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潜力

    有人说，投胎是个技术活。对此，简越举双手赞成，还要加一句“穿越也是个技术活。”不是所有的人都能穿越时空，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想穿越时空。不想穿越的他穿了，而且是穿越到90年代初的小山村，碰到了一堆不想面对的破事。如果可以选择，他会选01年，刚到澄溪的时候，俞家父慈子孝，夫妻相敬如宾，他又快成年了。可惜没有如果，老天看到他太幸福了，心生妒忌，将他弄到一座破烂不堪的山区小镇上受苦。

    更过分的是，这座小镇上有一位高智商的同行，长袖善舞，现在羽翼渐丰，不但把好赚钱、能赚大钱、他又比较了解的机会都捞完了，还将他管得死死的。

    苦恼的小屁孩绞尽脑汁仍束手无策，于是跑去找新交的朋友：“我的命真苦啊，现在就像蛛网中的猎物。”

    瘫痪青年想都不想便说，“你是像猎物，我是真猎物，离开轮椅寸步难行。跟我相比，你的苦不算什么。照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果我有这么能干的伯父，别提有多高兴了。他管你，说明他在乎你。”

    小屁孩傻笑一阵后离去，开始重新思考未来的发展方向。

    上面的一段对话发生在5月份，简越一直记忆犹新，将穿越之后从未纳入考虑范围的职业——工程师，正式写在笔记上，很艰难的一步。每个人都有特长和弱点，如果发展方向选择失误，能达到的高度将大大降低。

    21世纪的科学研究表明，物质基础或者说先天因素对一个人的影响比教育学家和社会学家宣称的要大，现实的例证也不胜枚举。天赋，上天的赐予，一个人如果没有发生基因突变，那天赋就来自于父母基因的重新组合。至于像谁多一些，自然条件下不可控。

    12年的DNA鉴定是简越亲手处理的，请了两家不同的机构，不存在简宁英为安慰母亲故意作弊的可能。鉴定结果出来后，他百思不得其解，因为他喜欢游荡的习惯找不到出处，无论先天还是后天。简东阳和简东明哥俩本质上是同类，不同的地方在于简东阳会因为事业到处走动，而简东明喜欢窝在老家周边。袁枫婷不喜欢到处玩，简宁英性格方面像母亲多些。现在一切明白了，来自于母亲祁可玉的基因影响。

    综合前世今生了解到的资料，简越能肯定，他没有发生过基因突变。

    祁可玉的智商绝对不差，只是小时家里穷，没有机会读书。俞亦雪和俞亦吉都比父亲俞敏洋聪明，不用想肯定是母亲的加分。简东明的智商也不差，虽不如哥哥简东阳，但写字看报没有大的问题。两人的共同缺点是，情商都不高，有些方面很马大哈。相比之下，简东阳的情商远高。

    继承了父母的优点，又在高情商的伯父熏陶下长大，简越没有明显的短板，可惜这些都是前世。现在的问题是，简东明和祁可玉的智商虽不差，但不算出类拔萃。如果不发生基因突变，那简越在技术上就没有多大的空间可玩。那句著名的“天才是99%的汗水加1%的灵感”很早就被社会现实证明是错误的，当然爱迪生并没有说错，因为后半句是“但那1%的灵感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99%的汗水都要重要”。国内媒体喜欢断章取义，教育界又有意无意地推波助澜。至于是观念还是利益在作祟，十有八九兼而有之。

    只要学过人才学的人都知道，做自己喜欢并且擅长的事才能将个人潜力发挥到极致，才能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取得真正的成功。不喜欢，影响工作情绪；不擅长，事倍功半。

    简越很清醒，知道在短期内离不开平寺镇。即使按照更改过的年龄，也要97年方能自由，完全的自由更要拖到99年。这十年不是他的时代，他对大事知之甚少，加上又不熟悉更赚钱的电子类产品，只能选择精研机械。

    机械，尤其是高精尖机械，一直有着丰厚的利润，足以当成事业发展。简东阳有缺点——技术，因为极速膨胀的摊子和性格而无法顾及的技术研发。可惜这个缺点也是简越的缺点，大学毕业后，他就没有真正做过技术，没有荒废还是因为铁杆朋友兼妹夫林弋楠天天折腾家里的小厂和那台可能会赚大钱的自动烧烤机。

    挖宝成果被简东阳夺走了，简越不甘心，一直惦记着将别人尚未发现的宝贝都弄到自己手上。行动很成功，可是他没有多少高兴的，因为简东阳赚钱的速度远高，不出三年就会将他彻底笼罩在阴影里。以后别人提到他，会说“简大老板的侄儿”，而不是“简越”或“小简总”。沿着简东阳的路走不会有任何前途，必须另辟蹊径。

    挖宝行动结束，意外发现自己变了，简越欣喜若狂，沮丧一扫而空。市场瞬息万变，技术一脉相承，只要花足够的时间去搞研发，就能攒下一批技术储备，成为真正的亿万富翁不是梦。机械类技术研发耗时间，而他现在不缺时间，也知道方向，不会走弯路。此外，搞研发还能趁机躲过一直不怎么适应的90年代，一举两得。

    基于现实考虑，未来的投资应集中在机床、发动机和变速箱，均为高投入高技术的领域，发展潜力十足，说不定到退休的时候还没有到极限。一旦研发出来并批量生产，钞票大大的有，而且不用老是玩人际关系。

    “立宇，我打算过些年开家公司，专门设计和生产机床、发动机、变速箱，你觉得怎样？”

    范立宇愣了愣，苦笑道：“这里是初一三班，麻烦不要说这么高深的话题，让我觉得自己很笨。”

    简越尴尬地笑笑，低头继续看书，——不是初一课本，而是庞文社买来的《机械加工基础》——中专教材。周围的同学见怪不怪，也没兴趣搭讪，老师更是恍若未闻。

    自满实际六周岁，户口十周岁之后，天才儿童的教育问题愁怀了一帮人。小学没什么好上的，只能上中学。测试表明，简越有初一的水准，于是被简东阳弄到了镇中初一旁听，来去自由，只要能通过考试即可。老师们现在都有些发愁，不知道该怎么教才不会影响他的成长。万一把天才教坏了，罪过就大了。

    简越无所谓，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天才，以平常心对待学习。话虽如此，他不肯浪费时间，经常在课堂上看课外书，而且都是有技术含量的专业书籍。时间安排一般是上午上学，一半课内，一半课外；下午到机械厂折腾，玩理论联系实际；晚上到教室自习，写心得。

    这样的孩子想不出名都难，论名气，简越在平寺镇比伯父简东阳还要大，镇中和镇小的学生都认识他。不过没人跟他比，镇中的学生赢了小屁孩没什么光彩，镇小的学生赢不了他，大家一直相安无事。值得一提的是，因为简东阳回老家创业，湾中村小学提前撤销了，学生都到镇小上课。简越每天在镇中学习，玩的地方却是镇小，与同样来自湾中村的黄来山、黄来峰、费舒洋、吉曼萍、柏涛、陈荣向、施弈诚、彭子翰及借读的简宁英共同组成了一个小团体，镇小的老师笑称为“湾中村十杰”。

    十个孩子中，以黄来山、费舒洋、简宁英和简越最出色。简越是个怪胎，没人跟他比；简宁英是简东阳和袁枫婷的孩子，聪明很正常，于是黄来山和费舒洋就成了焦点。黄来山的父亲老实本分，因成绩太差，连小学都没读完；母亲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儿子如此聪明，应该是基因变异。费舒洋母亲以前是湾中村小学的数学老师，现在不干了，在云越机械财务部做出纳。这个小meimei非常聪明，老师们都认为能与简宁英一拼，甚至在黄来山之上。

    简越觉得老师们挺有眼光的，前世十个孩子中，日后学术成就最高的就是费舒洋，全额奖学金进了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攻读电子工程。UIUC虽没有MIT和斯坦福出名，但电子工程领域是美国排前十名的牛校。费小meimei是地地道道的潜力股，得精心培养。

    说了这么多，其实简越经常来镇小的原因很简单——联络感情，培养嫡系班底，五年一轮，初中的一帮人跟他尿不到一个壶里去。镇小的借读学生不少，基本上都是云越集团的员工子弟，简东阳资助镇小和镇中，打的是同样的主意，着眼点是未来。随着云越集团的发展，镇小的规模将越来越大，学生来源复杂，里面肯定有不少的好苗子。

    与江南常见的家族企业不同，简东阳因为经历和家庭背景，从没想过将云越集团变成纯粹的家族企业，一直致力于引进人才。云越机械的行政人事部已拆分为行政部和人事部，并聘请了一位专职人力资源经理。

    简越在镇小玩了一阵，再次想到研发公司，于是叫了康谢一起去看未来的地盘——位于黄驮山和芥溪之间的一片农田。该地块离省道约500米，离镇南路和省道交叉点约两公里，总面积约120亩，依山傍水，安静，又是湾中村到镇上的必经之地。如果以后空间不够用，还可以将试制工厂建在省道边上。

    “我们来这里干嘛？”康谢发现简越在田里走来走去，或远眺，或低头默念，很不解。

    简越反问：“你认为呢？”

    康谢沉思片刻，突然喜形于色，“莫非这里有宝贝，在哪里？我们得赶快挖，不然又要分大螃蟹一份。”

    简越很郁闷，这厮挖宝上瘾了，整天想着宝贝，没好气地说：“就是有宝贝也早就被人挖走了”。

    康谢笑道：“你的动作缺少变化，翻来覆去一个模样，不能怪我。我说阿三，你到底想干什么？”

    简越嘿嘿一笑，“我说我想在这里开厂，你信不？”

    康谢低头做被打败状，简越呵呵直笑，解释道：“注册研发公司不是问题，只要治好范立宇，就可以让他出头。大螃蟹说，手术费用应该不会超过10万。”

    “资金问题比较大。你啊，这么小就整天想着做大事，累不累？”

    “累！所以我每天都吃好喝好，拼命锻炼，想尽快长大。”

    “资金怎么解决？”

    “慢慢来，迟早可以解决的。咦，这些甘蓝长得不错，樵夫没撒谎，是真的想搞科技农业。”

    “你们在干什么？”远远传来一声断喝，怪异的对话瞬间结束，一大一小撒腿就跑，以免被人认为是偷菜的。不过他们很像偷菜的，康谢手里拿着一片甘蓝叶子。

    农民没追，小插曲结束，简越回到宿舍，继续思考。如果简东阳以前放在桌子上的计划属实，云越集团以后肯定会成立发动机和变速箱研究机构。成功与否先不论，肯定会挤占发展空间。

    从长远来看，最佳的选择是澄溪市郊——交通便利，水源充沛，电力充足，环境不错，生活舒适，可以招聘到高级人才，还能弄到大块的土地建发动机和变速箱工厂。

    ……

    简越每天都会胡思乱想一阵，睡眠质量很差，经常半夜醒转。庞文社和康谢刚开始没放在心上，后来觉得不对，硬要送他去医院检查。他们是保姆兼保镖，简越无奈之下只好同意。卫生院水平低，要去当然得去县医院。

    10月中旬，两大一小乘坐公交车来到县城。91年的越明县到处是老旧建筑，庞文社和康谢以前来过，没什么兴趣，带着简越直奔人民医院。一连串的检查过后，医生让通知家长。

    “医生，怎么了？”庞文社很紧张。

    白大褂扶了扶眼镜，慢条斯理地说：“孩子内分泌失调，CT显示，颅内有肿瘤。”

    简越面若死灰，好不容易爬出来，居然又掉进地狱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