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江左往事图歌
我没心情听素牙子说话,仔细盯着那些泥人,发现它们似乎并不能冲上来对我抓咬,只是离得很近,张牙舞爪的嘶吼,阵阵泥腥恶臭扑鼻,令人胃里翻滚,脑袋发晕。 我挣扎了一下,感觉陷入泥中的下半身被无数只手爪控制着动弹不得,皮肤上传来又疼又滑的触感,很瘆人,不过好在没有继续往下陷了。 这种类似的场景我见过两次了,经过最初的惊慌,渐渐又平复了心情,抬头看着素牙子五个鬼怪,叹口气道:“放了他们吧,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就好。” 以前,我一直以为这句话很套路,很没有意思,但轮到自己说出口时才充分的感受到一种无奈与郁闷。 素牙子桀桀怪笑道:“不可能,不可能。” 我无话可说了,这就是明摆着祸害人,鬼怪与人类的思维方式不同,他们说一不二,说不行就绝对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这点和蛇蝎倒很相似,冷血,无情。 大厅内充斥着泥人“唔呀”的吼叫、火苗迸裂声和nongnong的臭气,没有人说话,对面群鬼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们。 我心里有点麻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过了好一会再次叹了口气道:“素牙子,你为什么非要杀我呢?杀了我你又有什么好处?” “当然要杀你,我师傅的一缕残魂被你灭了,你难道不该死?” 素牙子恨恨道:“要说好处,也有不少,你一身行气之法很纯正,我们吸食了大有裨益,说不定还能因此还阳,享受人间之福,而且天官派百年道统之争就此结束,你身为灵道掌教身死,则我幻道崛起。” 又是这种说法,我听着就感到说不出的烦躁,怒道:“老巫婆,不是我说你,我真的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以为你活在小说里吗?你知道现在是什么社会?小车满地跑,飞机满天飞,在家看电视,出门坐公交,反正就是大家赚钱过日子,钱少了穷逼,钱多了装逼,师傅道统什么的跟屁一样,连五块钱都不值,我学这玩意儿也是糊里糊涂,不知怎么就学会了,你要那什么道统是吧,你拿去好了,从现在开始你是天官派掌教,我特么不玩了,你全家一起当掌教吧。” 素牙子和那叶喇面面相觑,忽然捂着肚子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森森鬼音缭绕扩散,令人听了直起鸡皮疙瘩。 这时叶喇擦擦眼角道:“没想到啊没想到,天国护法真人陈定命的子孙竟然如此没有骨气,想当年他打压的我师傅宋真人节节败逃,连阿玛身边的数十奇人异士于他也如土鸡瓦狗一般,黑白两道灵法门人谁敢不给他几分薄面,就是那老佛爷请他去给宫廷做道场驱晦气,他都不假以辞色,桀骜不驯傲视天下,神秘莫测,心狠手辣,令人念之生畏啊,我就想不明白了,他怎么会有你这么个后代,此地经营一百多年用来对付你,真是可惜了。” 宋真人,陈定命?我想起在环仙窟中素牙子的说法,便问素牙子:“莫非这叶喇老鬼是你师叔级别的?” 素牙子点头哼道:“没错!” 我忽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想法,说道:“你们为什么都在南京这么个地方?” 素牙子道:“还不是拜陈定命所赐,当年天国定都应天府金陵,他为护法国师,这里自然是他的地方,我们身不由己啊。” 我点点头脑海中回忆起从小到大的经历,去年在老家时遇见的张脚医、阿晶背后的老女人、郝三婆、血色诅咒石、神葬宫、湿皮婆还有喜留佛,今年遇见胡思晴他爹,百尺老道,智深师徒,仔细想来这一切似乎都有迹可循,好像有所联系,而纽带可能是那喜留佛,心中不由升起一种可怕的念头。 连忙对素牙子道:“你看是不是这么回事,我吧……也是身不由己,我怀疑我的所作所为好像被人设计好的,是以一种既定的模式在运转,呃……这么说你懂吗?” 素牙子愣了一下,摇头道:“不懂。” “也就是说,我的所作所为其实不受控制,做的一些事莫名其妙的就发生了,你看,我如果不去那天贵园小区,咱们就不会接触,如果我不来学校,也遇不到叶喇,说实话,我还真没遇到多少鬼怪,自学了一身本领没来得及显摆,结果让你们给碰上了,这就好像上街买菜一样,我身上就三块钱,可巧你家的菜刚好打包一起带走也就三块,这多巧合?是吧!我怀疑我们是被一种冥冥中的诡异力量控制了。” 我越说越顺溜,越想越是那么回事,“我看咱们还是不要自相残杀了,我做些人俑给你们附身,平时出来一块喝喝啤酒吃吃小菜,谈谈国际局势,聊聊隔壁李寡妇张瘸子啥的,从此相信相爱一家人,你好我好大家好,好不好?” “好你个头!” “胡说八道!” “乱七八糟!” 素牙子、叶喇等鬼异口同声,看得出,它们有点犯晕。 叶喇冷冷道:“你是什么人物也配那些力量左右?若不是师出同门,你以为就凭你的小小手段岂能克制我们?” 我一听也有点犯糊涂,什么这些力量那些力量?难道是我想多了?就在这时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咯吱咯吱的声响,抬头一看惊异莫名,只见天花板下横着一块跷跷板,一头一个笼子,一个里面装着公鸡,一个里面装着黑狗,跷跷板的中间有个绞rou机似的铁疙瘩,跷跷板来回撬动,公鸡和黑狗便一只只掉进绞rou机中,很快就被绞成碎rou,而nongnong的血水直接落在我头上,腥臭腥臭的。 我连忙抹了把脸,怒道:“这是什么玩意?” 素牙子神秘莫测道:“黑狗血,大公鸡血,你瞎啊?” 我感觉很荒唐,骂道:“你特么才瞎,咱们到底谁是鬼谁是人?你用这玩意对付我!?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素牙子不搭话和那叶喇对视一眼,十几只厉鬼突然间到了我的头顶上方,莫名其妙的排成一个圈,身上同时泛起乌黑的阴气,二话不说尖啸着扑来。 冰冷尖利的阴煞之气围来,我头皮发麻胸口狂跳,想抬头看看,偏偏头顶的鸡狗血越淋越多,眼睛都睁不开,赶紧去感受那小腹中的行气之法,这一感受顿时心中一片冰凉,握草,那种感觉没了,完了!黑狗血和鸡血对我还真有作用! 怎么会这样!? 我咬牙拼命的去感触,可惜毫无感觉,而身上布满了泥浆和血液,精血画箓无法施展,泥潭中密密麻麻的泥人固定了我的腿脚四肢,一些神灵施法姿态也无法摆出,总之是认人宰割了。 就在这时肩头、背上、头皮都是火辣辣的疼,好像被烧红的烙铁烙上了一样,我拼命的睁开眼,隐约发现四周全是朦胧的阴气,从那些阴气中时而探出一道苍白的利爪,时而伸出一个鸡爪般的钩子手,一带便会勾走我一丝血rou。
我实在疼的没脾气,又反抗不了,一下子什么想法也没了,只能破口大骂:“一群老表子,狗娘养的,杂碎,没爹没娘的鬼东西,有种给老子一个痛快。” 阴气中传来一道jian笑声,跟鸡叫似的,似乎是叶喇发出的,接着阴沉沉道:“小子,凌迟才能让你的一身原阳之气毫无保留的散出,如此也不枉我一百多年的苦闷。” “苦你麻痹!” 我接着大骂,心里却在不停告诫自己,不能放弃、不能放弃,胡思晴和磊子他们还要指望我呢,胡建军还欠我五十万,还有蔡小雅,这妹子长得那么漂亮,好像对我有意思,我还想和她搞对象呢,有可能带她回家见父母,在村里转两圈炫耀一下,那得多风光?能结婚最好,她家那么有钱,以后她爸妈挂了,还不都是我的。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不过确实有激励的作用,如今哪怕一切手段都不能用了,起码我还能说话不是? 对,天官敕冥歌调! 可惜,如意算盘又空了,无论是道德经还是抱补子都对这些厉鬼毫无作用,身上越来越疼,几乎麻木了,我怀疑我现在上半身还有没有完整的皮肤。 完了、完了…… 就在这时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了郝三婆从湿皮婆手上救起我时唱的歌,当下心情振奋,张口唱道:“南山有个山大王,北水上面抢粮仓,无头女巫暗中看,从此心中有君郎,哪知人鬼殊途无归路,生死离别愁断肠……东吴有个天官道,非正非邪坏心肠,挑拣良善走留门,北疆弑杀一万狼,要说善道有青子,管他魑魅和魍魉……啷里个啷,啷里个啷……” 也不知唱了多久,一遍又一遍,直道唱的嘴皮发麻,忽然感觉身上的烙铁感没了,而顶上的鸡狗血好像也流尽了,泥潭里的泥人更是消失的无影无踪,我摸了把脸停了下来,睁眼一看,素牙子和叶喇众鬼瘫倒一地,一个个惊骇莫名。 叶喇指着我问道:“他唱的什么东西?” 素牙子瞪着老眼,嘴里咕哝半天,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日本阴阳九菊道东条花良子送给姜东公的江左往事图歌!” 日本人?姜东公?江左往事图歌?我糊里糊涂不知她们在说什么。 叶喇颤悠悠站起,嘶声道:“闭嘴,不准唱!” 我身上疼的厉害动一下都撕心裂肺的疼,不过仍旧故作随意道:“扯淡,你不让我唱我就不唱?你脑子还没发育好吧?老子高兴!” 叶喇气的浑身颤抖,猛的挥舞衣袖,只听嘎吱一声,她身后的血色墙壁忽然从中间裂开,一分为二,接着横转平行,缓缓靠近。 那些虫子突然疯狂的扭动身躯,黑乎乎的圆筒脑袋从血垢中昂起,张开了血盆大口,对准上面的胡思晴等人,口中獠牙跟十几把剪刀同时张合一样,发出刺耳的擦擦声,更为重要的是那些倒刺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散发着幽幽的黑光,这要是合实了,胡思晴她们一准成rou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