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你赴死的样子犹如初见那天
好冷啊，这里……是哪里？ 郑彗一个激灵，忽然睁开眼睛，她正身处一片巨大的虚空中，周围黑暗深沉，只在极远处有不少模糊的小白点，如星光般遥不可及。 她感觉自己好像从一个很长的梦中苏醒过来，那些在梦里发生的，都是些模糊不清的片断：城市的废墟，飞扬的黄土，噬人的巨虫，惊惶的喊叫…… 郑彗意识里循着这些片断的踪迹，却充满了疑惑。 那些是梦吗？可为什么每一个片段都好像一个漩涡，当我靠近，就被吸引进去，然后，更多的回忆扑面而来。 灾难！杀戮！毁灭！死亡！流浪！ 那些残酷的零碎片段开始组合，渐渐完整。 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天的大灾变，以及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我们一路逃亡，最后到了德阳，战斗中父亲被残忍地杀害，我也被那个女魔头冰封了。她挥手放出那一团白光后，浓密如实质般的寒冷扑面而来，包围了我。 时间就此缓慢，我还清晰地记得那冰晶在眼前蔓延的画面，六棱柱的冰花如此美丽，绵延着，唱着绝望的歌，把滔天的恨意都浇灭，还有呼吸慢慢凝滞的感觉，那种无助的感觉，好像被整个世界抛弃。 好不甘心啊。 爸爸的仇没有办法报了吗，我现在是不是已经死了呢？可恶，这人生究竟是怎么回事？ 郑慧不知道为什么不久前，她躺在床上看动漫的场景还记忆犹新？电脑播放着LeonaLewis的《BleedingLove》，爸爸在厨房忙碌，展示他的手艺，炒菜的香味弥漫进房间，她的鼻子耸了耸，分辨出那是她最喜欢吃的蒜蓉煎猪排。 那个画面瞬间就让她泪流满面，不甘心啊，自己的力量太渺小。现在，怎么也回不去了吧。 好黑暗，黑暗还在越来越深，像掉进一个深不见底的井中，连回声都没有。代表温暖的光，在哪里？ 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都在哪里？ 这就是……死亡吧，下坠，坠入无边无际的绝望，坠得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也没有人记得我吧。 可是爸爸，我好想你啊。 “郑彗！” 咦，有人喊我的名字？ 可是这空荡的地方还有谁？会是谁？幻觉吗？ “郑慧！” 真的，有人还记得我，是谁？是刘明哥哥吗？一定是，他那么厉害，巨虫在他枪下闻风散胆，比爸爸还厉害，他一定打倒了那个女魔头，来救我了！ 如同割破夜空的雷电，远处有一团光突然出现，闪亮着，直直朝她飞来，它是那样孤独，和自己一样孤独，和其余远去的光点背道而驰。 喂喂，怎么是他？那个矮个子中年人？好像叫孙伏虎，老土的名字，这剧本不对吧。 就算那个外星人也好啊，至少还有颜值在，怎么会是他？我根本不喜欢肌rou大叔的说。 而且认识以来，他觊觎的目光让我很不舒服，我觉得他那些变态的想法就差写在脸上了。 郑慧有点沮丧。那团意识追了过来，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太好了，上天保佑，终于找到你了！” “孙……大哥，你来干什么？” “我来救你回去啊，快点拉住我的手。” 那意识幻化成人形，朝她伸出手。 “救我回去，不必了吧，回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世界崩坏了，父亲也离我而去，没什么可以留恋了！” 代表孙伏虎意识的那团人形光愣住了，沉默了一小会，才一边组织语言一边缓慢说道：“那个，郑慧，你听我说，你不能死啊，你……不只是你，还还寄托了郑教授的梦想。” “你胡说什么？和我爸有什么关系？” “当然，做父亲的不是希望孩子能够活下去的吗？” “你……不是他，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因为，我也曾经是一个父亲啊，看着老婆和孩子消失在虫群里，体会过那样的心情。也比你更早就恨透了这个世界。”孙伏虎说着这些话，好像再说另外一个人的故事。 “原来是这样，大叔，对不起……” “555，一下子就从大哥变成大叔了，好伤心~~好了开个玩笑，时间不多了，快一点，跟着我做，拉住我的手，对了，就是这样，” 郑慧伸出自己的手和他牵在一起，尽管只是一团光，也感受到了类似肌肤相触的温暖。然后是心跳——澎湃的充满生命力的心跳，接着着是灵魂——火热的灵魂，充满了对生活的热爱。 这是大叔的感觉吗？果然和外表一样精力旺盛呢。 两个意识组成的光体牵着手开始旋转，越来越快。 “郑彗，我问你，还记得我们见面的第一天吗？”背景在高速旋转中虚幻，孙伏虎突然问。 “记得，当时我被一只大蚂蚁追得无路可逃，就是你出现救了我。本来要道谢的，结果你直勾勾地看了我好久，所以……心中就有了芥蒂吧，觉得大叔有点色色的！” “那是因为你看不到当时你道谢的表情，就象现在！多美好啊。好像一下子回到我们初见那天。” “大叔这时候的表情，也和那天一模一样呢，直勾勾地，好像要把我吃下去，哈哈。” “看，你又笑了。” “你也笑了啊。” “因为初见，是最美好的事啊。” 孙伏虎的表情定格在微笑上，瞬间远去。郑慧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放手了。巨大的离心力将自己往来时的方向抛去，而那个大叔则径直坠入无尽的黑暗中。 “不！大叔你干什么？你不是来救我的吗？怎么……” “我去见我的老婆了，花心大萝卜要去跪搓衣板！听着，好好活下去，因为……你是我的梦想。” 什么啊？说了一堆话，结果是用你的生命把我挽回吗？ 郑慧感觉自己在高速飞行，远去的那些光再次靠近，一道道掠过身边，然后是光的海洋拥抱她，无数光汇聚在一起，最后打开了现实的开口。 这过程美得灿烂，但郑慧只牢牢记得那个瞬间。 那个瞬间里有孙伏虎脸上发自真心的笑容，这是弱者能给这个绝望世界的狠狠一记耳光， 那赴死的模样，宛如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