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我是你爹

    三月的云越集团在风雨飘摇中，四月的云越集团在艰难复苏中，五月的云越集团在惴惴不安中，六月的云越集团在欣喜若狂中，七月的云越集团像被打了一针兴奋剂，八月两针。后遗症很严重，9月初，即使再笨的人也能察觉出谁是云越集团的员工。

    庆功会上，简大老板豪气大发，宣布集团每人发两万的临时奖金。93年的两万是什么概念？比大多数地区的全年工资还要高出三倍有余！消息一出，平寺人激动了，越明人激动了，周边的人都激动了。顶不住压力走的人也激动了——连抽了自己几个耳光。

    谁最激动？别人不知道，简越知道，简东阳最激动，像被打了五针兴奋剂，精神有些不正常——200%的暴利，而且数量巨大。WAC水冷空调的平均成本不足1000，售价是3000起。75亿的销售额，大约54亿的利润。随着销售的继续，预计云越集团全年将实现60亿的毛利，基础已经稳固。更让简东阳高兴的是，包括税务部门在内，都不知道云越集团具体赚了多少钱，以后手上的筹码更多了。不过眼前的简东阳的激动似乎不是赚了钱，那到底是什么呢？

    “我是你爹！”简东阳脱口而出。

    简越刚要还嘴，附近突然传来一阵大笑，一身职业装的贝卫红从总裁办公室小会议室里走出来，边走边拍胸口，笑道：“东阳，这句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我每次听到都笑得直不起腰。”

    简东阳很纳闷：“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贝卫红一脸的无语，“我从来没出去过，在会议室算账呢。你莫非忘了——你让我尽快拟定利润调整方案。如果不是这次算账，我还真没注意到水冷空调有这么多的零配件，似乎比空调的复杂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简东阳哦了一声，挥挥手，“你出去吧，我跟小越有点事要商量。”

    贝卫红点头，带齐东西出了门，还不忘锁上。简东阳目送她离去，然后从保险箱里拿出一叠纸。简越很纳闷地接过，很惊讶，居然是F大出具的亲子鉴定报告。

    “这叠文件我花了100万，”简东阳顿了顿，缓缓继续：“请F大遗传学权威穆院士亲自动手做的结案报告，事无巨细。鉴定结果是，我是你爹，你现在的爹是你叔父。亲子鉴定我总共做了三次，这是最后一次，可以确定无误。”

    简越的脑袋“轰”地一声响，瞬间想起了简宁英的教育背景。前世的简宁英是F大生科院毕业的遗传学硕士，又有时间。虽然他亲自动手，但顶不住家财万贯的简宁英的一通电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诱之以利，又不是跟案件有关的司法鉴定，鉴定机构放水太正常了。

    “这是我请母校教授级高工陈博士做的冷风机设计评估报告。”简东阳又掏出一叠文件。

    简越木然地伸手接过，草草浏览了一遍，暗暗叫苦，胖楠啊胖楠，你精益求精，现在要害死我了。简东阳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兴致勃勃地继续：“陈博士说，这种冷风机的设计理念超出现在的水平至少10年，国内国外都没有类似的设计，可以确定是原创的。结构紧凑，噪音低，充分考虑了各种材料的热膨胀系数和热传导效率。二次降温的结构设计堪称天才手笔，光这一个组件，普通工程师就设计不出来。更难得的是，结构虽复杂，但只要零部件精度达标，工人熟练之后装配起来很轻松，细节处理堪称完美……”

    简越心道，不完美才怪，胖楠16岁上大学，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硕士学位，智商比你还要高。正想着，简东阳喷完口水，做了总结：“这样的智商，只可能是我简东阳的儿子。”

    简越晕倒，以前真没看出这家伙这么自恋，随口应道：“沪上T大在国内不是顶级名校，京城T大才是。您这么聪明，为什么不上京城T大？”

    简东阳嘿嘿一笑，“我报志愿的时候没经验，又从没出过远门，觉得沪上离家近，所以填了沪上T大。不过没关系，我以后每年都给母校捐钱，让它变成顶级名校。上周我回母校，跟校长谈起我的计划，向他保证，只要能达到我的要求，我就年年给沪上T大捐钱。”

    简越嗤笑一声，“人家是超高智商的老油条，会吃你这套？不是我说你啊，老简，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想利用母校的师资力量建设云越学院，同时完善云越研究院的研发力量。让沪上T大变成顶级名校是次要的，如果它未来的发展跟不上你的要求，我敢说你一定会改换资助目标。”

    “果然是天才儿童！”简东阳竖起大拇指，“我想好了，以后让你们兄弟姐妹上不同的学校，这样选择会多一些。”

    简越悻悻然，果然是云中鹤，绝对不会吊死在一棵树上，哪怕这棵树跟他有很亲的关系。

    简东阳自顾自地继续：“你是未成年人，我是你爹，天然的监护人，因此你的10%我代管了，等你成年之后再给你。放心，我会年年给你增值，不会跑输通货膨胀。家产方面……”

    “咚咚咚咚——”门外有人在发疯地敲门，接着简东明的声音响起：“小越，你在里面吗？”

    简越如释重负，起身小跑过去开了门。简东明状若疯虎地闯进来，一把抱起他，在脸上使劲地亲了两下，笑道：“不愧是我简东明的儿子，这么能干，小小年纪比你爹挣的还多。”

    简越扭了扭身子，简东明知道他不习惯，顺势放下，走到饮水机边上泡了一杯茶，然后翘着二郎腿坐到哥哥对面，笑道：“老大，我终于有一样比你强了——我有一个好儿子，未来我的家产肯定比你多。瞧，小小年纪就能开一家这么大的酒店。想起来真可笑，我居然要从儿子身上发现自己的优点。”

    简东阳一声不吭地将亲子鉴定报告丢了过去，沉声道：“小越是我儿子，F大穆院士亲手做的鉴定报告。”

    简东明翻开扫了一遍，忽然三下两下将价值万金的报告撕得粉碎，厉声道：“洋葱头，我不管什么木院士水院士，你什么都有了，还不知足，看我儿子厉害，居然炮制了这么一份鬼东西，是可忍孰不可忍！你说，小越哪点像你？”

    简东阳淡然道：“科学是不会说谎的，你要相信科学。”

    简东明呸了一口，“科学还说爱情是多巴胺呢，莫非你也信？科学不能解释的东西多着呢！行，我们今天就谈谈科学，你说，如果你是他爹，他哪点像你？”

    “聪明。”简东阳说。

    简东明哼了一声，“我也很聪明，三个月看完了一整套农技书，两个月学完了酒店管理全套课程，一个月就会种高难度的秀珍菇，现在公司蒸蒸日上，员工超过五百。我还是湾中村的村长，致富带头人。你读了大学，我初中没读完也能做到这个程度。小时候养鸟，你养什么死什么，我养什么活什么，你说谁聪明？连养羊你都不如我，好好的一只羊，你两天就让它拉稀……”

    “停！”简东阳说：“他做事像我。”

    简东明大笑：“洋葱头，我看你是被钱冲昏头脑了，小越做事哪点像你——莫非像你一样冒失地往前冲，被人架着下不来台？立宇酒店现在开了三家分店，小越小小年纪做事就很稳重，手下服服帖帖，一个造反的都没有；而你，一头热，花了那么多钱请高管，却管不住。洋葱头啊，不是我看扁你，你的成就快到头了！”

    “你——”简东阳霍地站了起来，“你以为冷嘲热讽就能改变小越是我儿子的事实吗？”

    简东明轻蔑地笑笑，“你儿子？你吃饭像猪一样不挑食，别人以为你朴素，但我知道你不是。我，舌头灵，小越遗传了我的天赋，立宇酒店进厨师，都要他吃过之后才会被录用。我知道你要说可玉，可惜可玉的厨艺不是天生的，而是我教的，要不你让她做外地菜试试？告诉你，她舌头也不灵，却一直想当厨师，不肯放弃，于是我教她。”

    简东阳有些抓狂，“他体型像我！”

    简东明翻了个白眼，“体型像你？亏你说得出来！你是个竹竿，他小小年纪一身的肌rou，力气很大，像我。小时候，你虽然比我大，但打架你没几次赢我的。还有，你喜欢坐办公桌后皱眉苦思，他喜欢散步，边走边想，我也一样，你说他像谁？我这几年跟他很少见面，这是典型的基因的力量！”

    简东阳深吸了一口气，“我不跟你做口舌之争，科学鉴定不会说谎。我们兄弟像，他有些方面像你很正常，让他选择吧。小越，你想认谁做爸爸？如果你认我，家产你有四分之一。”

    简东明立刻接上：“我虽然没有你伯父钱多，但不干涉你的事业，不从你这拿钱。你酒店想要什么食材就跟我说，我一定会想办法做到。”

    “咚咚！”门外有人敲门，接着韩品喜将头伸进来，“简总，穆院士过来了，正在接待室候着。”

    简东阳大喜：“快快有请！”

    韩品喜“嗯”了一声，关门小跑离去。简东阳翘了翘下巴，“老二，你不是很厉害吗？术业有专攻，我请国内顶级的遗传学家过来跟你辩论。啊，不好，我得去迎接，不然穆老师肯定要骂我有两个臭钱就摆谱。”

    尊师重道的家伙说完起身小跑出了门，留下一大一小大眼瞪小眼。简东明咳嗽一声，“小越，要不我们躲到会议室去？院士的牌子很响，我估计嘴上赢不了他。”

    简越点头，简东明大喜过望，拉着他小跑进了小会议室，然后父子俩将耳朵贴到门上听着。

    “穆老师，您怎么电话都不打一个就****了？韩老师，我上次去F大，没看到您，怠慢了，请不要介意。”

    “东阳啊，老韩退休了，回老家避暑去了，所以你没看到他，这次跟着过来看看你。至于我，是被校长逼过来募捐的。”

    “穆老师，不是我不给您面子，我不是F大毕业的，公司里也没有任何跟F大相关的业务，师出无名啊。”

    “我知道，可是李校长说，老韩以前带过你的课，因此培养你的功劳我们也有一份。你读书的时候经常到F大去听经济类课程，没错吧？”

    “穆老师，李校长是高级知识分子，这样说未免有点……”

    “唉，我跟你说实话吧。是这样的——昨天上午，两校召开联合教学会议，中间双方起了争执。你们石校长拍了桌子，说F大没什么了不起的，自吹人文名校，五年的校友捐款加起来都没有你一个人多，都是白眼狼之类的，总之说得很难听。两校的积怨你知道的，李校长一怒之下和他吵了起来。双方闹到最后，石校长当场挖墙角，说只要过去的F大管院老师都分房，最低两室一厅，还给科研经费……”

    “哎呀，老穆啊，你一个院士说话这么没水平，像便秘一样，有什么难为情的！东阳，我也是被李校长逼过来的。我知道你和T大现在合作非常紧密，不可能给F大捐款，因此希望你能给一个替代方案。F大生物很强，平寺镇的科技农业搞得轰轰烈烈，立宇集团一口气在沪上开了三家超级规模的综合酒店，正在建设中。我想请你引荐，让立宇集团的老板出点钱做科研经费，给李校长捞回点面子。”

    “立宇集团？我们这没有什么立宇集团，只有一家立宇酒店。规模虽不小，但离集团还有些距离。”

    “不会吧——我在沪上看到了立宇集团的宣传资料，说下属四家独立核算的大型综合酒店、十二家农业公司和一家物流公司，总员工八千余人。瞧瞧，这是宣传单，精美吧？嘿，我活了这么长时间从未见过如此精美的宣传单，便没有丢掉。”

    “韩老师啊，您退休了，思想也落后了，这叫自抬身价。我可以肯定，没有什么立宇集团，不过您放心，科研经费我会帮您弄过来，500万，行不？”

    “多谢多谢，虽然跟你给老石的钱比不了，但也不少了，加上你之前给我的100万，够交差了。”

    “老穆，什么100万？”

    “呵呵，东阳请我做了点私事，多给了一点，免得我老胳膊老腿找科研经费累。”

    简东明听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拉开会议室的门，厉声道：“洋葱头，你够狠！为了达到目的，居然花一百万请院士伪造鉴定报告。”不待他回答，转头道：“小越，你以后一定不能上F大这种专门培养小人和伪君子的学校，哪怕名气再大。我们走！”

    父子二人昂首阔步离去，身后的三人都目瞪口呆。简东阳瘫坐在沙发上，哀叹道：“完了，这下要我自己掏腰包了。”

    两位访客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

    “我是你爹是毫无疑问的……”简东明边走边说。简越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爸，不要再说‘我是你爹’了，不然大家又要笑了。”

    简东明哈哈大笑，“行，我是你爸。儿子，下一步该怎么办？”

    “秀珍菇一斤15块，只要符合标准，有多少我要多少。资金您不用担心，可以找范立宇要，利率打六折。”

    “菌种呢？”

    “立宇农业研究所正在批量培养中，明年就会全部正常。还有，如果您想上新项目，可以到研究所去查询。”

    “行，我马上去，你自己玩吧。”

    简越目送简东明离去，然后跟以前一样带着郝宗观和宋高胜在迎风工业园里逛了一圈。现在的云越集团已彻底渡过了危机，大浪淘沙，员工比以前团结了，也喜欢开玩笑了，其中最多的一句就是“我是你爹”。抢电给这句侮辱性的话赋予了新的涵义——打闷棍。不过抢电这件事可大可小，希望简东阳能妥善处理，不然隐患多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