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长安夜歌 九
说这话的当然不是苏玄本人,苏玄本人不通人情世故的,拂尘把这些话说出来,苏玄听了,便转述出来。 而苏玄的这番话显然让解朝歌冷静了下来,自己只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这一切也都只是自己的推测,段城主还没有发话,一切都还未成定局。 现在就下定论,还为时过早。 他不禁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汗颜。 而解宏毅却因着这句话,对苏玄高看了一眼,原本他只是以为这个解朝歌的便宜师父实力低微,只是一个骗人的把式。但是现在想来,好像也是有点用的。 也仅仅是有点用而已,没有实力,就没有话语权。 “你们,且听我说。”解宏毅说道。 果然,解宏毅在段城主那里听到了点什么风声。 “段城主,最近应该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动作,因为长安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城主府内都在忙这件事,没什么时间来应付我们。”解宏毅说道,“你们大可放心,此事,我们有的是时间从长计议。”、 解朝歌豁然开朗,苏玄一脸果然。 解宏毅将两人的表情尽收眼底,随后又说道:“这件事事情重大……我暂时还不好跟你们说,这位苏玄师父,明天有时间可以随我们一起去城主府走一趟,届时,就可以明了了。” 苏玄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看样子解宏毅算是承认苏玄的身份了,解朝歌有什么事情,解宏毅也愿意分享给苏玄了。 “爹,什么事这么重要?”解朝歌问道。 “傻孩子,我不是说了现在不方便说么?明天你去了,就自然知道了。” 看着解朝歌和解宏毅拉起了家常,苏玄知趣地告退了。 苏玄夜间是不需要睡觉的,所以他找了一个最高的房子,站在房顶,这里离月亮近,修炼速度或许能快一点。 苏玄是这么对拂尘解释的,但是善解人意的大jiejie当然知道,苏玄对修炼速度这种东西从来没有需求。有时间就看书或者修炼,但是修炼本身,对于苏玄来说确实没什么用。 天罡道心修炼起来需要的玄力实在是太多太多,把时间浪费在修炼上,不如修炼心境修炼玄术。 苏玄之所以跑到房顶上,或许还是和他的心境有关。 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孤儿,一路上孤独地走来,虽然不对外人说,他的内心一定是非常孤寂的。 拂尘也不点破,既然对方是来散心的,又何必点破对方的心境呢?而且,拂尘感觉,或许苏玄都不知道自己的心境。毕竟苏玄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玄术上了,对于其余的东西都一窍不通。 刚刚想完这些的拂尘就后悔了。 除了玄术,苏玄还擅长音律。 苏玄取出随身携带的笛子,放在自己的唇边,轻轻地吹奏了起来。 笛声或许是苏玄内心的真实写照,悠悠扬扬,凄凄凉凉,扩散出来韵律中的虽然有一些恬淡释然,却更多使用了凄凉哀婉的节奏。 王者的孤独,从笛声中若隐若现地体现了出来。 拂尘不知道苏玄是不是真正地了解自己的心境,但是这笛音是不会说谎的, 苏玄终归还是苏玄,瞒不过自己的心,瞒不过自己的笛音,瞒不过拂尘,瞒不过任何人。 曲罢,余音袅袅散去,苏玄望月,沉默不语。 或许拂尘能够了解苏玄的孤寂,可了解又能做到什么呢?她不能亲身来陪伴苏玄,苏玄走在这条道路上,始终是孤家寡人。 “铮!”远远地传来一声琴音,响彻夜空。琴音清脆,如一个人的歌声,响遏行云。 苏玄将目光收了回来,然后注视着琴音的方向。 “我认识的人中,没有人弹琴比这位更好了。”苏玄简短地评价道,“最起码瑶琴是这样的。” “瑶琴是什么?”拂尘没有听说过这个乐器。 “瑶琴就是你们时代的玉琴,七弦琴。”苏玄解释道。 随后他便不再多说,陷入这琴音中。 琴音和苏玄的笛声隐隐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样是在倾诉自己的孤寂,可是这份孤寂,又多了一重别样的情愫。 绝望。 苏玄的孤寂之中,带有着一种王道霸气,更像是上位者的孤家寡人气度。而这份孤寂,就只是单纯的孤寂,无尽的孤寂,绝望的孤寂。 看着苏玄听呆了的样子,拂尘分出一缕长须,在苏玄的眼前晃了晃。 “苏玄……”拂尘道。 苏玄摇了摇头,又取出笛子,与之对奏。笛音中肆意渲染着豪情与壮志,一改之前的孤寂。 “苏玄……”拂尘有一些担心。 苏玄原本是上来倾诉心事的,现在却又要隐瞒心事,去劝慰别人,这样憋着对他不是很好。 而他本人却不怎么在乎。 就这样,笛音和琴声对话了一晚,琴的凄凉哀婉没有感染笛,笛的傲然霸道也没有渲染琴。像是一场永远不会结束的对话一样,笛声和琴声此起彼伏。 最终,这个对话还是结束了。 初阳高照,苏玄该出门了。 最后一曲,苏玄适当地表示了表示了自己的同情,却也最终宣布了离别。 他不能活在琴声里,不过他可以等对方奏完最后一曲。 琴音对他表示了答谢,随后也表示,很希望与他再会。 孤寂的主旋律依旧没有变。仿佛全天下,对方只有苏玄这一个朋友一样。 苏玄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拂尘不通是很精通音律,只能勉强听出来曲中的孤寂,于是问苏玄:“那个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可能是个饱受世间之苦的人吧。”苏玄说道,“我好歹有师父,有你……那个人,好像无依无靠,世间万物,都于那人无关。” “生无可恋,死亦可惜。”苏玄最终下了定论。 “那当真是一个可怜人。”拂尘说道。 “天下所有人,哪个人不可怜呢?”晓月,楼高,苏玄。 苏玄最先离场,随后晓月散尽,唯留下高楼孤寂。 ※※※ 走在向城主府的路上。解宏毅走在最中央,左侧是解朝歌,解朝歌的左侧才是苏玄,右侧是管家,再右侧只是仆从了。 清晨的长安城格外地热闹,除了早市以外,还有对昨晚琴笛对奏评论。 不过看样子长安城内大多数人都是俗人,不懂得欣赏—— “他娘的,昨天晚上那个破笛子和那个破琴吵了老子一整宿。老子一整宿没合眼!”其中一个声音传入了苏玄的耳朵,“如果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在大半夜弹琴吹笛子,劳资非撕了他不成。” 而另一个坐在他对面的人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说道:“据说……只是据说,笛声是从解家宅院传出来的。” 一听到这个笛音的后(和谐)台可能是解家,那个人也不敢再造次,于是说道:“主要是那个琴声,奶奶的,本来笛声还堪堪入耳,我正准备伴着笛声入眠呢,结果那个琴声又来了,吵得人睡不着。” 他对面的那个人更加尴尬了:“那个……琴声……似乎是从城主府传过来的。” “……”一开始说话的那个人沉默了良久,然后说道:“高,实在是高,不愧是城主府,我等俗人根本没有福分欣赏这等音律!像是解家那笛声,我一个粗人倒是能稍稍听懂一些,不过那琴声就太过高深了,不愧是城主府的人!” “其实我感觉笛声更加深邃一些……” “你懂个屁,你一个帐房……” “我也考过秀才……” “……” “不好意思啊,我考过秀才,打你的脸了……” “……” 苏玄没有关注后面的聊天内容,他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一个词上。 城主府。现在他们要去往的地方,就是城主府。不知道这次城主府之行,能不能见到那个弹琴之人? 若是能够遇到,那就是再好不过了。有时候琴声和笛声表达不出来的东西,言语却可以很好地表达。虽然苏玄的语言表达能力可能还不如他吹笛子的感染力,但是双方都是明白人,打开天窗说亮话,说不定能够说明白。 一样的韵律,一样的孤寂,找到了另一个同样孤寂的心。 解朝歌和解宏毅却仿佛根本不知道笛音的事情,解家宅院的隔音效果很好,只要你不用玄力去可以贯通,夜晚就算是雷雨交加也不会有任何声音传入房屋内的人的耳朵。 所以他们听着这些言论,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反正事不关己,了解这么多也没有意义,当务之急,还是去城主府把正事办了。抱着这样的想法,一行人加快了脚步。 城主府距离解家宅邸也没有多远,大概也就让苏玄迷个两三天路就到了的样子。 道路上无聊,凑巧苏玄和解朝歌都闲了下来,苏玄也就抽空找解朝歌问了个问题:“为什么四大家族里没有贺家?” 解朝歌先是一愣,随后才明白苏玄所说的话的深层含义:贺贤河是解朝歌的死敌,所以苏玄认为四大家族里面有一个贺家,一直被解家欺压云云。 不得不说,和苏玄说话真累。若是寻常人,恐怕一句“为什么要有贺家”就回去了。 “贺贤河是我童年的玩伴,长安城有一个贺家,但是不强大,贺贤河只不过是运气好天赋惊人而已。”说着说着,解朝歌的神情又落寞了起来。 别人都是运气好,唯有他运气差,差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