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但说无妨
揽月楼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不少达官贵人喜欢来这里喝酒聚餐,宫里的皇子公主们偶尔也会前来,至于宫外的王爷们,更是常客,一般都有自己固定的雅间可用。 太子和裕王带着谢景迟,一行到了揽月楼,午膳时间已经过了有一阵子了,只是揽月楼从不打烊,只要身份够高,给得钱够多,随时都能奉上合人心意的饭菜。太子和裕王两人,饶是便装前来,也是被揽月楼的伙计一眼瞧出了身份。 太子,伙计是不大认得的,但是裕王,那些个伙计却是认得清清楚楚,绝不会看差了,刚想引着裕王等人往雅间里去,却是有人先一步上前,对着太子裕王拱手道:“我家爷有请二位,思管弦一叙。” 谢景迟看到来人,当即惊讶地捂着自己的嘴巴,来人正是姬无涯的贴身侍卫重章,虽然许久未见,但谢景迟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太子含笑道:“既然有人相请,也不便推辞,带路吧。” 重章得了令,便侧身相请,裕王瞥了重章一眼,笑道:“刚刚才与你家主子别过,没成想这么快就又见到了。” 重章只呵呵笑了两声,未曾应答,太子自然是晓得今日姬无涯随着谢攸回了公主府的事情,两人见过自然不足为奇。 思管弦是揽月楼最大的一间雅间,换言之也是最贵的一间,内里奢华虽不比皇宫王府,却是别有一番风味,谢景迟跟着一行人上了三楼,这才发现原来揽月楼三楼,一整层楼都是雅间思管弦的地方。 登上三楼之后,楼梯口所在的地方,是三楼的正中央,四面空间由小小的隔断分隔开来,共是分为十二个区域,谢景迟往那些区域一一看了过去,每个区域中,都奉着一件乐器,看摆放的方式,应当是价值不菲,有些乐器谢景迟并不能认出种类,想了想之后,决定不在这方面上开口。 韫玉在谢景迟身后却是微微感叹了一句,说道:“想当初,娘娘还未出阁的时候,曾与大公子一起来到揽月楼中,也是在这间雅间里,娘娘用这十二种乐器,交替演奏了一首曲子,连精通乐理的薛辞公子都赞不绝口呢。” 此话一出,当即令谢景迟倍感尴尬,现在的她,别说用十二种乐器交替演奏了,连乐器的名字她都说不全,韫玉不知道自己内里魂魄已换,说出这样让自己尴尬的话来,倒也不是她的错,只是,谢景迟苦笑着对韫玉说道:“时光飞逝,从前的那些事,早已记忆模糊,若不是你提来,怕是我都要忘了还有这回事了。” 碧回看出谢景迟的为难,也是知道谢景迟与传闻中的谢晚娘可能有些不同,因而开口打了个圆场说道:“这样的事,想来对于娘娘来说,不算什么新鲜事,因而也没有太多的印象。不过薛辞公子,奴婢一直都有耳闻,只可惜未曾有缘得见。” “碧回若是喜欢仰慕薛辞公子——”韫玉掩面轻声笑了笑后说,“便求一求娘娘啊,娘娘一封信函送去,薛辞公子必定应约来见。” 裕王此时却是看似随意地说了一句:“薛辞?有所耳闻,竟是不知晚娘与他还有如此交情,不如改日本王做东,邀来府上一叙,共聆薛辞公子天外之响。” 碧回上前假装扶了扶谢景迟,却是悄悄地戳了戳谢景迟的腰,谢景迟晓得每当碧回这样提醒自己的时候,都是要小心应对的时刻,现在的情况,看上去似乎是裕王吃醋了?不应该啊,那是怎么一回事……谢景迟百思不得其解,就假装没有听到的样子,向着一旁的箜篌走去。 “十二门前融冷光,二十三丝动紫皇。”谢景迟走到箜篌前,伸手摸了摸琴弦,特意念了两句诗,太子在一旁看着笑道:“弟妹这是想弹一曲助兴?” 姬无涯打帘而出,一柄玉骨折扇撩起垂帘,带着轻轻的笑声,望着太子说道:“见过太子皇兄,想来太子皇兄还未用过午膳,我这厢做东,请二位兄长吃顿午饭,二位兄长可愿赏脸?” 太子转身看向了姬无涯,微笑着说:“六弟有心,我这个当哥哥的,自然不能拂了六弟的兴致,只是不知道今日这顿饭,可有什么讲究?” “不过是兄弟几个一起吃顿饭,也没什么讲究的。”姬无涯对着重章招了招手,重章上前垂首倾听,姬无涯轻声道:“让他们备菜吧。” 重章得令便先行离开了,另外有人接了重章的位子,在一旁候着,谢景迟也认不出来这些是谁,她认得的只有叠彩、重章、折檀、折绡几人 裕王上前行了两步,笑着说道:“得,先前还在为太子皇兄想着,让谁去赈灾比较合适,这转眼,就有了合适人选了。我看呐,六弟就很合适。” 姬无涯有些讶异地问道:“赈灾?可是哪里有什么异常?” 太子低声叹道:“工部上报,据地动仪显示,西南方向上发生地动,预估是宛南地区,辽西、清河、北阳等郡受灾,具体情况还要等随后当地官府的急报送至京城,才能判断。只是既然已经知道有地动发生,还是要早作打算,原想着三弟最为合适,只是三弟妹的情况,六弟也清楚,又如何能让他远离京城呢。” 谢景迟很想开口说我们一起去啊,但是被碧回拉扯了两下,只能闭嘴不说话。 姬无涯侧了侧身,递出折扇,将帘子撩起,而后笑道:“先去内室吧,进里面坐下谈,这事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定下的。” 说完之后,姬无涯率先走入了内室,一旁的侍从撩着帘子,等着太子和裕王等人进去。太子看了看裕王,而后笑着抬脚走了进去,谢景迟跟在后面就走了进去,裕王方才揣着笑意走进内室,几人自觉地落座之后,姬无涯开口道:“前往受灾地区赈灾的钦差候选,可有拟定的名单?” 太子愣了一下,而后摇了摇头说:“事出突然,当时便是想到了三弟,没有考虑太多就直接找上门去了,而后想想,却是不妥,这不带着三弟来,想着请他吃顿饭,为我的冲动赔个不是。” 裕王忙摆了摆手说:“不敢不敢,只是心有余,却无法付诸实践。” 谢景迟扬眉说道:“刚刚说让荣王爷去赈灾,是作何考量?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大明白,是因为荣王无妻小在京么?” 裕王听过之后,转而看向谢景迟,意义不明地深深笑着,随后又说道:“方才看到六弟,就觉得六弟应当是不二人选了。发生地动,受灾地区的群众定是受惊不小,又兼之天灾来临,温饱成忧,当地百姓难免徒生祸乱。本想着六弟任职兵部,若以赈灾钦差之职去往受灾地区,届时调用当地官兵,镇压祸乱,也更为熟练一些。”
太子颔首道:“调兵遣将,镇压灾祸,确实是六弟所长,不过作如此考量的话,庆王或许也很合适。” “二哥文韬武略,又有什么不能胜任?”裕王笑着说道。 谢景迟又问:“庆王家中亦有妻小,听闻刚从边地回来不久,近期不宜再劳累庆王远离京城了吧,若是让庆王前去,难免嫂子要不开心了。” 姬无涯将折扇搁置在一旁,接过侍从奉上的碗筷,碗是白玉碗,筷是碧玉筷,看来极其富贵,却不显奢靡,谢景迟不晓得姬无涯今天为什么这样摆谱,想着他的行为必定有他的道理,也就咽下了自己的疑问,只是在碗筷之上多看了两眼。 “三哥所言,确有道理。”姬无涯颔首道,“只是母妃先前说要为我择妻,我若离了京城,这事怕是又要推上一两年了,就怕母妃和父皇怪罪下来,我又没有好脸色能看了。” 姬无涯此言也是在提醒裕王,谢景迟有孕在京,更为关心得是他姬无涯,而非你姬无渊,裕王自然明白,在谢景迟说出妻小的话的时候,裕王便是明白了,只是赈灾钦差一职,自己无法担当,却又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来担当,谢景迟在自己手中,姬无涯自然是一个可靠的人,可正是因为先前威胁他的话,现在反而成了他不去的借口。 太子顿了顿说:“这事……我倒是可以替六弟说说话。” 姬无涯扬了扬眉,道:“其实我心中有一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裕王神色一暗,太子笑道:“但说无妨。” 姬无涯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谢景迟,而后说道:“地动之后的城镇重建,向来是最为麻烦的事,按照记载,工部总是因为这些事而伤脑筋许久,今次若是有工部的人随行,赈灾之余,调阅县志山水志等资料,实地考究,也为将来重新建设铺一条路,按理来说户部也应当派遣人员随行。这样吧,我与三哥同行,若是放心不下三嫂,便带着一同前去,我们先行一步赶去赈灾,三嫂可与一些户部、工部官员一同在后缓行,如何?” 太子心中大喜,觉得这样的安排甚好,因为姬无涯一向不与自己站队,将来又或许能拿到兵权在手,一直是太子的心头患,而如今姬无涯与裕王一同离京的行为,明显是在示好,太子自然喜悦。 谢景迟笑道:“这样甚好,我也想去往灾区看一看,希望能帮到点儿什么……先前因为王爷……也是自己看了些许建筑相关的图志,说不定能帮上些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