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一章 率先登城者,号为先登
一排排的长梯搭上城墙,汉家儿郎右手握刀,左手扶住梯身,愤吼着朝向城头攀去。 此时此刻,城楼上的弓箭弩矢已经不再具备威胁。 然则守城,从来都不只有箭弩这一种手段。 当汉军士卒攀爬至城半腰时,忽然听见上方有沉闷的滚滚之声传来,他们还未来得及抬头细看,便觉得眼前一黑,整个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后仰开,急坠而下。 城头上的鲜卑人搬起粗大的木段和石块,不断狠狠地往下砸去。 冲在最前头的人往往被砸得头破血流,甚至于脑浆崩裂。 纵使如此,后方的士卒依旧不曾退缩,奋力前爬。 小半柱香的功夫过去了,虎泽关的城脚已经布满了汉军的尸体,横七竖八的杂乱一地,血流汤汤。 那些先前砸下的滚木和落石,也早已浸满了汉人的鲜血。 战斗仍在继续,攀在最前线的汉卒依旧在不断坠落。 所幸的是,那姗姗来迟的三十二架云梯终于渡过壕沟,成功抵达城下。 云梯的到来,使得所有人的心头都为之一振。 嘎~吱~ 梯身内的士卒开始拉动绳索,建于主梯之上的副梯朝着城头缓缓下落。 城楼上的莽泰自然知晓这云梯搭城会有什么后果,大声吼着:“别让这鬼东西搭上城墙!” 收到命令的鲜卑士卒们对着云梯直接就是一番猛击。 云梯立脚的位置隔城墙有些距离,城上鲜卑人抛下的滚木和落石几乎砸不到梯身。至于箭矢,主梯前方高耸的坚固挡板,足以挡下数百上千的锋利箭簇。 几波攻击下来,云梯不仅没有毁掉一架,甚至还有不少的汉人趁着这会儿功夫,已然攀进了城上。 莽泰不得不放弃破坏云梯的计划,招呼着手下将士,全力将爬上城头的汉人清剿出去。 只是河提的坝口一旦掘开,想要填上又岂会那般容易。 巨大的横钩落在城头,就像野兽张开的獠牙,死死咬住城墙,再也不会松口。 副梯此刻也紧随搭上了垛口,为城下的汉军辟开了一条崭新的道路。 云梯终于搭建成功! 汉军儿郎在心底欢呼,这意味着他们不必在腾出一只手去紧扶梯架,而是可以一手握刀,一手持盾的跟鲜卑人硬碰硬的展开厮杀。 这一刻,汉军士气大涨。 无数的汉家儿郎顺着云梯而上,想要抢先夺下城头。 军中有明令,率先登上城头者号为先登,赏万钱,晋升两级。 万钱,不少了。 或许对于世家大族,万钱不过九牛一毛。但对于那些最为底层的穷苦百姓,万钱足以让他们过上一年的衣食无忧。 临近城头处,一个手持盾牌的大汉被鲜卑人连砍三刀,最后一刀直接砍在了锁骨,刀锋没入体内两寸。 剧痛之下的汉子眼中血芒暴涨,一把扔掉手中盾牌,伸手握住刀背,在同那鲜卑人斗力之下,竟生生的将那铁刃从肩上拔了出去。 随后提刀一斩,面前鲜卑人的手腕手掌和着手中钢刀一同脱落,从城头掉下。 那名鲜卑人怔了一瞬,随即便捂着喷血不止的断腕,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汉子目睹着眼前之人的惨状,心中却生不起半分可怜之意,他喘着粗息,低语了一声:“下辈子,就别做鲜卑人了吧。” 战刀高扬,一颗头颅高高飞起。 伤痕累累的汉子顾不得休息,在他眼中只有那近在咫尺的墙垛,他迈开腿又往前走了一步。 三杆迎面而来的长枪瞬间穿透了他的肚怀。 踩在梯道上的汉子猝不及防,身躯一个趔趄,摇晃了一下,手中战刀也因乏力而脱离了手掌。 体力透支的他已是强弩之末,无力反击。 低头望着那洞穿自己身体的三杆长枪,他双手死死攥住,拼尽生命里余下的所有气力,步步向前。 长枪搅动内脏的痛楚,丝毫不亚于车裂剥皮。 血水透过紧咬的牙缝不断外涌,汉子在那三名鲜卑士卒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发出愤怒的咆哮巨吼:“该死的狗杂碎们,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死在这城楼之上啊!” 战争的惨烈悲壮,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明白。 他终究没能登上城头,也注定不会在那卷遗传后世的青史上留下名字。 汉子的死去没有引起任何的sao动,汉家儿郎们依旧在前赴后继的奋勇向前。 后方的宋宪接住了汉子的尸身,从他身体里流出的血液guntang,染红了宋宪的手掌。 宋宪伸手将他瞪着的双眼缓缓合上,默哀了一声:“老哥,走好。”
然后提刀,一路杀往城头。 “杀!” 汉军统帅处,又响起一阵铺天盖地的喊杀声来。 胡车儿带着剩余的六千步卒,再度发起冲锋。 将目光从城头收回,吕布紧锁的眉心舒缓了几分,他侧头问向如今的冲骑营校尉:“雷虎,我让你带着冲骑营的人去破开城门,你能行吗?” 听到这个任务,雷虎愣住了,他从没想过吕布会委以自己如此重任,就连听到吕布喊自己的名字,也是恍若若梦。 从在雁门关大败鲜卑人开始,雷虎就将吕布视作了终身追随的目标。 此刻听到吕布号令,雷虎心中更是血脉沸腾,抱拳朝着吕布大声应道:“破不开这城门,雷虎提头来见将军!” 说罢,雷虎领着百余士卒,抬起早就准备好的四架攻城槌,往城门口进发。 最开始没动用攻城槌,是因为目标太大,可能还没抵达城门口,就已经被射杀殆尽。 现在么,城头上的那些鲜卑人忙着应对攻城的汉军士卒,根本腾不出手来。 是输是赢,就看这一波了。 吕布伸手揉了揉额头,他此刻忽然觉得,自己竟也与市井赌徒无二,手中的筹码全部扔完。 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安静的等待着开牌的那一刻。 身后还有魏木生带来的三千骑卒,和狼骑营的九百悍卒。 以及近二十名已经是光杆司令的河内将军。 不过吕布并不打算派他们攻城。 骑兵攻城,与送死无异。 普通士卒都知道的简单道理。 除非,能够破开城门。 夕阳沉入山底,虎泽关的城砖上洒满鲜血,同天边的漫天晚霞交相辉映。 宋宪不是第一个冲上城头的,但却是坚持得最久的一个。 手中的刀刃已经不知换了几把,浑身浴血的宋宪顾不得身上的伤口,宛如暴徒般提着刀左突右砍,不断扩大着身边的范围。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汉家儿郎涌入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