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池中鱼,枕边月 三
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总而言之苏玄是坦然自若地沏上了一壶茶，然后又把自己刚刚买来的瑞运国长明灯放在了桌子上。 随后，他取出了玄武给他的符纸，贴到长明灯上，长明灯忽闪忽灭。 苏玄将玄力注入那个符纸，符纸燃烧起来，长明灯也像是燃烧起来了一样从底端渐渐消失了。算是了解了一桩心事吧，苏玄心道。 在做完这一切之后，他又拿出一根毛笔。 “寻常毛笔？”拂尘问道。 “寻常羊毫。”苏玄答道。 “为什么不用上等的狼毫？”拂尘问道。 苏玄沉吟，然后答道：“羊毫比较软，画符咒比较有感觉。对一个符师来说，最重要的不是毛笔纸张有多好，而是符师本身的实力。而且羊毫比较软，劣等的羊毫还比较……”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住了。 “比较什么？”拂尘追问。 “便宜。”苏玄说完这句话之后，低下头开始画符咒，口中却没有停下，“那个极品狼毫竟然要三百两银子，三百两，他怎么不去抢？当文人都是傻子吗？” “极品狼毫毕竟是取自玄兽身上的毛制作的，如果不是如此恐怕也没这么贵。”拂尘说道。 苏玄不再继续说话了。反正扎根几十文钱就能买到寻常羊毫他用着挺好的。 他这么安慰着自己，画着画着画废了一张符纸。 “心要静下来。”拂尘说道。 苏玄点了点头，又开始画起来。 ※※※ 次日清晨，苏玄罕见地被吵醒了。 平时苏玄不是不会被吵醒，是压根不睡。画符咒对心神消耗太大了，以至于苏玄这等玄术士都会睡着。 “咚咚咚”敲门声越来越响，苏玄从桌子上爬了起来，说道：“来了来了。” 打开门之后，万文光出现在了苏玄的面前。 苏玄盯着他道：“不是说要你半个月之后，巡回拍卖会的时候再来吗？” 万文光向苏玄欠身，然后说道：“家父要我来道歉的。” 这句话语调着实暧昧，虽然是道歉，但是摆明了心有不甘，只是“家父逼迫”而已。 不过他居然会道歉，这让苏玄也是心中吓了一跳，他不禁高看了万文光几分。 终究不是那种极端的纨绔，万文光还是有几分能耐的。只可惜玄术天赋有点差，加上疏于练功，现在的万文光只有人阶四层。 江南城和长安城可不一样，这里的风俗并不是那么尚武，若是有经商的天赋，也是可以继承家族的。所以同样都是玄术天赋不佳，解朝歌就被逐出家门，而万文光却享受着家族继承人的待遇。 “道歉就不必了。”苏玄说道，“若是只有这么点事，就请回吧。” 强忍着苏玄那气人的态度，万文光又说道：“我还有一件事想请苏玄先生。” “你查我名字。”苏玄眸色中透着一种淡淡的冷蓝。 是太阴望气的蓝。 “我是无意间在名册上看见的。”万文光连忙解释道，“我可以证明我的诚意，下次的拍卖会，我们万家愿意帮你出钱……” “你们本来就要帮我出钱买那个簪子。”苏玄说道，“那是你打赌输给我的。” 万文光无言，随后说道：“我的意思是，我们愿意再出钱给你买任意一样东西。” 看到万文光这么说，苏玄的眼眸也开始变得和善了起来：“你们要我干什么？” 毕竟对方是来求和解的，得理不饶人也得分场合。 “希望先生能够帮助我们，在下次巡回拍卖会中，其余的三大家族，包括城主府垄断了鉴宝师，我们不得不出此下策。”万文光说道。 “你们就不怕我讹你们？”苏玄皱眉。 总觉得对方太过诚意，让他有点不敢相信。玄术士和玄术士之间坦诚相待，可能吗？苏玄宁愿相信两个国家的谋士坦诚相待，也不相信玄术士能够坦诚相待。 然而事实是万文光并不想让苏玄来，他把所有的条件都列出来，就是摆明了想要让苏玄加价码。苏玄加了价码之后，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复自己的父亲，然后光明正大地追杀苏玄。 “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先生千万要答应我们。”他又故意降低姿态，说道。 然而苏玄并不上他的当，他说道：“好啊。” 同意了？苏玄就这么同意了？万文光心头千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 说好的宁死不屈，说好的不食嗟来之食，说好的风骨呢？ “你先去给我买根极品狼毫来，让我看看你们的诚意。”苏玄说道。 拂尘在后面听着，只恨自己没有脸，不能捂脸。她在心头不住地想：苏玄定然是上代玄皇从天外天里捡来的吧，玄术大陆人谁能这么无耻？刚说完寻常羊毫怎么怎么好，马上就开始追求极品狼毫了…… “……”万文光也是听得一阵邪乎，不过也不好说什么，既然苏玄都答应了，也只能强行放他一马了。 如果他来当这个唯一鉴宝师出了岔子，自己就更有办法干掉他了。 送走万文光之后，苏玄悠哉悠哉地把一桌子废纸扔进了废纸篓，然后取出一张符纸，在上面娴熟地画上纸鹤符，紧接着将它叠成一张纸鹤的样子，再注入玄力——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苏玄又可以使用纸鹤术了。 乘着纸鹤再次来到瑞运国——不，瑞运荒地，苏玄心中还是忍不住划过了一丝哀凉。 国破人亡，不过如此了吧。只是可惜，宫若已经入玄，从此便再也不能够亲自带领着自己的国家复国了。这一抔土母算是他作为师父的一点点恩宠吧。将瑞运国的土质改善之后，整个国家又将重新恢复生机。如果这片地区重新被流散在全世界的瑞运国人占领，瑞运国就将复国。若是不然，要么被他国占领，要么玄术士介入，这一片地区依旧是成为旧召国的领土。 这些就不是苏玄能够管得着的了。 毕竟他只是一介玄术士，他还有玄要修。 将土母碾成齑粉，然后乘着纸鹤将粉末匀撒在荒地的每一个角落。光是干这件事情就花了苏玄整整一天的时间，飞回客栈之后，没过几分钟纸鹤就失去了玄力，变回了小小的纸鹤。 解决了两件心头上比较重要的事情之后，苏玄又开始绘制符咒。 不得不说，极品狼毫比劣质羊毫好得多。苏玄喜欢用狼毫，在玄门山上的时候他和他师父学书画，用得就是狼毫。 他曾经问过自己的师父，为什么有极品狼毫没有极品羊毫，他师父说凡人国有极品羊毫，但是凡人所说的极品和他们所说的极品不是一个极品。 凡人用的笔就是写字的，玄术士的笔还要能够耐得住玄力，狼毫好，是因为黄鼬玄兽强，有高玄力修为的黄鼬玄兽。像是羊族玄兽，凡人拿起刀枪都能杀的，怎么经受得住强大的玄力？是以玄术士的羊毫弱。 顺便，由于没有兔玄兽，所以玄术士中，除非精研书法，否则根本不可能听说过紫毫，而由于黄鼬玄兽和羊族玄兽差异过大，更是不可能有兼毫。 因此玄术士中，狼毫最佳，次等方为羊毫。 玄术士的书写风格也是苍劲有力，一副霸道者的样子。 有了极品狼毫之后，苏玄描绘符咒的速度也快了起来，在一次次地失败过后，苏玄绘制符纸的成功率也渐渐地高了起来。不知不觉，苏玄就已经绘制出了一百张符箓，其中八十余张是九品符纸，十余张是八品符纸，还有两张是七品符纸。 苏玄画出七级符纸的时候，吓得拂尘连忙抓住苏玄的衣襟，问道：“你不是苏玄，你到底是谁，苏玄那黑得不行的运气我最了解，二选一都能选错，不可能画出七品符箓的。” 苏玄不回答，只是笑。现在他绘制八品符纸的成功率已经上升到了百分之五十，这可是一个不小的数字，碍于种种条件限制，寻常符师能有百分之三十的概率绘制同等级符箓就已经很不错了。 能够以这么差的精神状态，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苏玄的天赋很让拂尘震惊。 但是拂尘更震惊的是苏玄竟然两天就把符纸画完了。 苏玄的师父给苏玄留了三百张符纸，虽然都是市面上能买到的那种，但也是足足三百张，苏玄这么两天就全用完了…… 这份耐心，这份恒心，才是最难能可贵的。 试问从古至今，天赋绝佳的人少吗？从来不少，但是能够走到玄皇的人，绝大多数都是依靠心性！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苏玄倒头就睡。 总算是把这三百张符箓用完了，明天开始再买三百张。争取在半个月之内凑出来能够参加巡回拍卖会的七级八级符箓。 一天又一天过去了，苏玄的符纸术越来越精湛，隐隐有突破到八级符纸术的趋势。感叹着苏玄天赋惊人的同时，拂尘也发现苏玄的心性修为更上一层楼了。书法本就磨练心性，要不然琴棋书画在旧召为什么被称为“文人四友”呢？苏玄画符箓虽然书不像书画不像画，但是磨练心性却和书画没什么两样。 整整半个月，一根极品狼毫就这么被苏玄用秃了。 随着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苏玄捧着一叠符箓去开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