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车祸（1）

    “爸，我这是怎么啦？”苏醒后的梅川感到全身酥软，晕晕沉沉，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让她警觉了许多，她下意识伸手去摸床头柜的眼镜，马上又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缩手。

    梅川的父亲梅国庆此刻正在床尾和主治医生刘明交头接耳，她听不清也看不清他们正在说什么，只知道这个主治医生似成相识……

    她想起自己是一家公司的采购员，需要经常出差，可就在一周前，在她的弟弟梅军开车送她去车站的路上，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因为意外发生的太快，当时正在翻阅采购合同的梅川怎么也想不到是因为所途径的桥过于狭窄，以至于避让不及行人而连人带车坠入了河中，就在那一瞬间的功夫，她的脑袋被安全气囊重重地弹晕，随后便失去了知觉。

    当梅川醒来后，她只依稀记得是如何被抬上救护车，可事后脑海中一片空白，她怎么也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来到医院的，还有她的弟弟梅军此刻是生是死。

    一听到梅川的声音，她的父亲连忙走近梅川身旁，用一种焦急的语气问道：“你……你醒啦，都快一个礼拜了，想起怎么出的事吗？”

    梅川睁着双眼，父亲那副急不可待的神情让她不知所措，还有比自己的安危更加着急的事吗，她难以理解，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没有，我的头很痛，发生了什么事，弟弟呢？”

    “你先别管他，快告诉我……”梅国庆连她都不在乎，怎么可能还会去关心这个养子。

    “我不记得了，我的头很痛，别问我，我要休息……”梅川不想去回忆，更加不明白平时和蔼可亲的父亲心里在想些什么，便蒙上被子装睡。

    梅国庆面沉似水，一脸的狐疑之色。

    “那你休息吧，我先出去了。”

    被子被梅川掀开一角，偷看着父亲佝偻的背影远离，她的心里七上八下，顿时感到很无助，车祸带来的不止是伤痛，还有伤心。

    梅川回忆起家中的境遇。她在五岁那年，得了一种罕见的疾病，需要全身换血，而相匹配的血型又非常少，等了一年的时间，终于得到一个好消息，有个比她小一岁的小男孩刚好符合她的血型，但是，这个小男孩是个孤儿。

    当时梅川住院的医院刚巧和小男孩进入到孤儿院后被安排体检的医院是同一所，消息被梅川的主治医生刘明得知后，第一时间通知了她的父母。

    因为相关的法律，这个换血手术并不能依法实施，于是梅川的父母动用了一切非法的手段，在孤儿院领养了这个小男孩，并改名为梅军，当然手术能否实施就由不得梅军做主了。

    而这个秘密一直隐藏在梅川的家庭之中，没人再提也没人敢提。在梅川看来，她的弟弟救了自己的命，让自己免受了多年的痛苦，可说是救命恩人也不为过。可她的心里总是觉得很愧疚，因为她看到手术前后梅军被针管扎得痛哭流涕的样子，小小年纪饱受了额外的折磨，就想着代替他来承受这一切，甚至把他当成自己。

    手术后，梅川恢复地很快，也没有后遗症，可是梅军却受到了感染，好一段时间都要在病床上度过。

    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没人再提及此事，但是有好几次梅川看到他傻傻地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一言不发，一发呆就是一天。久而久之，谁也不敢过问。

    梅国庆在梅军康复后，对待他和亲生的没有分别，完全当成了家里的一份子，反而对她若即若离，这让她产生了逆反心理。

    梅川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其实在车祸发生的那一刻，她就有种感觉，也许这就是女人的第六感。

    她翻开被子，仔细检查着每个角落，可是找了半天还是没有眼镜的踪影，突然间她想起有个人影趁自己昏迷的时候在自己身边出现过，而且这个人影很熟悉。

    上百度的近视让她不得不眯缝着双眼看东西，但是看什么都是虚影，一切都显得不真实。

    病房的门没有关闭，从外面露出一丝光亮，梅川隐约能见到说话声，好奇心强，她便下地鬼鬼祟祟地走到门内侧，偷听着外面的动静。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担心，似乎这场事故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刘明）“国庆，事情已经出了，你又何必纠结？”

    （梅国庆）“难道是我想这样吗，只要她能想起来，就能……就能……唉，真的只能靠她？”

    一阵沉默……

    （梅国庆）“对了，你不是说还有一个办法吗，为什么不试试？”

    （刘明）“办法是有，可是也要她自己愿意，刚才你也察觉了，她对车祸的事很反感，如果我们硬是逼她，效果可能适得其反，我建议你还是告诉她真相，也许结果不是你想的那样呢！”

    （梅国庆）“二十年了，她的病纠缠了我们二十年，难道这就是报应，非得让这个家散了……”

    （刘明）“调查结果还没出来，先不要这么早下结论，唉，或许我就不应该提议做那个手术，以当时的医学技术来说，这可能会留有很大的后遗症，可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个后遗症会影响到你家人的生命。”

    （梅国庆）“说这些都没用了，你还是照常给她抽血。”

    （刘明）“好吧，但是我怕她有所察觉，必要的时候我会通知精神科的张教授。”

    （梅国庆）“你做主吧，希望梅军能再撑几天。”

    梅军快死了，听到这个消息，梅川的心里“咯噔”一下，手心竟被攥出了汗。原来自己竟成了怀疑的对象，她告诉自己，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应该若无其事地回到病床，“享受”着黎明前的那一片宁静。

    十分钟后，一个护士轻手轻脚地走进了病房，这个病房只有梅川一个人，不是来找她的又会是来找谁的。偌大的病房在一个人满为患的医院里显得尤其奢侈，现在看来，是梅国庆特意安排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她说实话。

    梅川听着护士摆弄针管的动静，刻意保持着冷静，但是一想到手肘有数个针孔，就再也无法镇定下去，原来这么多天没有完全清醒就是这个原因，自己不能再等了，于是一狠心从床上蹦起来，大声喝道：“你要干什么？”

    护士“啊”地一声被吓得把手中的针管掉落在地，慌乱之余连捡拾的动作都没有，狂叫着向外飞快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