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蜘蛛侠
龙一行自觉地走到了篮板下面，跟对面的一个胖子点了点头，算是先礼后兵。 “你防哪一个？”奇白石笑着问江宇峰。 江宇峰瞅了瞅剩下的两个人，一个又高又壮，是四个人中间最高大的一个，明显被安排了大前锋的角色，而另一个则要瘦小一些，站在三分线附近等待接球，肯定是四人中投篮最好的一个。他想了想，说道：“咱们按高矮顺序来，我防高的，你防矮的。” 奇白石笑一笑说道：“那大个子，是主攻方向，我们能不能赢，就全靠你了。” 江宇峰笑道：“我也没有指望你们。只是想凑个数。” 奇白石也不生气，摇了摇头走到自己的防守人面前。他也没有指望这个江宇峰能够带领他们打胜。 对方先发球。 刘诗宇象征性地伸了一下手，对方后卫将球丢给了奇白石防守的人。那个在三分线外运了几下，奇白石也没有拉出去防，他知道主攻点不在这里，这个人运球的主要目的是为了等待大个子卡位。 江宇峰防守的大个子朝三秒区里面跨了一步，江宇峰也朝里面走了一步，将他挡在了三秒区外面，那大个也不跟他抢位，转身朝外站定位置，将江宇峰挡在了身后，然后张手要球。接到了球，大个不往里面顶，而是跨出一只脚，转过身来，摆出三威胁的姿势，面对着江宇峰。 江宇峰不知道他是要投球还是要突破，他扎好马步，双手张开乱晃，眼睛紧盯着大个手里的皮球。谁知道这个大个拿球晃了两下之后，就跳了起来，在空中调整好自己的姿势，身体稍微向后仰着，双腿在空中打开，将球从脑袋顶上投了出去。江宇峰吃了一惊，奈何反应慢了一步，等扑上去的时候，对方的球已经投了出去。 “嘿嘿，加内特的球迷。”奇白石笑了起来，那双腿的姿势，还有在空中的停滞以及脑后投球的习惯，完全就是模仿加内特的投篮。这下子，江宇峰有苦头吃了。 江宇峰转过头来看着空中飞行的皮球，球不偏不倚，钻进了网中，还是一个空心。 “嗨！小伙子，加把劲啊！”刘诗宇对着江宇峰叫了起来， 江宇峰脸一红，迅速又恢复到面无表情。 龙一行将球捡起来，扔回给中线附近的对方后卫，这个后卫似乎跟刘诗宇一样，喜静不喜动，球传出去之后，就几乎没有动。 刘诗宇很开心，向这个后卫开玩笑道：“哥们，保持啊，最好咱俩都不要乱跑，这天气热的！”对方一笑，也不搭话，将球又传给了三分线外游弋的小前锋。 这小前锋见奇白石防守似乎不行，他拿着球面对着奇白石运了两下，然后带着球向右边突破过去。奇白石早知道第一球之后，这个小前锋一定会在自己身上试试运气。 “很不好意思，我是不会让你进球的。”奇白石心里念道。他贴着这个小前锋朝内线跟去，果然如他所见，这个小前锋明显是个投射型的选手，自己处理球的能力不强，虽然看似第一步越过了奇白石，而实际上根本没有摆脱掉。就这样，只见他们两个互相挤着就进了三分线内。那小前锋一看突破没有成功，他却并不放弃，顶着奇白石的防守，将球抱了起来，想以一个三步上篮将球投出去。 球倒是扔了出去，只是明显动作失去了节奏，这个三步上篮别扭得刘诗宇都不好意思看。球在篮板上砸了一下，连筐都没有沾，就飞到了篮筐的另一边。 “篮板球！”奇白石轻吼一声，将自己防守的人挡在了身后，转身去看，只见空中两个身影紧贴着飞了起来。江宇峰和大个都跳起来去争抢这个篮板。大个比江宇峰高一个头，然而这个篮板球却被江宇峰抢在了手上。他右手揽球，在空中潇洒地一捞，“叭”地一声巨响，将球抱在了自己怀中。大个愣了一下，没有想到他一瞬间竟然跳得比自己要高一个头。 “好板！”刘诗宇和龙一行不禁叫出了声。 江宇峰拿了球，也不传，自己带出了三分线，然后转过身来面对篮筐。 他准备报仇了。 刘诗宇还在三分线外，龙一行也拉到了三分线外，奇白石拉到了底角处。他们的防守人跟他们是一样的想法，也跟着他们一起，让出了禁区的空间。 大个跟着江宇峰来到了三分线处，他离江宇峰一步远，脸上露出了冷笑，那意思是在挑衅：“你来啊，突破一个我看看。” 江宇峰读懂了他的意思。他静静地拍着皮球，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带着球向三秒区冲了过来。那大个毫不示弱，贴着江宇峰也进了三秒区，他提前预判到江宇峰突破的方向，虽然江宇峰冲进了三秒区，却在大个张开的双臂之间无法找到投篮的空间。 奇白石他们根本没有支援的意思，对方那三个人更没有帮忙的想法。 江宇峰刚进三秒区，就将球抱了起来。 “这么近还要三步上篮？”大个心里笑道：“看我不扇死你！” 江宇峰没有打算要三步上篮，他停下冲刺的脚步，刹住车。然后将球举起来，作出投篮的动作。大个一见，赶紧贴了过来，将手举得老高。江宇峰一见对方没有起跳，他将球又收在了怀中，然后以右脚为轴，来了一个半转身，晃出了大个防守的范围，然后膝盖一曲，又将球举了起来，作势要投篮。大个心想：“我就知道，这个才是真的！”大个间不容发，没有丝毫犹豫就跳了起来，右手伸得老高，心想这个球，我要扇到界外去。 他上当了。 江宇峰又将球收了回来，再次一个半转身，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跳在空中的大个心里暗叫“不好！”却已经来不及回身。江宇峰眼前一片开阔，他将球举了起来，轻轻一个擦板，球钻进了篮网。 “奥拉朱旺的迷踪步！”刘诗宇篮球打得不怎么样，专业词汇倒是知道不少。 龙一行瞥了他一眼，说道：“现在是姚明的迷踪步了。” 奇白石点了点头，心里赞道：“这个球打得真不错，真有耐心。这小子，篮下的脚步有点意思。”他自忖若是自己防守江宇峰，这两下一晃，也会被晃起来的。 轮到奇白石他们发球了。 刘诗宇抱着球站在中圈，对江宇峰喊道：“打得不错，再来一个！” 龙一行说道：“篮板球抢得也好！” 刘诗宇笑道：“你怎么能跳那么高，是因为太瘦了吗？” 江宇峰耸耸肩，笑道：“也许吧！”他将双臂张开，那两条细长的胳膊和那像枯树枝一样的大手显得特别突出。 “这臂展，真是天生打篮球的料！”奇白石笑道。 刘诗宇笑道：“你这么瘦却跳那么高，搞不好有一半的原因是被风吹起来的。” 江宇峰哈哈大笑，说道：“也许吧！” 对方大个喊道：“喂！你们自己在那聊天，还打不打？”被江宇峰晃飞了一次，他心里特别不爽。 刘诗宇喊道：“这就来，这就来。一鼓作气，6比1。江宇峰进三个，奇白石只许进两个，关键时刻我来最后的绝杀！就这么定了！” 奇白石笑道：“那你可别辜负我给你的传球，要是投不进，你小子老老实实一个人一瓶红牛啊。” 刘诗宇将球发给了龙一行。龙一行又扔回给了他。刘诗宇将球又传给了江宇峰，江宇峰看看对面那个大个，心想道：“既然你是头牌，也得露露本事。”他朝里面运了两步，背靠住大个，眼看就要进行单打了，他却将球扔了出来，传给了奇白石。 刘诗宇不满道：“喂，小伙子，别认怂啊，单打啊！” 奇白石站在三分线外，笑一笑，看着对方小前锋离自己有两步远，他毫不犹豫地将球举起来投了出去。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钻进了篮网。 刘诗宇叫道：“三分，好球！” 大个说道：“三分也只算一个球。” 奇白石耸耸肩。 刘诗宇继续发球，他将球直接传给了奇白石。奇白石向左做了一个假动作，然后向右边突破过去，对方小前锋跟着他进到三分线内，然而奇白石却只跨了一步就刹住了车，右手将球在背后一拨，背后运球换到了左手，又向左突破过去。那小前锋一看上当，赶紧又将自己的重心转了回来。 只是奇白石根本没有向内突破，他换到左手之后，左手轻轻一拍，又在背后将球运到了右手上，然后向后一退，退到三分线外，对方小前锋这才知道，原来他根本不想突破，只是晃出了一个投三分球的空间。只见奇白石双脚立定，然后非常从容地屈膝，身体向上一弹，顺势将球扔了出去。 又是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奇白石刚将球投进，就转过身来对着刘诗宇笑一笑，说道：“我的任务完成了。” 刘诗宇有些气急败坏，他本来指望奇白石多少来个突破加换手上篮，或者来个转身突破加欧洲步，怎么着也不能让江宇峰这个小子小看他们三个人。可是自己发完球还没有走出中圈，奇白石这个小子就轻轻松松两记三分，将自己给他的任务完成了，拿了工分直接撒手了。 江宇峰倒没有小看他们的意思，这两记三分球看似简单，一记冷箭防不胜防，一记背后运球之后的后撤步，他心里想道：“这小子有点意思，不知道还有多少本事没有拿出来。” 越来越多的人来到了电厂花园打篮球，各个场地上都人满为患，已经又来了好几拨大学生，站在场地连上看着奇白石连进两记三分，都在心里叫了声“好球！”。他们排在已经在下面等着的那个四人小队后面，跃跃欲试，想在这块场地上挑战一下北城市其他的大学生高手。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奇白石、龙一行、刘诗宇和江宇峰的四个组合一直都没有下场休息过。一拨一拨的队伍被他们斩落马下，摇摇头从场子上走下来坐在旁边休息，等待着新一轮的挑战。他们惊叹于奇白石这个小队的强大与坚韧，明明只有两个人在进攻的时候能够派上用场，却无论如何调整防守都防不住奇白石和江宇峰。奇白石个子较小，突破却是极快，身体素质不错，技术也非常扎实。而江宇峰瘦瘦高高，篮下进攻特点突出，靠自己纯熟的篮下技巧总是能够寻找到投篮机会。如果有人想欺负他身体瘦弱向篮下硬挤，他也会发现虽然江宇峰步步后退，却总是能够让自己的长臂大手在自己眼前乱晃。而且，抢起篮板来，这个瘦弱的高个一点也不示弱，那一纵而起的弹跳力和连续弹跳的持续耐力让他总是能够在别人头顶上抢下篮板。“像个蜘蛛一样。”许多人在场上说道。 七点多钟的时候，刘诗宇和龙一行终于受不了了，他们只是来陪打的，今天却是从五点打到了七点，好不容易中间休息的时候喝口水，奇白石和江宇峰却一直催着他们俩。 “这俩王八蛋打起篮球来，命都不要了。”刘诗宇骂道。 “他俩，较劲呢！”龙一行说道。 天黑了，人都走了。奇白石和江宇峰有一些失望。奇白石走过来坐在刘诗宇的旁边。江宇峰犹豫了一下，走到篮下自己的自行车旁边，将身上的T恤衫一脱，然后将汗拧在后面的灌木丛里，然后将T恤衫展开，搭在自己的自行车把手上，跨了上去。他向奇白石这个方向招了招手，就骑着车离开了。 “这小子，还挺含蓄。”龙一行笑道。 刘诗宇白了他一眼，说道：“怎么着？你还想让他留个电话，下次再约？拉倒吧，我们有了一个打篮球不要命的奇白石已经够了，如果再加上这个江宇峰，这个暑假下来，就只打篮球，就得把我给累死，把你给累成瘦子。” 奇白石笑道：“放暑假，你不打篮球，还能干啥？” 刘诗宇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龙一行笑道：“当然了。他刘诗宇趁爹妈上班，还要带他女朋友回家做饭吃呢。” 刘诗宇笑道：“眼红吧你？” “你会做什么？泡面加火腿肠？”奇白石嘲笑道。 刘诗宇脸红了一下，幸亏是晚上，大家看不见。 龙一行哈哈大笑了起来，说道：“泡面没有，火腿倒是有一根，另外再加两个鸡蛋。” 刘诗宇站起来指着龙一行骂道：“够了够了！你能少抖点事吗？我们可是清清白白的，真是一个思想****的家伙。北大就教了你这些？不过你本身也不是一个好鸟，高中的时候胚子就不好。” 奇白石这才恍然大悟，笑道：“怪不得喊你出来打篮球就跟要杀了你似的，原来你在家搞运动啊！” 刘诗宇脸一红，转过来辩解道：“哪有哪有？我们真是清清白白的，连你也不相信我了？” 龙一行笑道：“信你？母猪都能上树了。” 跟龙一行和刘诗宇分开后，奇白石就直接回了家。他洗了个澡，坐在沙发上看了一会电视，老爹在外面应酬，根本就没有回家。他已经习惯了一晚上都是一个人看电视上网，然后爬回到自己的床上睡下，等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还是一个人，只有洗澡间的衣服框里多了几件老爹奇国满的脏衣服，才证明昨天晚上他不是一个人。 “早知道不回来，我应该跟龙一行他们一起吃完饭再回来的。”他打开冰箱，里面屁都没有。他叹了一口气，穿上衣服，拿了钥匙，锁上门，去楼下的超市买泡面。他想道：“还说刘诗宇吃泡面，自己不也是？多买根火腿肠吧！哈哈。” 这是一个很大的小区。晚上的时候楼下很多老头老太搬个小板凳坐那里乘凉，小孩子们光着屁股在那里大吵大叫，几个人扮神族，几个人扮兽族，在那里隔空发着功，嘴里还发出“嘶嘶”或者“呼拉拉”的声音。奇白石小时候也玩过这，不过那时候一边扮红军，另一边扮国民党，绝对没有人愿意扮日本人，手里拿着从树上掰下来的树枝当枪，在那里打个不亦乐乎。可是自从搬进这个新小区后，奇白石就再也没有见过原来的那群小伙伴了，也没有再扮演过红军白军了。童年的长度，有时候不是时间问题，而是地点问题，换个地，虽然还是乳臭未干，可是童年已经结束了。 奇白石在超市买了泡面，转身就往小区大门走。这时，身边一个人影一晃，他感觉有些熟悉，抬起头来，竟然看见了江宇峰。江宇峰穿着大裤衩，身上一件蓝色背心，正在对着奇白石微笑。 “你也住这里？”奇白石有一些惊讶。 “对啊，”江宇峰指了指后面，说道：“25栋。” 奇白石笑道：“真巧啊。我住12栋。” 江宇峰笑道：“那你在这住的时候比我长。”12栋是一期，而到25栋，则已经是三期了。 简单的寒暄之后，两人竟然无话了。奇白石挠挠头，江宇峰也挠挠头，两个对望了一眼，都笑了起来。 奇白石说道：“你在哪里上大学？” “江城大学。” 奇白石心里一动，说道：“可是去年你们学校篮球赛，我没有看见过你。” 江宇峰笑道：“我今年刚刚考上，高中刚毕业。” “这么小？”奇白石笑道：“真年轻啊。今年你要是加入了江城大学的校队，江城大学实力肯定会提高一大截的。” 江宇峰眼睛亮了一下，不过很快就黯了下去，他苦笑道：“我这身板，连我们学校的高中都打不上主力。” 奇白石有一些惊讶，说道：“怎么可能？虽然你瘦点，可是灵活性和弹跳力都是一流的，不让你打主力，这个教练有问题。” 江宇峰摇了摇头，说道：“不说这个了，希望上了大学，能够有机会能够跟你们学校交手。对了，你是哪所大学的？” 奇白石有一些不好意思，说道：“烟城师大。” “哪里？” “烟城师大，不在江城，是离江城一百多公里外的另一个城市。” 江宇峰笑道：“哦，听说过。那你加入到烟城师大的球队，他们的实力肯定也提高非常快。” 奇白石笑了笑，没有说话。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江宇峰说道：“我去买吃的，你要去哪？” 奇白石笑道：“回家。你也是买泡面吗？” 江宇峰一愣，看见了奇白石手中的泡面和火腿肠，他点了点头，说道：“是的。爹妈不在家。” “都一样。”奇白石苦笑道。 两个点了点头，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江宇峰喊道：“以后一起打球！” 奇白石点了点头，笑道：“那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