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但是谁也看不穿可达鸭

    孙舟也早已看穿了一切，他看穿了自己要崩溃了，并不是因为小说写得太烂写不下去——虽然这确实很可怕，但是更主要的原因却是因为此时的办公室已经变得非常可怕。

    不知何时开始，也许是从自己要减少文中角色而为大部分人立下集体死亡flag的时候，也许是从距离截稿还剩两个小时的时候开始，自身所处的办公室就开始了变化。

    先是屋子里的灯光以一个十分微妙的速度渐渐的暗了下去。最初的时候完全察觉不到这种缓慢的改变，但是当灯光暗到了变成昏黄一点甚至其亮度已经不如蜡烛的时候，即使再沉浸于写作的状态中也可以察觉得到，简单说就是网瘾少年也可以察觉到的程度。可是办公室里却并没有发生任何的慌乱，从此起彼伏的打字声判断，大家似乎还是如常的做着自己的事。而且群里也没有人对灯的问题发表言论，就好像人们都没有发觉一样。

    “这种情况有两个推论，”为了稳定自己的情绪，孙舟再次开始自言自语，“其一，这种现象只是针对我的感官，也就是我的幻觉，这是最好的结果；其二，这种现象是确实存在的，但是其他人都习以为常，也就是说，可能只有我一个是正常的人类了……不对，推论二其实还有一个方向，那就是其他人呢实际上都已经死了，我所听到的打字声甚至是看到的聊天记录都是由于别的什么原因产生的……”

    看来不管所谓的推论的结果是什么，都不是孙舟想要的，“我只是想快点把这个东西写完，拜托不要再黑我了。”他把桌上的那盆小绿植——好吧，其实就只是一盆仙人球——摆在面前，对着它拜了又拜。而效果也十分显著，灯光没有继续减弱，只是维持在了刚好能够让人视物的程度。

    但是紧接着，又有薄薄的黑色雾气从看不见的角落里散发而出，逐渐的扩大体积，缓慢推进。当孙舟发现的时候，黑雾已经积累到了几乎齐胸的高度，并且已经快要淹没孙舟所能看到的那几个隔间。好在黑雾的比重似乎很大，它的传播方式也是先积累到足够的数量，再像雪崩一样涌向前方一段距离，然后继续积累。不过凡是已经被黑雾笼罩的地方，黑雾都慢慢积累到了光线无法透过的程度。那是一片如墨的漆黑，而且与光线一同被吞没的，还有那自从孙舟来到这间办公室开始就没有停歇过的打字声。

    办公室聊天群里也已经很久都没有动静，孙舟甚至想要在里面发言，看能不能找到活人，尤其是第一二章里出现过的那个娘炮大汉王强。如果可以的话，向资深者寻求帮助应该是最安全的。

    但是，如果资深者也自身难保呢？或者像自己猜想的那样，根本就没有什么资深者呢？又或者，即使资深者真的存在，如果不同岗位的人陷入的是不同的空间，只能自己玩单机又该怎么办。求助并得到帮助生还的可能性还不到两成，其他的可能性分别为：求助——没有得到回应——死亡，求助——印证了某个flag——死亡，求助——得到帮助——死亡，求助——资深者是坏蛋——死亡，等等等等。孙舟觉得此时此刻还是保持沉默的好，如果真的有人和他一起经历这个场景，肯定会对此做出反应，那个时候再寻求帮助应该也是可以的。

    观察了一会儿，依然不见其他的动静，不过孙舟发现黑雾并不是特地冲着他来的，而是正在努力的将整个办公室画做自己的地盘，以便彻底的吞没这间屋子。也许这会多给他一些写作的时间，但是终归不可能超过两个小时，因为时间已经来到了凌晨四点一刻，六点就是截稿的时间，如果完不成，孙舟可不觉得自己能够完好的回到现实世界。

    随着时间的推移，黑雾变得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办公室里的打字声也渐渐变得稀少、零落，不复当初噼啪声此起彼伏的盛况。似乎不论是谁，都无法对抗这黑雾，只要被吞噬就会gameover。

    孙舟此时十分想念当初觉得嘈杂的声音，但是他本人的状态却是处在一种“听不到会很不安，听到了会更不安”的奇怪状态之中。毕竟听不到有很大的可能是死了，突然又听到就吓人了，有很大的可能是变鬼诈尸了。孙舟觉得自己快要被越来越安静的环境折磨疯了，“这个时候你们怎么就歇了呢？”他只得抓紧时间随便吐了个槽，调节一下自己的激素分泌，最终还是要快点回到写作的状态中去。

    可是他此时的心潮却奔腾汹涌，起伏难定。事实上，自莫名其妙的来到这里开始，他都对自己能够活下去有着充分的自信。并不是什么预知的能力，也不是看多了电影电视和文学作品就随意作出的YY。那是一股从小养成的气质，其名：天·生·我·材·必·有·用(为什么这里会河蟹？)。那是在他还在上小学的时候，第一次在唐诗三百首里面看到李白这句话时就扎下的根；也是后来学习、工作、生活中一步步的经历所浇灌出的果。他一直觉得自己应该能够处理好所有的事，一直认为自己还有足够的潜力去挖掘，也一直坚信终有一天会以自己梦想的方式站上自己所憧憬的舞台。

    如今，这种自信出现了动摇。“也许我就要死了，也许我根本就什么都做不好，也许我写的都是垃圾，也许我永远都无法回到那个熟悉的世界回到牵挂我的人身边。”这样的话语萦绕在耳旁。

    随着黑雾的逼近，孙舟仿佛看到自己眼前点燃的那盏走马灯，随着一幅幅画面的飞逝，他感觉到了自己化作触手在键盘上飞舞着的双手洒出了冰冷的汗水，原本应该浸满手心的汗液随着高速的打字而四处飞溅。“还好我自带了挡风玻璃。”孙舟看着眼镜上沾着的水珠，想起了自己中学时和同学们开过的玩笑。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小明和小红还有Jim和Polly……“不行！不能再想了，我可不想上演回忆杀。我只要好好的活着就好了。”孙舟摇了摇头，眨了眨干涩的眼睛，狠狠的咬了一下舌头，强行让自己从发散的回忆和自我检讨中走了出来，“再说了，我的故事还有很多，才不需要在这里水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