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时针【四】
拿到手的小歌果就这样静静躺进菲尔德的上衣口袋，她收了收腰间皮带，手腕上露出红色的腕绳。 轻荡，轻荡轻荡。 糖果店招牌逐渐远去。 糖果店躺进无数小阁楼中，它们站立在阳光下，沐浴着寂寞的安详，落满了灰尘的时光，似乎没有人能够打搅。 这里位于白塔的边缘地带，垂直高度上也是远得令人担忧，只有稀少人流，穿梭与此的小小凡尘。 但很少知道，这里生长的白桦树，无比高大，无比魁拔。它的根，可入药，可做军工材料，或者生长自然活性剂的培养皿外壁，核心技术的厂房。白桦树无比巨大，个头非比寻常。人们说它是一棵树，菲尔德说是一座山。 “现在，向山出发~”【与动漫《向山出发》同名哦~】 **** 【源自远古时期的树种，生长环境与树龄极限均为未知。】 露儿漫不经心地读着，想象那一望无际平原之上，硕大的白桦。小虎皮鹦鹉落在枝头发出轻响，放大了露儿瞳孔，逐渐在眼眶内扩张。 缩景瞳明显注意到，她正在被幻想剥离的表象。 “对于幻想是否疲倦了？” 书名显示为《世界树分支历史》。一旁放着《风与树的歌》。【安房直子的童话作品】 “有一些。总感觉，幻想之类的东西，有些平凡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接触久了的缘故，还是故事背后的某些东西，我总觉得大人们只不过在自己的梦中越走越远的一种人。你还记得我mama吧，对啦，就是那个时候，他老是对我说，童话其实是真实的，是任何人都向往的世界。”讲到这里，无意识的停顿突然到来。“那是她的想法，不是我的想法。我怎么知道她的感受，我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她一定是在安慰我吧，我傻愣愣的，不知道怎样去生活。我当然不知道她是否在撒谎，呐，缩景瞳，你的存在是诚实的吧？” 缩景瞳黯然失色，手心冒汗。露儿依旧低头说着某些东西，双唇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谈吐之间，夹杂着一些缩景瞳从未听过的词语。 【失望】。 【本性】。 【忘却】。 【回归】。 其实只是下意识里，不想听到的东西。 似乎又重新上演了，那些时刻，人们也是这样一路失望，慢慢走过，又慢慢远去。果不其然，露儿并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特殊的梦体，她只是比较迟钝吧。梦界的“知识”，关于幻想本质的信息一旦流入梦体的认知中，谁也说不清她们是否还愿意继续沉睡，还是努力睁开双眼？ 图书馆是一碗浓汤，菜单上写着的菜名为【晓】。慢慢品味，味道不会明显暴躁，侵入味蕾隐私深处，也不会优柔寡断，剪不断现实相接。 “缩景瞳？” “哦，抱歉。我突然有些不舒服，”洛丽塔歪着脑袋，透过细长栏杆之间小小的缝隙，合上《关于造物的视觉规律性演绎》，呼吸沉重。“那个......失陪了，我一个人，出去，走走。”也不吭声，不见得露儿的一席话有多大的杀伤力，简直就是玻璃心作怪。缩景瞳到底是什么想法，作为引者，隐隐不是“引者”自身。 “正好，我也一样。” 真是见怪不怪！ 洛丽塔腾地站起来，脑袋捅到书架伸出的夹板，惊得一旁的女孩眨了眨眼，小指微翘。额头上的疼痛有些浓烈，仿佛可以闻到抱怨的味道。她道过歉，手按着书本脊梁，推进书架。有那么一瞬间，洛丽塔看到时间的形状，书架上的事物一本接一本组成波浪涛涛，随着一双双手舞动其中的伸缩，吊钟敲响。 两人走远了。 自己怎么如此慌张？ 有些失神，女孩洒着步子，荡漾过走廊，木质吊顶上满是眼花缭乱的黑白壁画。 终于是忍不住了，捂着脑袋，小手微微弯起，害怕触碰神经末梢。坐的时间长，走的时间短，思考的时间，是二者平方。她终于知道梦体不愿意来到图书馆的原因。因为这里的气氛会毁了当初与梦体见面时的轻松，现在只剩下紧张。 【你怎么能对露儿说这样的话！】 【我也知道，那是事实，我也不愿说出口。】 【我就算责怪你，也只是一种表面形式。】 【好吧。上一任的梦体，我的第一名梦体，作为引者的我失去了......我本该拥有的东西。引者的任务在梦体被引入梦界的时刻就发生了改变，他们已经不是引者了，只是空有其名。人如同造物，创造自己，时间段上的自己，回忆中的自己，自己中的“自己”，世界中的自己。言说它，双方都会陷入自责之中。】 【那露儿，她的身份，发生改变了吧？是不是这样的！告诉我！】 【我没有任何的责任，责怪回忆带来的痛，是没有意义的。忘却只是借口，我们终将分离，相遇。】 【她不是“假”的，已经变成“真”的了？】 【愿望实现之后，人们会清醒起来，哪怕时间会有些许不同长短，哪怕男女各怀五彩心情篇章。】 【所以我才讨厌你们，我是真的，相当，痛恨你们啊。明明是梦的引者，却也是子弹底火撞针。】 似曾相识的眼神，也曾经停留在菲尔德多情的瞳孔中，清楚记得，不会有错。 黑白壁画，带上羞涩昏暗烛光，呈现活泼鱼儿数条，居住在沙漏中的生灵，越不过小小透明瓶颈。鱼儿幸福眺望上方明亮“世界”，另一边的鱼儿，也在瞩目“安宁”。 “真是，烦死人了啊。” 笑着，戴着这样的面具躲在一旁，有失为自己定下的尊严。 **** 小歌果感到异样的平静。 菲尔德停止耍动她那异常夸大步幅。 她只是抬头欣赏。 女孩仰起脖子，牵动手腕上的红绳。 轻荡轻荡，轻荡。 树上枝杈之间，镶嵌小屋一枚，完全不同于居住在其中小小人儿的心智与意识，完美伪装。 政，治，界，的老狐狸，隐居都带有自己风味。【以防河蟹。】 短发女孩听到树下熟悉的大嗓门，支开窗户，扫视树下20米处，女孩红色的裙子拂动，一脸笑眯眯。 她也开始笑眯眯。 她也开始回过身。 她们相互接近，一方拽着一方，按进自己怀里，手掌中央小歌果闯入一方嘴里，一方仍在睁大眼睛，鼻息坚毅。 “放手啊你在干什么你真是老糊涂我好讨厌你啊！” “好啦，都没事了~” 她还是不死心，按着身上不断褪下的皮，一脸愤慨，双臂弯曲。 菲尔德闪开了。 “小歌果，” 上下跳动女孩，露出坚挺鼻梁。 “这玩意儿，你，居然，” 肩膀微微舒展，骨骼鸣叫。 “还能弄到，肯定是......他！” 他捧着脸颊，不敢相信，意识颓唐。 “他！他！呸，辣啦啦！！” “我的妈，你还是老样子。” 面前的男子皱着眉头，叹出的气息垂落手背上最后一片鳞甲。 “连性别都要隐藏，你还真是让人向往呢。军耳，先生？” 不远处，蝉。经过树干脊梁，阴影中央。 “老太婆，彼此，相仿？” 两人笑弯了腰，源于他身上的洋裙，还是她嘴唇的口红。 “没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