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男女事
“奇白石，电话！”吴远卓在寝室吼了一嗓子。 奇白石正在刘华和桂德明的寝室聊天。桂德明说话的速度特别慢，想好了再说，而刘华说话的速度又特别快，还没想好嘴巴里面就已经蹦了出来。刘华每次都说跟桂德明聊天能把人急死，人家孩子都生出来了，他裤子还没有脱。 桂德明对于这个粗俗的比喻无可奈何，他也不骂刘华，而在坐那想了许久，然后才对刘华说道：“你急，也没见你把孩子生出来啊！你看人家吴远卓。” 每到这时候，刘华就没话说了，吴远卓与张晓娴的关系飞速前进，不仅历史学院羡慕崇拜，更惹得中文学院极度的嫉妒。中文学院男生已经全方位禁止历史学院男生去他们寝室打探各种姑娘的消息，刘华想找个才高八斗诗情画意的中文学院姑娘的愿望就这样被打了水漂。其实刘华要求也不高，只要是个姑娘就成。 吴远卓脑袋探了进来，对奇白石说道：“喊了你几遍你都没反应，这两臭男人有那么吸引人吗？快，有你的电话，是一个姑娘的。”说完他坏笑了两声。 刘华从床上蹦了起来，嘴里喊道：“奇白石你小子藏得好深啊！老实交待，这是哪位姑娘？” 奇白石笑一笑，说道：“我哪里知道？”他从床上站了起来，穿上鞋，走回寝室。刘华兴致盎然地跟在屁股后面，桂德明也跟了过来，他对什么都很好奇。 奇白石拿起电话，还没有开始说话，就见刘华的脑袋就凑了过来，都快把他的耳朵挤到一边去了。他推了刘华的脑袋一把，然后说了一句：“喂，哪位？” 对面果然是一个女孩，也许是因为等了许久，奇白石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只听见她在听筒里“啊！”了一句，然后反应了过来，继续说道：“喂喂喂……” 奇白石乐了，这哪里是打电话，他回道：“喂喂喂，我是雄鹰，我是雄鹰，你是谁？你是谁？” 对方一下子被奇白石逗乐了，呵呵笑了两声，然后说道：“奇白石吗？我是王雁岚，今天晚上有时间吗？我想约你出来采访一下。” “李莫愁？”刘华蹦了起来，刚想张嘴质问，被吴远卓拉到了一边，骂他道：“人家小情侣打电话，你在那当个什么电灯泡？你是不是觉得那个话筒有点小，要不要换个扩音器？” 刘华刚想说我那有扩音器，忽然觉得吴远卓是在骂他。他踹了吴远卓一脚，然后继续急切而渴望地看着奇白石的嘴，他想通过那张嘴听到一切关于王雁岚的消息，那充满渴求的眼神和心潮澎湃的心情，就像是跟党组织失去联系的地下党小组忽然接到了领导的指示一样。 可是那张嘴里除了仅仅吐出了“噢，好的，可以，到时候见。”几个词之外，连王雁岚的名字都没有提到过。 奇白石刚一挂电话，刘华就蹦了起来，他指着奇白石说道：“快快从实招来，你跟李莫愁怎么又好上了？” 奇白石看见刘华那张牙舞爪的样子，笑了，他说道：“我跟谁好要向你汇报吗？你是谁？” 见奇白石不说，刘华急了，他说道：“亏你天天在我们面前骂她，搞半天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表面上不近女色，背地里沾花惹草。” 吴远卓脸色一变，他踹了刘华一脚，说道：“华子，你过了啊，你这说的是什么屁话？” 刘华转过身来，说道：“什么过了？你奇白石承认不承认在我们面前骂过她？” 奇白石不说话。 桂德明说道：“打是情骂是爱，原来骂过不代表这辈子一直都会骂，问题是向前发展的。你怎么知道将来他们两个人不能好好的呢？” 奇白石哭笑不得，这被桂德明一解释，自己还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刘华问道：“奇白石你说，你是不是喜欢王雁岚？” 奇白石笑道：“关你屁事！”他有些生气刘华在这件事情上过问这么多。当着这么多同学在场，他一点都不顾及自己的面子。 “你跟她是不是男女朋友？”刘华不依不挠。 “不是。”奇白石回道。 “如果她是你女朋友，我刘华祝福你们俩。如果你们俩不是，那好，奇白石，你要帮我一个忙。” “什么？” “你帮我追王雁岚。” 奇白石对吴远卓笑道：“老吴，你追张晓娴的时候，要人帮忙吗？” 吴远卓笑笑：“追女人这件事，还要别人帮忙，咱丢不起这人。” 刘华才不管，他说道：“是兄弟，你就帮我这个忙，要不咱以后就各走各的路。” 奇白石紧盯着刘华的眼睛，问道：“你是认真的？” “是的。我是认真的。你跟王雁岚既然不是男女朋友，那为什么我就不能追？” 奇白石笑道：“你别半途而废，丢咱历史学院男生的脸。” “我不会，我一定追到手。” “好，今天晚上李莫愁约我去采访，你跟着来吧！” “一言为定。” “说好了，我只能给你帮到这了，你能不能追上，要看你自己了，别到时候被别人拒绝了，又把屎扣在我的身上。” 刘华见奇白石答应了他，眉开眼笑，说道：“不会不会。追不上是咱技不如人，不怨你。” 桂德明摇了摇头，站了起来，叹了一口气，对奇白石说道：“你这事办得可不好。” 奇白石笑道：“为什么？” “将来不知道谁是伤心人啊！你好心办不了好事情，将来不仅没了兄弟，还没了女人。”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奇白石说道。 桂德明也不再说话，摇摇头离开了奇白石的寝室。 吴远卓也叹了一口气，对刘华说道：“你以后没事别来我们寝室了，我现在看到你这张脸，******怎么就觉得那么讨厌呢。” 王雁岚站在镜子前面，将格子衬衫的衣领从掏了出来，然后将黑色的羽绒服向下扯了扯，灰色的单肩背包朝后面一甩，一下子打在自己滚圆厚实的屁股上。俗话说：女人不化妆出门，就相当于裸奔。王雁岚于是在自己的双颊上抹了一点腮红，这样她的脸在冬天的晚上就不会显得过于苍白；她简单地描了一下眉毛，并没有画眼线，因为她的眼睛已经够大了，经常被同学笑话比小燕子的眼睛还大，这也是她对自己的脸最满意自己的部位了。 自从上次在篮球场上偶遇奇白石之后，王雁岚对他念念不忘。她总觉得在他那冷冰冰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颗火热的心，从对阵成教学院的比赛中就可以看出来他的热情和执着。而且那天晚上他恰到好处的关心和爱护也让王雁岚感到了温暖，她见惯了男生在她姣好的面容前面唯唯诺诺或者嬉皮笑脸的样子，而在奇白石面前，王雁岚觉得自己反倒是好像矮了一头，处处都要求着奇白石答应自己。更重要的是，这个男生还挺幽默，这点特质倒是在现在的校园里很难见到，因为很多男生自以为是的幽默不过就是胡思乱想的油嘴滑舌。 抬手看看表，七点整，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王雁岚在手里哈哈气，走出了女生寝室的大门，朝奇白石过来的那条路上看去。外面有一些冷，不过跟烟城市去年的冬天比起来，现在这个温度已经算不错了。去年在这个时候，烟城市还下了一场雪，只是那时候王雁岚还没有走进烟城师范大学的校门，她还在烟城一中的文科班里死命地苦读。 她再次朝那条路上看去，远处有个身影走了过来，看样子像是奇白石，只是她感觉有些模糊，有些不确定。因为那个影子的旁边还有另外一个比奇白石矮小许多的影子紧紧跟随。 两条影子逐渐走近，一个正是奇白石，一个是刘华。只是王雁岚还不认识。 王雁岚走下台阶迎了上去。奇白石身穿一个皮夹克，里面是一条灰格子衬衫，下面是一条运动长裤，一双帆布运动鞋简单而又大方。他的头发浓密，长得已经盖住了大半个耳朵，乱糟糟地样子一看就是用梳子胡乱地刮了几下就出来了。王雁岚有一些失望，她希望奇白石像她一样重视他们之间的第一次约会。 奇白石向王雁岚招了招手，站定在她的面前。她身首一件短款的黑色羽绒服，衣服没有拉上，露出里面的红蓝格子衬衫，而长长的衬衫下摆也从黑色羽绒服的下面露了出来，一个简单的单肩包从上身斜挎过去，下面是一条藏青色的牛仔裤，和脚上的那双红色的运动鞋搭配起来，洋气又有活力。奇白石不得不在心里赞叹道：像王雁岚这样的美女，不管穿什么，走在校园里都会引人注目的。 刘华从奇白石的身后闪了出来，看见王雁岚，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他对王雁岚点了点头，说道：“你好。我叫刘华，是奇白石的同学。我们见过面的。” 王雁岚回忆了半天也想不起来他们什么时候见过面。 刘华看着王雁岚疑惑地表情，提示道：“图书馆外面，那天你将他的书扔在草丛里那一次。” 奇白石和王雁岚都脸红了起来。 奇白石说道：“他也是我们历史学院篮球队的一员，所以我喊他来一起接受你的采访。” 王雁岚一愣，一开始她以为刘华介绍完自己后就会拍拍屁股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原来他是奇白石带过来的油瓶子。 王雁岚不好拒绝，就点点头说道：“那咱就走吧！” 刘华抢着说道：“我知道学校后门位置有一个茶水吧，那里环境好，我们去那里坐坐吧？” 王雁岚点了点头，那个茶水吧也是自己选择的地方，只是没有预料到是三个人。 奇白石点点头，其实他对学校周围的情况一点都不熟，除了常去的那家网吧和早点摊外，他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三个并肩朝学校外面走去，一开始他们不知道怎么样走，谁应该站在谁的旁边。倒是刘华毫不客气地挤在了奇白石和王雁岚的中间，在那里找着话题与王雁岚聊着天。奇白石一路沉默，走着走着，就变成了刘华和王雁岚在前面并排走，而奇白石一个人落在了后面。 茶水吧里人不多，他们仨人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刘华和奇白石坐一边，王雁岚一人坐一边。奇白石一路没话，这时候他坐在靠窗的里面也不说话，将头扭向了窗外。王雁岚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她还没有适应这种局面。 刘华招来的服务员，将菜单推给了王雁岚，说道：“你喜欢吃什么，尽管挑。” 王雁岚笑了笑，说道：“吃过饭了，就来一壶绿茶吧！” 绿茶端了上来，三个人的杯子里热气腾腾。奇白石右手转动着杯子，看着里面的茶叶先是下坠，逐渐舒服开后，又慢慢地上升。他觉得整个杯子就像一个小社会，热水就像是这个社会的价值观，与社会价值观格格不入的人就沉入水底不见天日，紧跟时代潮流的就充分吸收社会的水分，逐渐志得意满，从水底漂了上来，一直到杯子口。然而大部分情况是，一开始沉入水底的，也渐渐被这个社会所同化和浸润，逐渐成为飘浮在水面上的一群，水下的越来越少，水面上的越来越多。可是奇白石觉得这些漂在杯子口的茶叶挺讨厌的，满满当当地挤在那里，让自己想喝一口水都喝不到。他使劲吹了一下，将茶叶吹到一边去，然后将杯子倾斜，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热茶，然后将被吸进嘴里的茶叶吐在了桌子上。这时候，他的脑袋里面浮现了一个词：轻浮。 刘华打破了仨人的沉默，他问王雁岚：“你有什么要采访的吗？我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王雁岚愣了一下，才想起今天的主题。她将背包里面的笔记本拿了出来，然后又翻出来一只笔，将笔记本打开，找到一页空白的地方，在页首写上了时间和地点。 一刹那间，她不知道有什么可以问的。 想了许久，王雁岚才回过神来，她问奇白石：“你怎么样评价你们学院与成教学院的比赛？” 刘华抢着答道：“我们学院实力不足，在各个位置上都跟成教学院有差距，输也是再所难免的。” 王雁岚皱了一下眉头，没有理会刘华，仍然将眼睛盯在奇白石的脸上。 刘华一脸没趣，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奇白石想了一会，见王雁岚还在等着自己，他说道：“刘华说得不错，我们各个位置上都有差距。” 刘华喜笑颜开，插嘴道：“我就说嘛，当时虽然我没有上场，但是我也能够感受到成教学院的强大。我们的队员已经拼尽了全力，但是现实是摆在那里的。只恨自己没有上场，唉。”刘华摇了摇头，恨自己没有机会展露手脚力挽狂澜。 王雁岚简单地记了记，又问奇白石道：“你对萧隶怎么评价？” “萧隶很强。”奇白石只说了四个字。 刘华说道：“萧隶是校队的主力，去年刚入校就展露了自己的篮球天赋，是不可多得的一个人才。我们队伍中最主要的差距就在这里，如果我们也有一个萧隶，那赢得肯定会是我们。” 奇白石皱了皱眉，心想道：“这小子，怎么说话像新闻联播似的？还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王雁岚有些乐了，心想道：“你个奇白石，还真有意思。你还将这货当朋友吗？他公然地在你面前说你不如萧隶，这台拆得太快了。” 刘华看王雁岚脸上有一丝喜色，不禁为自己滴水不漏的回答得意了起来。 王雁岚轻轻笑了一下，然后问道：“你在球场上跟萧隶都在说些什么？” 这次刘华抖不出料来了，他也扭头看着奇白石。 奇白石低着头想了一会，然后抬起头来，笑一笑，说道：“他说“看我打爆你。”” “那你呢？” “我说：“看我打爆你！”” 对奇白石来说，这真是一个索然无味的晚上。 奇白石和王雁岚走出了茶水吧，站在门口。 王雁岚对奇白石说道：“谢谢你终于接受了我的采访。” 奇白石笑一笑，点了点头，不说话。 王雁岚继续说道：“以后如果有采访，还能再约你吗？” 奇白石犹豫了一下，然后又点了点头。 “这是我们寝室的电话。”王雁岚将一张纸条递给了奇白石。 奇白石伸手接了过来，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他说道：“其实我觉得我没有什么新闻可挖的。” “我们做记者，看问题的角度是不一样的。正是大家都认为没有新闻可挖的地方，才会有更有价值的新闻深埋其中。” 刘华结完帐，从茶水吧里走了出来。 他笑道：“你是要在外面逛逛，还是回寝室？” 王雁岚假意哈了哈手，说道：“外面这么冷，我要回寝室了。” 刘华赶紧说道：“那我送你吧！”也不等王雁岚答应，就迈开步子向学校走去。 “你不回吗？”王雁岚问奇白石。 奇白石犹豫了一下，说道：“我还有点事，晚一点再回。你和刘华先走吧！” “那好吧，再见。” 奇白石立在那里，眼见着刘华和王雁岚并肩离开，他依稀还听见刘华的大嗓门在说道：“那小子天天不好好学习，现在肯定要去网吧看电视剧。” 奇白石将手伸进口袋，摸到了王雁岚递给他的纸条。他拿了出来，上面是一串数字。 他犹豫要不要将这个电话号码给刘华。 忽然间，他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天晚上在篮球场上，王雁岚曾经说过一句话：“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这个，要不要告诉刘华？ 奇白石觉得心里烦透了。 下午的时候，他还信誓旦旦地说“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可是为什么现在觉得胸膛里面满满的都是浮灰，惹得他呼吸不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