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道别离
彭鲲回到家里，父母亲都在家里，桌子上摆满了香喷喷的饭菜，彭鲲眼眶有些湿润，头发乱糟糟的，他已经记不得一家人多久没有这样坐下来好好的吃一顿饭了。 今天这顿晚饭很丰盛，古时候，每一个死刑犯临刑前都会享受到一顿丰盛的大餐，不知道这两顿晚饭的意义是不是一样的？ 彭敖和李芸没有说话，房里的气氛很沉默，很冰冷，他们都已经接到了上面的通知，彭鲲被重新招进了部队，一支很强的部队！ 他们唯一所知道的信息是接纳彭鲲的是一支特种部队，至于这支特种部队的番号、编制、人数、最高长官则是一无所知！ 要知道，彭敖和李芸在军界和政界也算得上是小有名气的，而现在，以他们的身份地位和人脉都无法查出这支部队的信息，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是一支极端恐怖、神秘的部队，众所周知，一艘轮船在海面上航行，最大的威胁不是来自漂浮在水面上的冰山，而是潜伏在水下的冰山，越是模糊，越是未知，则越是恐怖！ 彭敖是铁血男人，然而面对此刻的紧张气氛却有些不自在：“到了在队了，要好好干！你是我彭敖的儿子，不要给我彭家丢脸！” 这是彭敖所能想到的唯一的要说的话，男人与男人的对话，无须太多华丽的辞藻修饰，简单明了，像军人的刺刀，一刀，斩灭乾坤！ 彭鲲没有像往常一样顶撞父亲，他“哦”了一声，拿起筷子默默的低头吃饭，对于亲情，他缺失了十多年，现在父母亲都在自己的身旁，他有很多的话想说，可是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鲲儿，来！”李芸给彭鲲夹了一块彭鲲最爱吃的红烧rou，眼里满是不舍和nongnong的忧愁，彭鲲此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入伍和退伍的时间，部队里所递给他们的特种部队入伍通知书上没有任何提及，彭鲲是带罪入伍，这本来在法律上就是行不通的，所以他们对于彭鲲以后的生活心里没有一点的底子。 彭鲲嚼着最喜欢吃的红烧rou，却感觉到味道有些苦涩，东西再怎么好吃，都必须要有吃东西的好心情，在别离的时刻，他哪里有心思享受这顿美味的大餐？ 彭鲲吃完这顿饭，放下了碗筷，彭敖沉默了许久，终于用尽全身的力气对彭鲲吼了一句：“鲲儿，对不起！” 对不起，这三个字从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口中说出来，其份量何止千钧！ 李芸眼眶湿润，对不起这三个字，居然从彭敖的嘴上说了出来！ 当初，李芸和彭敖的婚礼因为任务一拖再拖，彭敖没有说对不起，彭敖丢下怀孕九个月即将临盆的李芸毅然奔向战场，彭敖没有说对不起，然而，就在今天，他终于听到，“对不起”这三个字从彭敖的口中说了出来！ 彭鲲身子一颤，他知道父亲的性格，他知道军人的性格。 对于一个军人来说，没有对与错，只有对命令的绝对服从！ 彭敖站了起来，身板依旧挺得笔直，只是，从他笔直的身躯中，却发现了一丝沧桑：“我知道十多年来你一直很恨我，不理解我，可是，明天，你就要披上这身军装，我要告诉你，穿上这身军装，你可以得到很多东西，力量，顽强，服从，可是，你也会失去很多东西，亲情，爱情，友情，甚至是，良心！” 良心！ 彭敖红着眼睛，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刚毅，他身上的气势是那样的霸道而嚣张，彭鲲从彭敖的身上发现了和罗彬一样的气质！ 那是只有军人才可能具备的气果断与决绝！罗彬把彭鲲踏在脚下，对所有的新兵说的那番话让彭鲲受益匪浅，也让彭鲲了解到，军人并不像教科书上说的那样光明正大和英雄！ 军人，是剑，是枪，是刺进敌人心脏的钢刀，他的存在形式本来就是带有暴力黑暗色彩的，然而，他却被赋予了光明的形象！ 一个本质是暴力色彩的军队，他又怎么可能会真的像电影里演得那样光明神圣！军人也有家庭，也有感情，也有自己的泪与悲！ 军人的痛苦，谁人知道？ “你恨我，你恨军队，在你奶奶病重的时候，我没有陪在你奶奶的身边，这是你不愿意当兵的根本原因！现在，你就要当兵了，当得还是危险系数最高，最神秘的特种兵！我希望你记住我今天对你所说的话，世界上任何东西，都有他的代价！当军人的同时，不要总是想自己失去了什么，要想到，你得到了什么！”彭敖的话如同阵阵雷声，在九天之外炸响！ 彭鲲咬着下嘴唇：“我想问你，对于我奶奶，你愧疚吗？” 彭敖震声道：“我愧疚，但我不会后悔！在你奶奶重病的时候，我不能陪在他的身侧，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但是那段时间，我却将一个跨国的黑帮集团打垮，营救了数百人，挽救国家财产损失数亿元！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依旧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彭鲲埋着脑袋，他的头发像针一样刺向天空，叛逆而张狂，彭敖本来以为彭鲲会想以前一样和自己大吵一架，可是，这次彭鲲没有，他缓缓的抬起脑袋，眼神犀利，猛地举起右手，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彭敖不苟言笑的脸上浮现起了一抹笑容，“啪”的还了一个军礼，动作迅速，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他的彭鲲，终于长大了！ 彭鲲的手指尖挨着眉毛，朗声道：“我不恨你，你知道我为什么最终会答应展锋加入特种部队吗？因为他告诉过我一个秘密，那次把你折磨的差点死去的贩毒集团的老大，叫刘威！是刘凯的父亲！” 彭鲲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消息只有彭敖的几个亲密好友和他的上级知晓，彭敖的好友肯定不会告诉展锋这个消息，那么展锋能知道这个绝密的消息，只有可能从彭鲲的上级那里所得到，而彭鲲的上级，直属中央！ 展锋，到底是什么身份？ “我知道你的难处，但是，我会告诉你，我会当一个兵，一个比你还强的兵！我要告诉你，军人对党的忠和对亲人的孝、对朋友的义、对妻子的爱可以得到平衡！” “具备忠孝爱义的兵，才是最！强！兵！王！” 彭鲲说完这番话，转身离去，留给彭敖一个洒脱的背影！ 晚上，路边摊，昏黄的灯光下，劣质木炭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 彭鲲最喜欢街边的露天烧烤摊，打着赤膊，几瓶啤酒，几串烤串，三两好友，大口喝酒，大块吃rou，侃天侃地！ “干！”彭鲲喝的微醉，举起了手中的半瓶啤酒。 “你要喝我便喝，舍命陪君子！”齐晓歌酒瓶和彭鲲的碰在了一起，咕噜咕噜的喝下去。 “你们知道的，我不喝酒，但是今天老子破例！”岳江举起啤酒，猛地灌了一口，脸色绯红。 三人大口大口的喝酒，话题更是天南海北的乱侃，只是，从他们的骂娘声和疯吼声中却可以轻易的发现易水送别般的凄凉。 这是最后的疯狂！ “兄弟们，明天我就要离开这片熟悉的地方，去适应一个陌生的环境！”彭鲲放下酒瓶，酒瓶哐当一声倒在地上，他抬头看了看这片天，这片地，尽管光明已经被黑暗吞噬，他还是可以清楚的知道每一棵树，每一片瓦的方位。 这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啊！ “我这人说话比较直，性格也火爆，我长这么大，也就你们两个兄弟！我走了，你们他妈的给老子好好混，谁混的差，老子回来打死他！” 齐晓歌仰头把一瓶酒喝完：“兄弟，你放心！老子前半辈子输给了你，后半辈子老子一定会混的比你强！” 齐晓歌说完这句话，擦了擦眼睛：“这rou串烤的他妈的太辣了，老板，酒，我要酒！” 齐晓歌咬开啤酒，给彭鲲和岳江重新满上：“来，干！” 三人脚下的空啤酒瓶越堆越高。三人的醉意也越来越浓。 齐晓歌：“彭鲲，你走了之后我打算辍学。” “为什么？” 齐晓歌摇了摇微醺的脑袋：“我不是读书的料，我打算从商！” 彭鲲把一大块rou塞入口里咀嚼：“从商，从商好啊，赚大钱！岳江，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岳江很少喝酒，面色绯红：“我？我继续读书吧，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 岳江就是这脾气，彭鲲是急性子，争强好胜，做事有目的性，和岳江不急不躁与世无争的“道家”思想大相径庭，可是，也许是命运的捉弄，二人偏偏玩在了一起，并且成为了生死兄弟！ “随遇而安，未必是坏事！”彭鲲没有像往常一样骂岳江没出息，大笑着再次举起酒杯！ 今日一散，又不知要何时才能相距。 三人没有再说话，一直喝到天亮，躺在街上呼呼睡去。 莫道别离，道别离，须断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