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搬家（1）

    这是一幢烂尾楼，从打地基到竣工前前后后经历了十年之久，建建停停，地上的杂草长了一波又一波，拉横幅抗议的业主也是一波接着一波。虽然在政府的运作下，最后得以交付给业主，但还是备受诟病。

    十年前，柳燕还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她的父母为了她买了其中一套房，十年后，她选择和丈夫分居，带着五岁的女儿小溪过上新生活。

    精装房，两居室，南北通透，在请人打扫，又添置了一些电器、家俱后，柳燕和女儿搬了进去。

    入住后的第一天，周五晚上，七点三十六分。

    小溪抱着一个人形娃娃在客厅玩着医生看病的游戏，身旁放着儿童玩具医疗箱。她让娃娃躺在地板上，自己戴着“听诊器”像模像样地按来按去，随后自言自语道：“嗯……肺不好，胃不好，肾不好，肠子不好，心……咦？”

    坐在沙发上的柳燕此时听到女儿的话，不由得笑出声来，问道：“我的小医生，病人是什么毛病啊？”

    小溪斜着眼想了一会儿，嘣出一个字：“死。”

    柳燕一愣，想不到会听到这个答案，但女儿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字的真正含义，笑嘻嘻地抱起娃娃又揉又亲。

    “小溪，来，”柳燕摸着女儿的头发，“明天我们去外公家吧！”

    小溪嘟着嘴，奶声奶气地说道：“外公家有条大狼狗，它会咬我的。”

    “那我们去之前和外公说好，让他把大狼狗关起来。”

    “好吧，但是……但是我要带着迪迪。”

    迪迪就是小溪的娃娃，是她自己取得名字，也是伴随着她最久的玩具，除了去幼稚园，她几乎不离手。小溪之所以这么问，源于这个玩具是她爸爸买给她的，她怕柳燕不答应。

    当初柳燕离开丈夫，只要不是她的和她买给女儿的东西都留下了，要不是小溪哭着求她，她是绝对不会妥协的。不过冷静之后，她也反思过，毕竟那个男人是小溪的亲生爸爸，无论他们之间是否能够相处下去，女儿是无辜的，她不可能完全把他从女儿的生命中抹去。

    小溪虽然只有五岁，但她很懂事，明白柳燕不喜欢这个娃娃，所以只在家里玩，再也没有带出去过。

    望着小溪乞求的眼神，柳燕点头答应。

    入住后的第二天，周六上午，九点十一分。

    “mama，mama……”小溪跑到柳燕跟前，红着眼说，“迪迪不见了，迪迪不见了……”

    柳燕跟着小溪来到她的房间，里里外外找了一遍，最后在床底下发现脏兮兮的娃娃，尤其是娃娃的手、脚、膝盖，就和小溪婴儿时期在地上爬行后的程度一样。

    小溪睡觉的时候，她会习惯性地把娃娃放在身边，一只手搭着，昨晚，柳燕也看到她把娃娃放在同样的位置，但从来没有发生过娃娃会掉落在床底的情况，甚至于弄成这副样子，所以只有一个可能，肯定是她玩着玩着就睡着了，连娃娃掉落都不知道。

    “迪迪这么脏，今天就不带去了。”说完，有些生气的柳燕把娃娃扔在洗衣篮中。

    小溪抽泣着鼻子，望着洗衣篮中的娃娃依依不舍。

    去外婆家开车要半个小时左右，柳燕和小溪到时，老父亲正在院门前杀鱼。鱼腥味引得附近的几只野猫在门前徘徊，但又怕那把闪着寒光的菜刀，只是瞪着贪婪的双目伺机而动。

    小溪不喜欢那股鱼腥味，捂着鼻子躲在柳燕身后，在柳燕的提醒下才喊出一声：“外公。”

    “是小溪来啦，我这就好了，你先带她进去吧！”老父亲对柳燕说完，让出一条路来。

    可等两人刚走到了院门前，那几只野猫齐刷刷地把目光转向他们，随后竟然弓起背，不约而同发出一声怪叫，好像是见到了可怕的天敌。在那声拖着长音的怪叫结束后，那几只野猫撒腿就跑，有的蹿上墙头，有的躲在草丛中，有的靠在电线杆子后，但都没有彻底离开，只是用一种充满杀气的目光注视着。

    小溪害怕得哭喊起来，柳燕见状也有惧色，但还是硬抱起她，大步向院子躲去，老父亲则草草收拾后，关了院门。谁也没有留意到，老父亲丢弃的鱼下水并没有引来那几只野猫的争夺，反而是被一群绿头苍蝇占得先机。

    听说小溪要来，老父亲一早就把大狼狗关在狗舍里锁起来，此时黑洞洞的小门内，一双同样杀气腾腾的目光正紧紧盯着进门后的两人，只不过无法引得外人的注意。

    柳燕帮着老母亲在厨房里忙活食材，实际上是在谈心。虽然柳燕还没有正式和丈夫离婚，但这只是时间长短的关系，并不会影响最终的结果，但老母亲的一番话让她替未来担忧不少。

    柳燕在读研究生时期就认识了丈夫，两个人同专业，日久生情，毕业成婚，怀孕后便辞职做了全职太太。丈夫在外企做高管，三年前调至新加坡，期间每三个月回来一次，但两年前，他有了外遇。柳燕虽然知道，但顾虑到小溪和家人的感受，一直没有揭穿他。可近半年两人为了一点小事就争吵，丈夫知道是他之前对不起柳燕，早就断了和那个女人的来往，但柳燕心存芥蒂，说什么也听不进去，幸得烂尾楼要交付，柳燕索性带着小溪离开。

    当时做这个决定确实有些鲁莽，柳燕担心自己多年没有工作过，现在三十多岁再重新踏入职场，能否得到满意的薪水来独自照顾小溪，还有担负起一对老父母的生活起居，这些都是未知之数，她不知道一个女人要多么坚强才能像男人一样无所顾忌、独当一面，接下去的路该怎么走，她也以为能够马上给出答案，可现实的压力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而至，就连几只野猫她都无能为力，她只能选择避其锋芒。

    入住后的第三天，周日下午，一点零三分。

    昨晚柳燕和老母亲聊到深夜，要不是每周日中午她给小溪报了舞蹈班，可能今天也要住下去。

    午饭后，柳燕开车送小溪去青少年宫，随后便回了家。从地下车库出来后，小区保安拦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