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功亏一篑
全场的观众都看出来了，这个刚刚上场的烟城师大的替补具有超强的实力，他无所畏惧地挑战吴洛甫在这块球场的权威，并且丝毫不落下风。 张国强大手一挥，彭子枫重新出场，他换的是控球后卫张圣。由萧隶代打组织后卫，奇白石重新回到得分后卫的位置上去。 比赛还剩下五分钟，比分是64比62。在奇白石的带动下，烟城师大以两分的优势领先，不管吴洛甫如何自如的得分刺杀，奇白石和萧隶总是能够回敬一球。比分交替上升，但是谁都不能够连续打出两次成功的进攻将比分拉开。烟城师大对吴洛甫天才的个人能力无可奈何，江城理工大学对萧隶和奇白石的交替冲锋也束手无策。 比赛还剩下一分钟，比分是73比73，双方打平，球权在烟城师大手中，他们一定要打成这一次进攻。 球交到了萧隶手里，他冲了两次，发现对方收缩的挺快，自己没有好的投篮机会。在三秒区转了一圈之后，萧隶又跑了出来，将球传给了奇白石。 奇白石拿着球，做了一个投球的假动作，对方后卫冲了过来，却并没有起跳，奇白石没有得逞。他将皮球重新拍了起来，向自己的右边冲了过去，对方后卫紧紧贴防，却还是慢了半拍。对方的中锋赶紧过来补防，奇白石贴着他将球拨向身后，绕着对方中锋的身体来了一个后转身。对方中锋见势不妙，偷偷地将自己右腿的膝盖弯了下去，正好挡在奇白石旋转半圈之后的必经之路上。猝不及防的奇白石右腿被对方膝盖一撞，一阵疼痛从大腿上袭来，右腿的力量忽然间就像中了吸星大法似的消失得无影无踪，奇白石脚踩在棉花上，无法借力，“叭”一声倒在了地上。 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王俊杰吼道：“你们这是打篮球吗？”他冲了上去，将对方中锋推倒在地。对方中锋毫不示弱，站起来冲向王俊杰。曾强和吴洛甫也围了过来。 “住手！”张国强和对方教练同时吼了一声。 王俊杰和对方中锋一愣神，趁着这个当口，彭子枫拉住了王俊杰，萧隶扯住了曾强。对方球员也将吴洛甫他们挡住了。 裁判一声哨响，将手指向了江城理工大学的中锋，对方犯规，烟城师大获得两次罚球的机会。 萧隶转身去看躺在地上的奇白石，奇白石坐了起来，正在龇牙咧嘴地揉自己的大腿。萧隶问道：“还活着吗？” 奇白石点点头：“死不了。” “能走吗？” 萧隶拉起了奇白石，奇白石伸伸右腿，疼。站在地上，右腿使不上劲。 “等我罚完球，叫个暂停吧！” “放心，张导会叫的。” 奇白石将两记罚球稳稳地罚进，他一瘸一拐地走向场边的替补席，一屁股坐了下来，又开始揉自己的右腿。队员们都围了过来。 张国强问道：“疼？” “给我三十秒。” “换人。” “教练，我不下。最后一分钟，问题不大。” “不行。” “教练！” 张国强低下头去，他看见奇白石眼睛中的火焰。这个小子自从进了校队，从来没有这样求过人。 张国强叹了一口气，说道：“来，我来帮你揉。” 暂停之后，奇白石重新回到了球场。 吴洛甫经过他的身边，说道：“小子，别毁了自己。” 奇白石笑道：“你怕输吗？” 吴洛甫脸色一变，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比分。73比75，江城理工大学落后两分，时间还剩下30秒。 江城理工大学的进攻在吴洛甫手上又停了下来。面对防守他的彭子枫，吴洛甫一边用假动作骗他的身体重心，一边用言语挑逗他的神经。彭子枫不为所动，始终将目光放在吴洛甫持球的右手上。这只右手手掌宽大，手指细长，想来左手也一定如此。这双手一看就知道能够非常灵活地控制皮球的方向，皮球在吴洛甫的双手之间非常调皮的跳来跳去。这双手要是放在别人的手上，彭子枫一定会觉得非常漂亮，可是放在吴洛甫身上，彭子枫却觉得非常恶心，也非常可怕。 “为什么我现在在关键时刻总爱胡思乱想，我以前不是这样的。难道我真的怕他了？他是会向右边突还是左边突？我能防住吗？”彭子枫在心里问自己。 吴洛甫正盯着彭子枫的眼睛，那眼神里忽然闪现的一丝不确定让吴洛甫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弓起身子正准备向右边突破过去的时候，两道黑影冲了过来，除了彭子枫，他忽然觉得自己身边多了两个人。 奇白石和萧隶围在了吴洛甫的周围。他们俩再加上彭子枫，三个人企图将吴洛甫死死地围在了中间。 吴洛甫一愣，他没有刹住自己冲刺的脚步，如果再多犹豫一刻的话，一定会被他们三人夹死。他选择从还有一些愣神的彭子枫右边突破，在那个位置，还有一个右腿受伤的奇白石，这也许是唯一的突破空间。 他一个跨步，从奇白石和彭子枫的中间挤了出去。 奇白石咬牙跟在后面，彭子枫也跟了上来，两个紧贴着吴洛甫，试图降低他突破的速度，让萧隶好有时间赶上来，将他堵在三秒区外面。 吴洛甫冷笑一声，趁着三人还没有真正形成合围之势，他就高高跳了起来，奇白石和彭子枫以及还未赶到的萧隶都跳了起来，他们努力避免身体接触，只希望自己的手能够影响到吴洛甫投篮的准度。 吴洛甫在空中调整了自己的投篮准心，他对自己的中投向来非常自信。 一道黑影又冲了过来。这道黑影又高又快，正是烟城师大的大前锋王俊杰。这只手抬得又比萧隶他们高了许多，似乎差一点就可以碰到吴洛甫手中的篮球。伴随着那个黑影的还有王俊杰一声暴喝：“盖死你！” 球砸在了篮筐上没有进。 曾强抢下了篮板。 还剩下七秒钟！ 奇白石心里一喜，心道：“教练的战术成功了。他知道吴洛甫一定不会传球的，他可是一号球星。果然！” “奇白石，接球！”曾强一声大吼。 曾强刚刚抢到篮板球，还没有落地，对方的中锋和大前锋就将他围了起来，试图从他的手里将皮球抢走。曾强抱着皮球站在原地，转动着身体，将胳膊肘挥舞起来，却始终顶不出一个空间出来。奇白石正好在眼前，别无选择。 奇白石向曾强冲了过去，然而大腿的疼痛让他无法迅速而有力的到达最佳接球位置的时候，曾强的传球就飞了过来。 球传得有一些偏，奇白石右手拦了一下皮球，竟然没有将球抓住。 紧跟在他身后的吴洛甫岂能放过这个大好机会。他迅速将奇白石向前的皮球猛拍了一下，将弹在高空中的篮球紧紧抱在手中，随后他做出了投篮动作。 萧隶和彭子枫早已经候在了他的两边。 没有机会的吴洛甫转身向三分线走去。萧隶、奇白石和彭子枫紧紧跟随。 还有五秒钟。 吴洛甫还没有跨出两步，就转身又向篮下冲去，王俊杰丢掉自己的防守人，也赶紧补了过来。 吴洛甫冷笑一声，手腕一抖，将球扔了出去。 然而球并不是向篮筐飞去，而是飞向了三分线上等候多时的江城理工大学后卫手中。 那名后卫身前一片开阔。他慢慢调整了一下呼吸，甚至还有时间回想一下投篮的动作要领，他瞄了至少有1秒钟才将球投了出去，动作标准的就像是平时的训练。 球进了。 比赛结束了。 江城理工大学最后时刻绝杀烟城师范大学，进入到省大学生运动会篮球比赛的四强。 吴洛甫呼了一口气，他冲过去与自己的队友一一击掌。 回过身来，他经过奇白石的身边。奇白石还没有回过神来，呆呆地愣在刚才自己接球失误的地方。吴洛甫笑一笑，他盯着奇白石的眼睛，说道：“你们真以为，靠一个人单打独斗的球队能够成为全国篮球联赛的四强吗？” 奇白石最后一个走上大巴，张国强坐在第一排，萧隶他们依次坐在后面，他们互相之间在轻声聊着这几天的比赛。虽然最后一场比赛输的有一些意外，但是相比去年和前年，烟城师大篮球队史无前例地进入到了赛事八强，更重要的是，他们可以参加明年九月份开始的省大学生篮球联赛了。 奇白石低声与他们打了个招呼，就走向最后一排的位置上，靠窗坐了下来。他可以接受失败，但是不能接受失败源于自己的一次接球失误。 赛后的更衣室里，曾强忍不住埋怨道：“唉！要是我最后一个传球能稳当一点就好了……” 张国强刚好推门进来，他吼了一句：“曾强，你闭嘴。” 全部的队员都沉默了。 张国强继续说道：“要说这场比赛，这是我们没有预料到的结果，面对全国联赛的四强，我们能够紧紧咬住比分一直到最后一刻，我们还有什么可以埋怨的？这场比赛要我总结的话，那就是——非常棒！” “为什么我们打得好？因为我们是一个团队在打球，彭子枫防守对方的核心，王俊杰抢篮板，曾强随时帮助外线的补防还要兼顾对方的中锋，萧隶一直都保持稳定的得分，张圣在控制我们的节奏上几乎没有出现过失误，奇白石与吴洛甫的单挑成为这场比赛的关键时间段之一。没有你们共同的努力，比赛就坚持不到最后三十秒。所以，有成绩是每个人的贡献，有失败我们一起承担。” “而且，我要道歉，最后一球夹防吴洛甫的战术是我告诉萧隶和奇白石的，因为我跟大家一样，都认为像吴洛甫这样优秀的选手在最关键的时刻一定会选择自己投篮的。这是我的失误。” “不过，这次大运会，我们已经完成了我们的目标，我们打入了八强。回家好好训练，九月份省大学生篮球联赛就开始了，那将是证明我们实力的最好舞台。” 大巴车上又上来了一群人。这个大巴车是学校专门派来送比赛结束的运动员回学校的。车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这些运动员大部分都是体育学院的，他们与曾强和彭子枫热烈地打着招呼，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仍然在叽叽喳喳的说笑。车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活络了起来。奇白石皱皱眉头，将脑袋靠在玻璃上，眼睛透过车窗，看着车外一堆堆的人挤上大巴车。 “我能坐在这吗？”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奇白石回头一看，一个漂亮的女孩站在自己的旁边，指着自己身边的位置问道：“这里没有人吧？我能坐在这里吗？” 这个女孩就是当初在篮球场边与奇白石擦肩而过的体育学院美女华洛菲。 华洛菲一走上大巴车，就成为了众人的焦点，每个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在她的脸上和身上扫过，然后又慌乱地避开。那些男孩子们既渴望华洛菲能够坐在他们身边的椅子上，又害怕她真的坐了过来会立即让自己的男孩子气概软了三分。然而在众人矛盾而渴求的眼神中，华洛菲一路走到了大巴车的最后面，坐在了奇白石的身边。那一圈跟随华洛菲走到最后的目光随后锁定在奇白石的脸上，各种嫉妒、心酸、咒骂、愤愤不平瞬时间将奇白石给淹没。 奇白石心里一动，将放在旁边座位上的包提了起来，一瓶水从侧面口袋中掉在椅子上，奇白石有一些慌乱地将水拾起来重新塞进包里。将背包扔在了行李架上。 华洛菲微笑地看着他做完这一切，然后将自己的背包递了过来。 奇白石一愣，接住她的包，然后小心地塞进行李架上，紧紧挨着自己包裹的旁边。 两人坐了下来。 一时无话，奇白石转头继续看向窗外，眼神却不时扫回车内，车里的气氛有些怪异，奇白石总能碰上一些不太友善的目光。 “你，是篮球队的？”女孩先打破了沉默。 奇白石回过头来，四目相对。奇白石赶紧将目光转移到其他地方，他说道：“是的。你怎么知道？” 华洛菲笑笑，指着前面的曾强和彭子枫说道：“他俩是我的师兄，比我高一届，经常提到你。” 奇白石心里一动，问道：“你经常跟他们在一起吗？” 华洛菲有些疑惑，看了奇白石一眼，说道：“我们是一个高中毕业的。” 奇白石点点头，不再说话。 华洛菲问道：“你怎么不问我，他们都聊你什么？” 奇白石笑道：“这不重要。” “为什么？” “因为我不在乎。” “你这人可真奇怪。” “有时候我看不清自己。” 华洛菲不再说话，她的眼睛盯着奇白石的脸。“这张脸，不怎么好看。但是眼睛很好看，睫毛好长。”华洛菲心想。 “你参加什么比赛？”奇白石问道。 “艺术体cao。” “就是那着球、绳子或者棍子之类的在地上滚来滚去的那种？” 华洛菲脸色微变，她不喜欢有人这样描述自己从事了十几年的运动。不过奇白石不像有恶意，她笑道：“差不多吧！不过比起篮球来说，艺术体cao比较适合我们女孩。” 奇白石点点头，笑道：“怪不得你这么……”，奇白石停顿了一下，觉得似乎不应该这样说。这有调戏的嫌疑。 “这么什么？”华洛菲追问着。 奇白石憋了半天，才红着脸说出了最后两个字：“漂亮！” 华洛菲脸红了，不过很快恢复了平静，她莞尔一笑，不再说话，靠在椅背上兀自地发起愣来了。 奇白石靠在椅背上，脑袋抵着车窗，眯上眼睡着了。他梦见自己走进了一间黑屋子，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开关打开灯。他打开一间房门，里面黑洞洞的什么也没有，再打开一间，还是什么都没有，再打开一间，发现房间里面站了一个人，他吓得转身想跑，却怎么也跑不动。他鼓起勇气走近去看，才发现立在这里的是一面镜子，刚才看到的人不过就是自己在镜子中的影像。他进一步靠近这面镜子，忽然惊恐地发现，镜子中的那上影像不是他自己！ “嘎吱！”一声，一个急刹车，奇白石一晃，醒了。他抬起右手揉揉眼，发觉自己的左肩一沉，他扭头看去，睡着的华洛菲将自己的脑袋靠在奇白石的左肩上正沉沉睡着，那微张的性感双唇透出一种诱惑，奇白石不敢多看。他也不敢乱动，怕惊醒了睡得正香的美人。他挺直着腰板，然后直直地靠在椅背上一动不动。 车已经开在了回烟城的高速公路上，临近傍晚的阳光少了些刺眼而多了一些柔和，透过车窗洒进了半边车厢里，车厢里一片淡黄的颜色。在微微晃动的车厢里，有人低声说话，有人默默听歌，也有人打着瞌睡，一切显得安静而详和。阳光洒在奇白石的脸上，将阴影投在了华洛菲的脸上，本来就立体感十足的脸庞更显得冷艳而高贵。 这情景，成为了奇白石记忆中大学时光里最温馨的一个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