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章 为国尽忠 朝廷勿忘

    李氏并不识字，却也知晓手中卖身契份量。

    这一旦画押，女儿从此便进入火坑，再无翻身出头之日。

    再看看地上白米，王婆手中亮闪闪纹银，身后幼子不停扯动她衣襟，只因饥饿难忍。

    李氏左顾右盼，泪流满面，委实难以决断。

    此时此刻，她恨不得一头撞死，去地下追寻胡三喜，好过自己在这尘世活活煎熬。

    “哟！胡家弟妹，大好机会就在眼前，若是再这般犹豫不决，老身可没多少工夫在这陪你。

    实不相瞒，这年关将至，托老身卖儿卖女者可不少。

    若非你家月娥十足美人胚子，老身一见便喜欢，因这眼缘，才在这苦口婆心相劝。

    如今你男人过世，一个寡妇带四名孩童，如何度日？

    若要改嫁，这许多拖油瓶在，试问哪个男人能要你？

    胡家弟妹，你可要仔细思量清楚。所谓女子名节不过是句空话，名节可做饭食？

    还是可当钱用？亦或能当衣穿？

    月娥姑娘跟老身去洛阳，并非是送死。

    青楼对于贫苦人家女儿，也是一条出路。

    在里面吃香喝辣，养尊处优，不用土里刨食。

    攒上几年私房钱，寻个真心实意之主，从良做个富家二房，也是生活无忧。

    月娥留在家里，跟你度日，除去饿死便是嫁个农夫，整日累死累活，也享受不到半分好处。

    老身言尽于此，孰轻孰重你可要想清楚。”

    月娥跪到母亲面前，哭道：“娘！请让女儿跟随王婆前去，好换家人一条生路。

    只要能救活弟妹，女儿无怨。”

    “哟！月娥姑娘，如此孝顺乖巧，老身真是越看越喜欢，越看越投缘。

    胡家弟妹，不能这般顽固不化，月娥姑娘都愿随老身前去，你还不画押更待何时？”

    李氏看看女儿月娥，先将女儿拉起来。

    流泪说道：“月娥，是娘对不住你，是这家对不住你。”

    见李氏松口，王婆心中暗喜。这月娥长得俊俏，身段窈窕，皮肤白皙，与富家小姐相似。

    这类上等货色，送去洛阳，稍加调教两三年，学会歌舞，便是青楼头牌花魁。

    待去洛阳，见到东主，凭自己这舌灿莲花，至少卖上一百两纹银才是。

    这笔买卖坐下来，年关无忧。

    王婆眉开眼笑，取出印泥，便催促李氏在卖身契上画押。

    就在此时，房门开启，进来四人。

    为首一名老者，须发皆白，满脸怒容。

    老者一把从李氏手中抢过卖身契，摔到王婆胖脸上。

    怒骂道：“王婆，尔这妖妇又在这里诱拐良家女子，作那造孽之事。

    赶紧滚出去，再让老夫在胡家坳见到尔这妖妇，必然打断尔双腿送官治罪。”

    王婆心里叫苦，却不敢对抗。马上叫仆人进来先将两斗白米抬走，随即跟着出去，未敢言语。

    临来老者便是胡家坳村正胡三强，此人之子在县衙门作捕快，王婆可惹不起。

    王婆一出门，便连叫晦气，心道怎会偏巧遇上这老不死。

    自己事先打听到，说这老不死前日便去县衙门看望其子。

    自己揣摩这是个空档，方才来到胡家坳。

    眼看得手之际，却被老家伙出现把好事搅黄。

    “三喜弟妹，汝怎能如此糊涂？汝不知那王婆人面兽心？

    月娥交给她，便是送羊入虎口。家中缺粮无妨，为何不去老夫那里先借上一些？”

    李氏抱住月娥痛哭流涕，好一会儿才止住悲声。

    哽咽答道：“族长，前年至今，已去族长家里借粮不下数十次，欠下三四斗。

    虽说族长不提，俺也不能厚颜再去求借。”

    “三喜弟妹，莫要哀伤。如今朝廷开恩，三喜不幸战死北疆，朝廷发下抚恤金一百零五两纹银。

    老夫恰好在县衙门外看见告示，想起胡家坳就三喜一人从军，便进去询问。

    如今衙门派出县吏大人，亲自带人送来抚恤金以及白米五斗。

    这便是县吏梁大人，还不快过来拜谢。”

    胡三强一指身边身穿官衣之中年人，李氏连同几个孩子一齐跪下磕头。

    县吏梁高伸手拉起她们一家，取出一张银票交于李氏手中。

    外面四名跟班从马车上卸下白米五斗放入屋中。一切交割完毕，梁高取出一份字据，让李氏画押，好回县衙交差。

    方才卖女之事，梁高同胡三强在门外听得清楚。

    临走之时，梁高出言安慰：“朝廷不会忘记从军有功之人，胡三喜战死北疆，乃是为国尽忠。

    如今朝廷送来钱粮，还望汝好好抚养孩儿，让烈士于九泉之下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