扬顿挫的一声长呼：传罗刹使团进奉天门觐见！ 安德烈低声翻译了，安娜公主整整衣衫，轻提了裙摆，伊万与尤里则手了按剑柄，随礼官往奉天门内走去。 进了门却又是另一番场面，三千御林军陈兵于大殿前的广场上。这些兵士都是精选的猛壮勇士，个个体魄如熊，顶盔重甲，举着长矛，如钉子般站成两个方队，仅留中间一个通道。 罗刹人战战兢兢的走过通道，眼前又是豁然开朗，原来离封天殿门还有一段距离，此时才到拱卫司的卤簿仪仗。看那仪仗，先是八十面龙旗，由八十名彪形大汉擎着；紧接着是五十四乘九龙曲盖，一色的明黄，只最后两个一翠一紫，为“翠华紫盖相承”；华盖后又是八面门旗导引，两面金鼓旗，两面翠华旗，四面销金小旗；其后再是一百二十名军士素然而立，举着金钺、卧瓜、立瓜、钺斧、大刀、红镫、黄镫等物。 罗刹人看得目瞪口呆，已完全被这般场面，这般排场折服，双腿僵硬着往前走去。好容易过完了仪仗，终于看到殿门。殿前的丹墀东西两侧停着五架大车，便是传说中“黄帝乘五辂而来”的五辂了。上一次陈列五辂还是崇祯登基之时，莫说罗刹人了，朝中大臣也有很多没见过。 看那五辆大五辂，玉辂居中，左金辂，次革辂，右象辂，次木辂。车厢绘有金云龙、飞鹰、海兽等图案，车头饰以赤金的龙头和龙鳞，好不耀目。 安娜主一行顺着丹墀拾级而上，丹墀两侧立着三十六名穿着飞鱼补服的锦衣卫武官，都是佩刀按剑，目光凛凛。待伊万与尤里上了台阶，领头两名锦衣卫啪的行了个军礼，说道：“御前不得携刀带剑，请二位解下佩剑，届时奉还。” 伊万与尤里愣了一愣，安德烈赶紧上前翻译了。二人还在犹豫，走在最前的安娜转身默默点了点头，二人只得不情愿的卸了剑，交由锦衣卫。 待三人心怀忐忑地进了殿门，抬眼望去，文臣武将分两列站着，抬头是一块写着“正大光明”四个鎏金大字的巨大匾额，匾下摆着一副金紫交翠的龙凤须弥座，须弥座后站着一排手持了巨扇的太监，左右两侧立着两鼎焚着御香的香炉，而须弥宝座上端坐的就是大明国君——崇祯皇帝了。 安娜公主等人没料到掌管天下国土万里，治下臣民亿兆的大明国王是一位身材羸弱的青年男子。心中正在暗暗称奇，崇祯身后的王承恩抑扬顿挫地高呼了一声“跪！” 安德烈嘴里一边翻译一边率先跪了下去，伊万与尤里也按照觐见沙皇的礼仪单膝跪下，安娜公主则提了裙摆微微蹲了一蹲行了个外国礼，说道：“尊敬的国王陛下，我国礼仪不同于贵国，请原谅我们用罗刹最尊敬的礼仪行来参拜国王。”（安德烈翻译，下同。） 殿内文武百官脸色都有些不悦，也有些不安，唯恐皇上会因此雷霆震怒。不料崇祯却端坐在龙椅上说道：“我泱泱中华，延绵千年，我朝有一句古话：入境问俗，入乡随俗。说的是来到别人的领地，就应当顺从该地的习俗。我朝还有一句话：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具体意思朕就不多说了，你们今日不以我朝面圣之礼待朕，朕未必会将你们如何。只是他日我朝谴使去面见贵国君王，难免会心存芥蒂，做出些不合礼制之事。” 安德烈将崇祯原话翻译了，安娜公主三人思索了片刻，都是面色赧然，不由自主双膝跪了，伏地说道：“明朝国王与您的国土一样胸怀宽广，让我们很佩服万分，请接受我们最衷心的祝福。” 崇祯微微一笑，说道：“平身！赐座！” 太监搬了磁墩过来，三人便在殿中左面坐了，安德烈在一旁躬身站立，以做翻译。崇祯又问道：“几位远道而来，请说说所为何事？” 尤里骑士躬身答道：“国王陛下！鄙人尤里，八年前曾随欧罗巴商队在贵国建安府登录，在明朝居住了一年之久。回国后向伟大的沙皇陛下禀报了明朝的富饶与强大，沙皇陛下十分向往，愿与明朝结为友邦，特谴了安娜公主与伊万将军前来递交国书。” 崇祯点头道：“贵国君主能有此意，朕很欣慰。朕与他同为大国之君，君主之道，必是先为人，再为君；为人之道，必是有礼则安，无礼则危，国与国亦是如此。朕以为，两国能礼尚往来，正是合了人道、君道、国道。那么请将贵国的国书递上来吧！” 待安德烈翻译完了，安娜公主便离了座，双手高举了国书跪在殿中。崇祯端坐在龙椅上微微点了点头，王承恩上前接了国书，恭恭敬敬的放在了崇祯身前的御案上。崇祯打开国书，只见俄语写着洋洋洒洒几大章，另有一张中文翻译夹页。此夹页是安德烈粗译后交由礼部润色，删去一些不合礼制之语，又加了些歌功颂德之词。果然，崇祯看了，龙心大悦，将国书递给王承恩说道：“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