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雨血
左胤刚刚跨上白色战马，奔了有段距离后，突然踏出一个独眼的中年人，中年人吹了一声口哨，白色战马便渐渐停下了脚步。 独眼中年人穿了一件在这里很常见的暗蓝色布衣，不同之处在于，中年人的布衣胸口，有一个徽记，那是讲武堂的标识——刀剑之徽。 左胤知道此人应该是讲武堂的老师，虽然不解对方为何停下白马，但还是拱手道：“见过先生。” 独眼中年人仅剩的眼睛有着独狼一样的幽深和残忍，与温暖繁华的帝都格格不入，他看着左胤，突然笑了笑，“浴血而奔，所以取谐音，名为雨血。” 告知名字之后，中年人转头而走。 雨血？ 左胤记下了这个名字，摸着白色战马的脖子，淡淡道：“雨血？走吧。” 仅仅听到声音，白色战马仿佛听懂了一般，再次加速，迅疾如风。 左胤身在白色战马身上，几乎能够感受到风声呼呼地吹过他的脸颊，这让他想起来了自己第一次历练的时候，常常在疆外的巨树上奔走，那个时候的感觉，与现在和其相似。 不同之处在于，现在是真正的白驹过隙。 一闪即逝。 来到考场，一轮考验刚刚结束，大部分人都已经早早选马，早早跑了一圈以后，去往下一个试场了，现在还留在草场周围的考生寥寥无几。 树荫下，白一峰看到左胤出来，大力地挥了挥手，显得开心之极，看来他拿了挺不错的名次。 左胤对他一笑，随即挺马傲立在白线后面，等待暗蓝布衣的工作人员宣布开始，当他向周围看去时，才发现在等待的，就他一个人了。 一个人的比赛？ 左胤心想着的时候，却听得一声雄厚的嘶鸣，气势如同冰山雪水，冷冽无比，一个漆黑的影子在声音刚刚传递而来之时，就已经来到左胤的旁边。 却是那个黑衣少年，左胤刚刚还与他一起在最后的马栏之中选马，不过他花费的时间有些久，左胤到的时候，他在看马，左胤走的时候，他还在看马。 很好看？ 左胤略低头看了一眼，黑衣少年的座驾也是无比神骏，就是多了一丝冷漠气息，如同它的主人一样。 还真是人马一体。 难怪黑衣少年看了那么久。 的确很好看。 有趣。 黑衣少年则直接无视了左胤，双目直直地盯着前面，身形挺拔如雪原大松，嘴角则有着一丝邪魅的笑容，似乎为即将到来的比赛，很是感兴趣，这为他原本冰冷的神情增添了一份生气。 旁边站立着暗蓝色布衣的讲武堂人员，在看到两人到来之后，凝声道：“注意——。” 左胤与黑衣少年开始半弯腰，双腿略略收紧。 “开始！” 两道残影，一瞬射出。 势如出笼猛兽。 不可抵挡。 左胤在传令之人喊出之时，就微夹马腹，坐下的白色战马颇有灵性地直接狂奔而出，要知道，就在刚刚出栏之时，白色战马有着掩饰不住的欢快，似乎被圈在马栏之中颇久。 得到自由之时，白色战马速度惊人，要不是看到了那个独眼的中年人，估计它早就一溜烟绕着草场连跑几圈撒撒野了。 眼下左胤心意刚到，白色战马就兴奋地直接加速，四个腕大的马蹄猛烈地踩踏在地面上，声音几乎融为一声。 左胤由衷地为这位白色老兄重获自由感到开心，两人似乎一见之下，便成为了好友。 是的，与战马成为好友，听上去像是疯了。 然而上过战场的左胤却知道，这是正常之事，大凡天下神骏，往往都具有灵性，在情感方面，并不一定弱于人类。 更何况，自由，是所有生灵流淌在血液里面的向往。 如风一般，掠过了大地。 左胤的每一个毛孔就畅快的呼吸着，每一根毛发都随着白色战马的步伐起伏跌宕，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 第一次觉得，纵马狂奔，也是一件快意之事。 青春纵马。 好还乡。 左胤似乎都忘记了黑衣少年的存在，忘记了这场考试，就这样纵马，几乎忍不住将要高歌。 丝丝暗红色的汗水，直接从白色战马的身上流淌下来，染红了原本洁白如同锦缎的毛发，染的战马由于浴血的恶魔。 浴血，雨血，这便是这匹战马名字的由来。 天生血汗。 汗血之马。 而狂热的烈马奔腾，戛然而止。 左胤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感受之中，久久不能平息，随即他的心跳慢慢稳定了下来，睁开了双眼。 空气的气息之中，依然还有着淡淡的梅花气息，略带甜腻，天空还是澄澈无比，只是在左胤的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了一丝缝隙，让他得以窥探到更深层次的东西。 那是什么，左胤不知道名字，但大概能够猜出来。 那是，叩开气合境大门的钥匙。 大门若开，就是他左胤凌驾于普通士卒的台阶。 一步之隔，便是两个世界。 有人一生都不得一窥究竟。 左胤幸运，却在纵马之际，隐隐感受到了。 能否走出那一步。 就看他的造化了。 左胤前面，黑衣少年依旧冰冷，不过他似乎看到了左胤的表现，对左胤有着某种认可，略点点头后，随即下马，转身而走。 左胤看着他的背影，摸了摸下巴。 倒是个有趣的人。 “左胤——”一声长呼，却是白一峰跑了过来，他的脸上有着深深的震撼之色，来到左胤的身边时，他似乎有些畏惧，探着头看着左胤胯下的神骏。 血汗的战马，终究让人望而生畏。 “没事，它不凶。”左胤看出了白一峰的畏缩，宽慰道。 只不过左胤明显还没有真正了解坐下的兄台，战马直接转头瞪了回去。 白一峰刚刚看到了白色战马的表现，知道这匹马虽然看似漂亮之极，然而实则凶悍无比，岂是他可以随意招惹的。 当下白一峰干笑道：“没事，没事，你下来就行，我们一起去下个考场吧。” 左胤点点头，从白色战马上下来，血汗有些粘在了他的衣服上，不过他并不在意。 刚刚下马，那个独眼的中年人走了过来，伸出右手。 左胤看着他仅剩的眼睛，终于还是把缰绳递了过去。 独眼中年人面容酷烈，不过这个时候似乎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咧嘴笑道：“不错，能与雨血融为一体，真是难得。” 左胤犹豫了一下，抱拳道：“敢为这位先生，不知道这匹...” 话还没有说完，独眼中年人的就恢复了漠然，直接拒绝了左胤。 “不卖！” 左胤大是尴尬，不过也是正常，讲武堂的这些马，如同苍南的战马一样，都是帝国所有，怎么会私下贩卖？ 那是死罪。 左胤有些遗憾地拍了拍白色战马的脖子，这个名叫雨血的战马也回过头来，舔了舔左胤的手，似乎有着同样的情绪。 白一峰与左胤两个人，随即开始走向下一个考场。 这个时候，独眼中年人曾经的手下来到了这边，对着他小声道：“将军，雨血和墨魇明天都要送到那边去。” 独眼中年人头也不回地道：“就说两位大爷今天被人骑了之后，心情不爽，头疼脑热，把这事情往后拖。” 手下还有些迟疑，“将军，这...” “让你去说什么你就去，就说是我的原话。” 手下叹了口气，只好离开了。 场地附近，只剩下了独眼中年人一人，他又想起来刚才那两个少年，自言自语道：“神骏好不容易遇主，怎么可能就这样送出去。没准将来会大放光彩。” 但愿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