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痛苦
最后一节，还是冷航低位要球准备背打。 吴洛甫无可奈何，这种单打硬碰硬，太消耗体力。可是既然来了，他从来也不会退缩。 冷航冲了两下之后，将球举了起来。 王俊杰提到高位，给萧隶做了一个挡拆，萧隶穿过人众中，跑到了三秒区。冷航右手一拨，将球传给了萧隶。萧隶接到来球，未做停留，举起来做了一个投球的假动作，引得刘寅辰和伍子善都跳了起来。萧隶一弯腰，将球从人缝中传了出去，曾强接到球，跳起来将球放了进去。 “你也知道传球了？”吴洛甫冷笑道。 吴洛甫在高位拿球，他不再低位跟冷航较劲了。拿着球他低着头，将胳膊抡起来绕了两圈，然后向右边一个加速冲了出来。王俊杰没有等他刚冲进三分线就冲过来补防，吴洛甫就像没有看见他一样，持球向右边横跨了一步，跳起来将球投了出去。球进了。 “再来！”冷航说道。 冷航也不再低位背身要球，他来到高位，拿着球在跨下换手，忽然一个启动，向底线冲了过去。吴洛甫没有迟疑，他预判到冷航的突破方向，几乎与冷航同时移动。冷航被堵个正着，然而他一点也没有惊慌，他左手将球向后一拨，以右脚为轴心，贴着吴洛甫旋转了一圈，摆脱了吴洛甫的防守。刘寅辰冲过来补防，吴洛甫从他的胳膊下面将球传给了曾强，伍子善又冲过来防守曾强，曾强没有迟疑，手一沾球，就将球扔了出去。不过他并没有扔给王俊杰，而是扔给了外线的奇白石。防守奇白石的胡家森已经冲进了内线准备补防王俊杰，这时候暗叫一声“不好。”猛地刹住车，又向奇白石冲去。 奇白石接到了传于，看也不看正在冲过来的胡家森，跳起来将球投了出去。 球进！ 冷航笑道：“你不知道吗？奇白石可是我们球队中三分最好的家伙！” 吴洛甫呼了一口气，今年烟城师大篮球队与去年不一样了。 吴洛甫又一次在高位拿球，他先向左突破，冷航向左边移动。吴洛甫一个急刹车，将球换到右手，然后向右边冲了过去。冷航重心急转，没有让吴洛甫甩开自己，他贴着吴洛甫来到了底线。在底线处，吴洛甫将球抱了起来，篮筐就在眼前，近在咫尺却隔着冷航的身体。吴洛甫顶了一下冷航，然后跳了起来。然而冷航根本没有被他顶开，他眼睛盯着吴洛甫手中的皮球，就在吴洛甫试图将球举起来的一瞬间，他左手一伸，从上到下重重地照着球打了下去。 “球被断了！”观众一片惊呼。 冷航弯腰抓住地上的皮球。一个转身，单手举了起来。眼看着萧隶和奇白石已经向对方半场跑去。他将球用力一扔，球飞过半场，向导弹一样直接飞到了萧隶的手里。萧隶接球后，顺势一个三步上篮，盯防他的刘凯威大踏步赶来，在他身后飞了起来。萧隶冷笑一声，将球朝后一拨。刘凯威大惊，在空中飞行的他回头一看，奇白石却正好在后面接到了皮球，将球轻轻一放，皮球钻进了篮网。 萧隶从底线走回场内，笑嘻嘻地与奇白石击了个掌，两个人一起回头，将右手食指高高举起，指向还在后场的冷航。冷航右手握拳，使劲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 就这样，被冷航单防的吴洛甫不能够每球必进，而他遭遇包夹之后传给队友的球也屡屡被奇白石和萧隶抢断。渐渐地，江城理工大学失去了节奏，而随着一次次的打铁，他们也似乎失去了投篮的勇气。当比赛还剩下最后一分钟的时候，烟城师大终于将比分扳平，84比84。 吴洛甫被萧隶和冷航包在了中间，他左右一晃，顶开了萧隶，在那个缝隙中，他将球传给了刘凯威。刘凯威接到球后，眼睛盯着篮筐，犹豫了一下。吴洛甫大吼一声“投啊！” 刘凯威一个激灵，想也不想，站在三分线外将球投了出去。最后一节，他一个球都没有投进，可是别无选择。 “咣当！”球砸在了篮筐上。曾强抢下了篮板球，将球交给了萧隶。 吴洛甫有些气急败坏，他冲着刘凯威骂道：“你他妈投准一点！” 萧隶将球将给了奇白石，奇白石将球一举，看了一眼场上形势，队友全部适时的拉开了。他冷笑一声，心道：“这么个担子就这样扔给了我。你萧隶一场比赛下来可算是轻松了。” 他向左边运球，刘凯威随着他向左边滑步，他换到右手，向右边冲了起来，刘凯威赶紧调整重心也向右边跑了起来。然而奇白石动作没有作全，只跨出了一步，就将球从身后换回到身体的左边。跑过头的刘凯威无法再对奇白石造成威胁，只能跟在后面。 奇白石冲入禁区，伍子善冲过来补防，他吼道：“看我不盖死你！” 奇白石刚到罚球线，就将球抱了起来，他向左边跨了一步，两只胳膊向左一伸。伍子善以为他向左边突破，将身体转向了左边。然而奇白石忽然又向右边跨了一步，刚刚伸出去的球又被他生生地拉了回来，从伍子善的胳膊底下钻了过去。这时，在后面紧跟的刘凯威正好冲了过来，他伸手在奇白石的后背轻轻推了一下。跳在空中的奇白石反应神速，在自己还没有飞出底线的时候，就将手中的球朝空中一扔，然后身体平直地重重摔在了球场外面。 “嘀！”球擦了篮板，在篮筐上转了两圈，落入了网中。刘凯威犯规一次，奇白石加罚一次罚球。 冷航和萧隶跑过来，将奇白石从地上拉了起来。冷航笑道：“原来你也会欧洲步。” 奇白石笑道：“刚学会，刚学会。在你面前献丑了。” 比赛还剩下40秒，吴洛甫拿球之后就向烟城师大的半场冲去。冷航赶紧退防，然而刚到三分线的吴洛甫拿起球就投了出去。冷航大惊，正在提防吴洛甫突破的他离吴洛甫至少有三步远的距离。他拼命跳了起来，然而却还差了很大一截。吴洛甫投完球，落下来，自信地大喝一声“好球！” 球进了。 再一次打平，87比87。 还有二十秒。 冷航有一些懊恼。萧隶走过来，说道：“不要紧，下次注意就行了。去年我们就是被他们的追身三分打败的。” 冷航接到了球，吴洛甫说道：“你终于又接到了，我还以为关键时刻没你什么事呢？” 冷航运了两个，在胡家森过来包夹之前，将球传给了奇白石。他向另一边拉开，站在底线处，对吴洛甫说道：“我们，只选择最正确的一件事做。” 奇白石在右面底角处运了两下球，胡家森丝毫不敢放松，紧紧跟着奇白石的脚步移动着。奇白石向左边冲了过去，胡家森宁放底线不放中路，他时刻戒备着奇白石这个方向的突破，提前移动，将奇白石中路突破的路线堵住了。探身向中路的胡家森露出了底线的破绽，奇白石将球换到右手，毫不犹豫地从底线冲了过去。虽然底线冲刺有面临被包夹而无路可退的危险，但是奇白石从来不怕挑战自己。 就快要进三秒区的时候，奇白石看见了站在篮下补防的刘寅辰。就在他正加速准备起跳的时候，忽然一个黑影从中间扑了过来。那个黑影直接撞在奇白石的身上，毫无防备的奇白石直接被撞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那个冲过来的黑影是刘凯威，他愣愣地站在底线处，看着奇白石从自己眼前飞了出去。几次投篮不进，他已经没有了信心，而吴洛甫毫不留情的臭骂，更让他失去了理智。他恨透了对面的这只烟城师大，更恨透了关键时刻总能够得分的奇白石。那种嫉妒与仇恨的念头一旦上了身，看见冲向禁区的奇白石，他冲动地舍弃自己防守的萧隶，冲向奇白石，并狠命地推了他一把。 “******，又来这一套。”王俊杰对去年的失败记忆犹新，要不是最后一次进攻中奇白石被他们撞伤，哪里会在最后时刻被吴洛甫抢断。这一次他们故伎重施，气坏了王俊杰。王俊杰冲上去，将还在发愣的刘凯威猛地推了一把，刘凯威一下子倒了地上。王俊杰正准备开骂，忽然感觉脖子后面被人掐住。他两只胳膊一张，回头一望，正是跟自己缠斗了四十分钟的对方大前锋伍子善。这个伍子善正是去年撞伤奇白石大腿的罪魁祸首，王俊杰一看到这张脸，火就更大了。他反身过来将伍子善的右手推开，抬起右拳扫了过去。伍子善低头躲了过去，然后抬起身来双掌将王俊杰推了一把。 冷航见势不妙，冲过来隔在王俊杰和伍子善中间。他伸开双手将伍子善抱住，嘴里念叨：“别打架，别打架！”伍子善的双手被冷航抱在了怀里，一时之间挣脱不开，王俊杰冲过来一拳就打在了他的脸上。伍子善怒火万丈，使出吃奶的劲将冷航抡了起来，扔在了地上。在他找王俊杰报仇之前，他先要解决掉这个看似拉架，却实质上是帮架的冷航。他将坐在地上的冷航踢了几脚，冷航无辜挨踢，坐在地上还没有起身，就回踹了几脚。王俊杰和曾强冲过来帮忙，而刘寅辰和胡家森也不再拉架，都跑过来围在一起互相叫骂推搡了起来。 “又打架！”张国强气不打一处来，他大吼一声，“住手！”正在气头上的年轻人没有人听见他的叫声。萧隶也被挤在了外面，无法拉架。一场混战就要开始，保安也冲了进来，他们两人一组，将缠斗在一起的双方队员一一拉开。 伍子善脸上肿了一大块，王俊杰的队服被撕烂一个口子。裁判一声哨响，两人直接被罚出了场。 萧隶忽然想起了被撞飞的奇白石，他走了过去。奇白石坐在地上，看见萧隶、冷航和曾强走了过来。他笑道：“这时候才想起来我啊？” 他站了起来，抖了抖胳膊，又抖了抖腿，发现四肢健全运转良好。他笑道：“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萧隶拍拍他的屁股，笑道：“不是我们忘记了你，是他们只顾为你出头去了。拉都拉不住。” 奇白石说道：“现在又兑子了。” 冷航点了点头，说道：“是的。王俊杰被罚出场了。” “该你罚球了！”萧隶提醒道。 奇白石点了点头，走到罚球线上。彭子枫代替王俊杰出场，而对方则上了一个替补大前锋代替被罚下场的伍子善。 罚球之后，烟城师大以两分的优势领先江城理工大学。 江城理工大学喊了暂停。比赛还剩下十秒。 奇白石他们一字排开坐在椅子上，听着张国强的安排：“他们落后两分，一定会抢投三分，然后再犯规，再抢投。而我敢肯定的是，一定是由吴洛甫发动进攻，不管他是传还是投。” 张国强看了一眼冷航，奇白石和萧隶他们也看着冷航。冷航明白了，不管吴洛甫的选择是什么，他们都将这个防守的任务交给了冷航。 冷航笑笑，说道：“累死我算了。” 众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奇白石说道：“我们不包夹。” 萧隶点点头，说道：“对，我们不包夹。去年包夹之后，他们用三分杀死了我们。” 奇白石说道：“冷航，我们一定将其余四个人看死。你不用cao心我们。” 冷航苦笑道：“我哪还有闲心来管你们。” 男人的友谊，就是这么简单而直接。都能够独当一面的几个球员要捏合在一起，实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之前无论如何，几个人之间总有那么一丝丝捉摸不定的隔阂横在他们中间。然而一起打了一场球，一起打了一场架，这隔阂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 “战友”，这个词，在这里，显得弥足珍贵。 比赛重新开始。 江城理工大学发球，冷航被对方挡了两次之后，没有赶上吴洛甫的脚步，吴洛甫跑到中圈附近，接住了皮球。 他刚转过身来，吴洛甫已经冲破各种阻挠，来到了他的面前。 “小子，还挺快。”吴洛甫趁冷航立足未稳，立即向右冲了过去。冷航立即向右贴了过去，虽然吴洛甫甩开了他半个身位，但是冷航并没有丢掉他。吴洛甫也没有办法在贴身盯防上跳投。 吴洛甫在三分线位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投球。冷航刹住了车，球鞋与地板之间的摩擦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就在吴洛甫犹豫的时候，冷航已经扑了上来，张开双手在他的面前晃。失去了这个机会，吴洛甫并没有停球，而是继续朝三秒区冲去。冷航贴得紧紧地，他知道，就算是有半秒钟的空，吴洛甫就能钻过去。刚进三分线两步，吴洛甫就跳了起来，不能再犹豫了，只有五秒了。他用尽全身力气往上跳起，这几乎是他整场比赛中跳得最高的一次，他在空中调整了姿势，却发现冷航的右手封堵住了篮筐与篮球之间的所有空间。吴洛甫心思转换，用眼睛瞟了一下全场，却发现奇白石和萧隶以及彭子枫和曾强都在盯防着自己的对手，丝毫没有松懈和冲过来帮忙的意思，而他的队友们则都站在原地，充满希望地看着自己球队的核心将这个球稳稳地投进。 吴洛甫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勉力将球扔了出去。跳在空中的冷航候个正着，右手一挥，将吴洛甫投出去的皮球一巴掌扇到了观众席上。 比赛结束了。 89比87，烟城师大战胜了去年的冠军江城理工大学，进入到省篮球联赛的决赛！ 奇白石走向失落的吴洛甫，说道：“他叫冷航，你不记得他了，可是他记得你。” 吴洛甫一扬眉毛，说道：“那又怎么样？” 奇白石笑道：“你不用强撑着，比赛被打败了，滋味一定不好受吧？你曾经击败过他，可是你不记得了。现在你能够记住的，就是他击败过你。” 吴洛甫脸色一变。 奇白石转身离开，忽然又停了下来，他对吴洛甫说道：“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你了，将来的大学篮球界第一人是他，不是你。” 第二天早上，烟城师大接到省大学生篮球联赛协会的通知，因为在与江城理工大学的比赛中打架，王俊杰和冷航被禁赛两场，曾强被禁赛一场，彭子枫从替补席上冲入场内，也被禁赛一场。 这意味着他们四人都不能参加明天下午的决赛了。 萧隶苦笑道：“这还不如直接宣布冠军是江城科技大学好了。” 张国强紧锁眉头，五个主力少了三个，连替补席上最重要的彭子枫也不能参加比赛，这最后的决赛还真是难于上青天。 奇白石笑道：“教练，你不是说过每个人都要找到自己吗？” 张国强看了一眼奇白石。 奇白石继续说道：“没有冷航、王俊杰、曾强和彭子枫，这场比赛就算是输定了，可是我们也要全力以赴。张小奇他们已经准备好了。” 张国强点了点头，他有些惭愧，有时候，他把比赛的胜负看得太重了，反而忘记了篮球比赛的真谛。 “那决赛，就由奇白石和萧隶带着张小奇他们一起冲击冠军了。”张国强笑道。 萧隶也笑了起来，他说道：“我们拿这么重要的比赛练兵，还真是奢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