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因祸入梦 造访竹溪

    （一）遭遇车祸，性命堪忧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雾霭沉沉，朦胧昏暗。但在姑州市黄金地带，十泉街上车辆川流不息，行人依旧络绎不绝......

    此时王子轩正赶往移动营业厅去做兼职，他中等个头，长着一张四方脸，既不丑，也不帅，留着一头刺猬短发，上身一件刻有“耐克”字样灰白相间的假名牌上衣，下身一条“李维斯”仿名牌深色牛仔裤，一副典型“**丝男士”的形象。但他五官端正，鼻梁高挺，浓眉大眼，炯炯有神。从小子轩本着“静以修身，俭以养德”的座右铭，平时能够坚韧不拔地埋头苦读，从小到大也一直都是“学霸”，不过他似乎有些不习惯——据说有一次他这样辩道：“多谢张老师夸奖，但据记载，明万历年间张居正在整顿学校改革的时候，那些并无真才实学，平时在地方上刁泼无耻、恣义非为的人被称作‘学霸’，因而这样的称呼并不是很贴切！”说完大家捧腹大笑，从那以后王子轩便“校史留名”了。

    子轩低头走着，突然从一家酒吧里飘出来一首扣人心扉、凄美缠绵的歌曲：“想念是会呼吸的痛/它活在我身上所有角落/哼你爱的歌会痛/看你的信会痛/连沉默也痛......”瞬间子轩感觉内心猛地抽搐了一下，他不由地放慢了脚步，眼前浮现出一幅幅苦乐交织的画卷，耳边似乎荡漾着诗颖的绝情话语——“我们分手吧”、“学长，我们真的不合适”、“我很物质，希望你能找到更好的女孩”......

    每每此时子轩都在竭力安慰自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辛夷坞不是说过嘛，爱的痛苦只会在我们最柔弱的心灵深处扎上一针，然后我们欲哭无泪，我们辗转反侧；我们百炼成钢，我们久病成医。你不是风儿，我也不是沙。再缠绵也到不了天涯......其实这确实没什么的，子轩，你一定能做到宠辱不惊、淡然若定，时间是最好的药......

    可是那首凄美缠绵的歌曲却如同皎洁明亮的月光直射他的心底，照亮于潜意识当中的阴霾，并将其竭力掩饰和伪装的秘密无情揭露了。于是他心如刀绞痛苦不堪，痛楚开始触及肌肤上的每一个毛孔，深入骨髓里的每一滴血液......低沉的夜幕、昏暗的街灯、喧嚣的人群犹如一张巨大无边的黑幕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他步履蹒跚，头晕眼花，视线开始逐渐模糊，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十分急促，而且裹挟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怨怼与痛楚......

    “吱——”

    突然一辆面包车疾驶而来，惊慌之中子轩躲闪不及被撞昏倒地，众人一阵惊嘘......此刻子轩灵魂出窍，他感觉浑身轻飘飘的，正如庄子所云“御气飞行，无所凭借”。这时一个慈祥沙哑的声音隐约在他的耳畔荡漾：“快点回去吧，孩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顿时很诧异，不由得环顾四周，却什么也没发现；目所能及之物皆为飘忽不定的云朵和展翅南飞的大雁；刚一低头，便发现自己被冷酷无情地定格在喧嚣城市的上空——身下高楼大厦俯拾即是、错落有致，还有很多快速移动的“火柴盒”和缓慢爬行的“小蚂蚁”......

    （二）梦中邂逅，少女搭救

    子轩的魂魄漫无目的地飞上天空，突然他的头顶上方袭来一股强劲猛烈的气流，子轩不禁打了个冷颤，他抬头一看——原来低沉漆黑的乌云裹挟着豆大的雨滴似千军万马从天涯尽头袭涌而至，瘦骨嶙峋的子轩形单影只、孤苦伶仃，他哪里能抵挡得住如此猛烈的攻击呢？看着自己的身体直勾勾地往下坠落，子轩绝望不已，他吓得闭上了眼睛：现在我不知道身处何方，恐怕真的要死去了，永别了我的亲人，别了我的朋友！这时咚的一声子轩不偏不倚地落在树杈上，既而滚落在地，奄奄一息。他双手撑地，竭尽全力想爬起来，可试了好多次都以失败告终。

    这时一种婉转甜美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公子，我来救你！”子轩抬头一看，只见一位身着古代素衫，亭亭玉立的美少女映入眼帘——她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国色天香，美如冠玉，手中还举着一把素雅粉红的油纸伞。子轩一见倾心，羞得满脸通红，匆忙说声“谢谢”后便忙不迭地低下头去。旋即他被一双温暖贴心的玉手轻轻扶起，刚才内心的惶恐与迷茫也瞬间化作一缕青烟，随风而逝了。那位少女见状莞尔一笑：“公子，别慌。我是刚刚路过这里的，正好碰见你孤苦伶仃独自一人躺在路上，所以就想顺便搭救一下。”

    子轩吞吞吐吐地支吾道：“多谢美女搭救，请问你......你这是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当然是带你去躲雨呀，公子。”少女莞尔一笑。

    “哦，这......”子轩吞吞吐吐，少女急忙打断了他的话：“现在你还很虚弱，别说话了，好好休息吧！等会到了就知道了。”子轩便沉默不语，他鼓起勇气，抬起沉重的脑袋，刚好能以眼睛的余光瞟到少女，顿时他感到一阵前所未有、深入心扉的悸动传遍全身——她那秀美白皙的脸庞，明澈如水的双眸，莞尔动人的微笑，简直貌若天仙，连一举一动都那么迷人，那么令人神魂颠倒；她那秀美飘逸的长发在风中乱舞，反而给她又增添了几分姿色与气质——那倾国倾城的玉貌花容，绝不亚于《神雕侠侣》中的神仙jiejie刘亦菲。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此等清秀聘婷绝代美貌也只在童话中才能见到。天哪，我这不会是在做梦吧？人生在世百般轮回，遇到美女不足为奇，关键是巧遇一位堪称国色天香的神仙美女，而且她现在正紧紧地搂着我......难道是缘分，抑或是天意？嘿嘿，平生若遇此绝代佳人，便也死而无憾......

    “你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少女的提问打断了子轩的沉思，他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呢喃道：“我不......不太清楚啊......”

    少女继续问道：“公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子轩吞吞吐吐地回答：“我......我不知道呀......”

    “那你家在哪呢？”

    子轩惭愧万分地答道：“对不起，我......我也忘记了......”

    少女似乎有所不悦，那双清澈空灵的眼眸直视子轩：“公子你刚刚在想些什么啊，怎么会什么都不清楚呢？”

    子轩感觉脸火辣辣的，急忙替自己辩解：“我哪有啊，可......可我真......真的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身在何方，将往何去......”

    少女担忧不已：“那公子你该不会是失忆了吧？”

    子轩顿时语塞，他感到无地自容，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羞愧地点点头。

    “好啦好啦，公子你别着急——刚刚我不知道具体情况，是我晚晴不对，嘿嘿！哎，公子你看——前面有个凉亭，我们先去那儿歇息吧！”子轩顺着少女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云雾飘渺中有个亭子若隐若现，给人一种若即若离、虚无若现的神秘感。须臾他们便来到了那里，少女也收好油纸伞，将其放在一旁。此刻雾气犹如一层轻纱弥散眼前，透过那层扑朔迷离的薄雾，一座古色古香的朱红凉亭映入眼帘——它紧靠峻峭绝壁，飞檐凌空呼之欲出；八柱重檐，二龙戏珠之精雕细刻攒尖宝顶；钩心斗角错落有致，给人一种参差唯美之感。亭内整饬井然，一尘不染，雕梁画栋，古雅典致——氤氲在朦胧的雾气中，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秘韵味。凉亭映群山，迷雾融秋雨，二人被此美景深深陶醉，皆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而深深叹服。

    过了好久，狂风渐渐停息，雾气逐渐散去，骤雨转瞬即逝，少女说道：“喂，公子，雨停了。我要回去了，你真的不知道家住哪儿吗？”

    子轩无奈地摇摇头，支支吾吾地说道：“的确想不起来，我现在感觉自己的大脑里一片空白，虽然似乎有些隐约的撞击声在我的脑海里徘徊......”

    少女莞尔一笑：“没事啦，公子要不你先回我家住些时日，等你想到了再回去好吗？”

    子轩心花怒放，但他碍于情面，又过于紧张，便没有立刻点头答应，只是支支吾吾地犹豫着......

    “哎呀，公子！还犹豫干什么？好不容易雨停了，你想让我们再次被雨淋得浑身湿透吗？”

    “没，没有啊......”

    （三）世外竹溪，不速之客

    一路上，少女活泼开朗热情主动，喜笑颜开问这问那；而子轩有点神情恍惚木讷呆滞，并且常常走神答非所问，少女也就不再多问了，两人开始陷入沉默。一路上他们翻过了一座座逶迤险峻的山脉，淌过了一道道淙淙急逝的溪涧，穿过了一片片苍翠欲滴的青葱密林，终于来到了一片云雾缭绕，极易令人月迷津渡的朦胧境地。“雾锁山头山锁雾，天连水尾水连天”，子轩忽然感觉脑海中有一道坚锐锋利的白光一闪而过，旋即他心里“咯噔”一阵抽痛，既而有种莫名的熟悉袭上心头，却又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这时，少女打破沉默：“我的家就在这竹林里面，你得跟紧我走，否则你会迷路的。”子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心翼翼地尾随其后，看着她那一袭白色长裙随风摇曳，亭亭玉立的身姿氤氲在这朦胧雾气里，显得愈发轻盈飘渺、婀娜多姿，顿时仰慕之情油然而生，他那原本空虚的内心也充实了不少。极目望去，在浓雾昭昭微风飘摇之下，一片片美不胜收的竹林错落有致，中无杂树芳草鲜美，郁郁葱葱落英缤纷。少女带着子轩蜿蜒探行，边走边说：“这个竹林可是我娘亲自栽种的呢，这里面包含着奇门遁甲之术：天阵十六，外方内圆，四为风扬，其形象天。无论天干地支，还是三奇六仪，都不能走错方位，否则会被藤蔓树根缠住全身，甚至会被活活绞死的。所以啊，公子你得小心了！”

    子轩听后不觉浑身一颤，上身失去平衡差点跌落在地，少女连忙转身将其一把扶住，禁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呵呵，公子你胆子可真小啊！来，拉着我的手——”见子轩木讷不已，少女会心一笑后主动牵起子轩的手，缓缓向前走去，子轩登时一阵悸动，连忙亦步亦趋......

    两人每来到一片雾气朦胧的竹林前，云雾便自动消散，竹林也主动让路；穿过竹林之后，雾气便回旋聚集，竹林也自动复位。子轩惊异不已：这倒是和黄岛主的桃花岛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啊！不多时，一阵清风迎面拂来，浓雾散去，竹林也神奇地消失在视野里。他们翻过一座小山坡后，平旷的土地、俨然的屋舍便映入眼帘。少女回头莞尔一笑，轻轻地拨弄了一下她那秀美的长发：“公子，我家到了，一起走吧！”

    子轩怯生生地跟着她走进这个村庄，只见阡陌交通纵横排列，鸡鸣犬吠不绝于耳。村庄里荡漾着连绵不绝的曲调，但这首曲子并非那种寻常百姓耳熟能详的民乐，因为从它那哀戚婉转、起承转合的旋律中，还透露着一种华丽高贵、轻快典雅的气息。于是子轩禁不住问道：“这曲子叫什么名字啊？”

    “《碧波春江曲》。”晚晴莞尔一笑，“晨雨又在吹笛子了。”

    “哦，原来如此。”

    “哎，公子，我们还是快点走吧，要是被我娘撞见就不好了。”少女突然脸色一沉，原有的音容笑貌荡然无存，神色顿时紧张得很。

    “哎，晚晴姑娘，你回来啦？”子轩抬头看去，只见一位年逾不惑的中年大叔身着布衣，头戴幞帽（注：幞帽是唐朝一种较为流行的帽子），晚晴迎上前去将那大叔拉到一旁，小声嘀咕了一番，那大叔便知趣地离开了。子轩走上前去，好奇地问道：“他是谁啊？”

    “啊，他是我们村里的华医师，没什么，快走吧......”

    “晚晴，你这是去哪了啊？怎么这么晚了？”少女不觉浑身一颤，她慢慢抬起头来，只见她的母亲不知何时已在村口等候，她白发苍苍，德高望重，是竹溪村族长。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很深的印记，她右手拄着一根龙头拐杖，左手挎着一个方木篮子，里面放满了果蔬。

    晚晴支支吾吾地低头答道：“我......我就随便出去转转，一不小心就稍微晚了点......”

    “哼！出去转转？未经我的许可，谁让你擅自出村？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候了？月上柳梢了！你后面怎么还跟着一个外村人，谁允许你随意带外人进村的？真是岂有此理！”她一脸怒气地盯着晚晴，说完又狠狠地瞪了子轩一眼。那犀利的目光里透着寒光，令人不寒而栗，子轩禁不住打了个哆嗦，但他不想看到晚晴因自己而受连累，于是鼓起勇气替少女求情：“阿婆您好，这不关晚晴的事儿。她是个善良的好女孩，当时我在暴风骤雨中迷失了方向，还幸亏她救了我。现在无家可归......”

    族长勃然大怒：“简直是一派胡言！什么无家可归，什么迷失方向，统统都是借口！都是你们这些人用来找到我们子孙后代蛰居之地的借口！”

    见母亲动怒，晚晴上前劝道：“他的确不是您所想象的那样，其实......”话音未落，母亲用力将她拉到一边，语重心长地教训道：“傻孩子，姑且不说他来我们这儿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首先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他来自何方，要到哪儿去，他的到来会不会给我们带来什么麻烦呢？晚晴啊，你还小，什么都不明白！你心地善良、乐于助人是好的，但有时候过分善良会节外生枝的啊！你爹最后一次临别前嘱咐我一定要将你带到一个远离纷争的安逸净土，并好好地把你抚养长大，后来当天便传出了你爹遇害的消息......我真没想到，那一次竟然是诀别......”晚晴娘开始掩面而泣，痛不欲生，仿佛又看到了当年的心酸场景，晚晴哭着说道：“娘，都是女儿不懂事，惹您cao心了......”

    晚晴母亲擦擦眼泪，带着哭腔说道：“晴儿，等时机成熟了，就和朔言成家吧。他文武双全，就是性情有些急躁，但总的人还不错。你和他在一起，能过着无忧无虑相夫教子的生活。如此一来若你爹泉下有知，便也可以瞑目了，到那时我也有脸去见你爹了......”

    “不，娘！都是女儿不好，全是女儿的错，对不起！我不要你去见我爹，我也不要去嫁人，我只想一辈子陪在娘身边！”晚晴眼瞳里闪过泪光，低声呜咽道。

    “傻晴儿，别哭了——你爹给你取这个名字‘晚晴’，便想让你即使在无边寂寥的夜晚也要拥有心情上的晴日，别再哭啦！自古以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有女儿一辈子守着老母亲的？哈哈，你的孝心可鉴，娘心领了；只不过如果真的那样，将来我可无颜见你九泉之下的父亲啊。”晚晴娘的怒气似乎消了很多，但和颜悦色的脸上仍流露出无限的忧虑和悲伤之情。

    “哎呀，娘！别说那些了，多不吉利啊。今天女儿擅自出村，还带陌生人回来，是女儿的错。女儿在此向您赔不是了！”说完，晚晴“扑通”一声跪在母亲的面前。

    站在远处的子轩还以为晚晴要受严厉的惩罚，他一个箭步走上前来正准备求情，却没想到母亲已将女儿轻轻地扶起来，他也长舒了一口气。这时族长对子轩说道：“看在我女儿的份上，今天你擅闯我们竹溪村一事我暂不追究。天色不早了，晚晴你带他去我们家里屋休息吧！”

    子轩喜出望外：“谢谢老人家，谢谢晚晴姑娘！”

    “哼，先别得意太早，我只不过是让你暂住一宿，明天一早就给我离开！”说完她拄着拐杖，缓慢地朝自家门口蹒跚走去。

    “可他......”晚晴正想告诉母亲子轩已经丧失了记忆，却被子轩一把拽住，他摇摇头示意晚晴不要急于解释。

    晚晴无奈道：“可你明天一早就得走，你不是迷路失忆了嘛，你该怎么办啊？”

    子轩微笑道：“你已经帮了我很多忙，我不想让你再因我而挨骂了。具体明天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想还是听天由命吧——去留随意，一切随缘。”

    “那好吧，公子跟我来。”晚晴的双眸里闪过一丝欣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