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杀戮

    积雪融化后的地上，到处是淤泥和水坑。一脚踩下去，黏糊糊的拔不出来，泥巴里充满了腐烂的杂物，粘在脚上很容易使脚丫溃烂。雪后的天气又似乎变好了一些，早晨没有白雾，到中午的时候甚至能感受到刺眼是阳光。

    无尽的荒原上，难民们在痛苦的奔行，他们不知道要去往何方，也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看到太阳。

    难民首领科力也死了，他离梦想中的城池是那么的近，可一夜之间又变得那么的远。感觉触之可及，实际上遥不可及，他没能把难民带出困境，所以在伤痛中咳血死了。难民们念及旧情，害怕他的尸体落到吉尔吉斯人手里，所以挖了个坑埋了。他能入土为安，更多的人却连入土的机会都没有。这就是乱世中的百姓，一文不值。

    “jiejie，我们要去哪？我们不是要去城里吗？为什么还要逃？”小托尼费力的从泥泞中拔出腿，紧捏着jiejie的衣角问。

    他只是一个刚到八岁的孩子，他的父亲死在了诺克萨斯军队的铁蹄下，他的母亲死在了岭南的矿洞里，他现在唯一的亲人只有一个比他大三岁的jiejie，jiejie叫黛米，长得又干又瘦，除了弟弟无论对谁都是凶巴巴的。小姑娘懂事得早，就像一只小母鸡一样保护着弟弟。吉尔吉斯人杀人的时候，她蒙住了弟弟的眼睛，听着弟弟天真的话语，她也很茫然，不知道怎么回答。

    “唔……我们去南方吧？那里有好吃的椰子还有芒果，到了那里我们都能吃饱饭，再也不用饿肚子啦！”

    小姑娘的话成功的骗住了小托尼，他歪了歪头，嘴里嘀咕着：“南方？”

    小屁孩还以为南方是一个地名，想到jiejie说的好处，竟然傻呵呵的笑了。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憧憬，满怀希望的想道：“真想快点到南方啊！”

    小姑娘看着弟弟那充满希望的眼睛，她的内心却十分的苦楚。她早已经从难民中探知现在的处境，这一次能不能活下去都难说，即便侥幸逃脱又能去哪？他们是一群失去希望的人，或许在这荒原中默默的死去，才是他们应有的归宿。她很羡慕自己的弟弟，还能有所想象，还能充满希望。

    “那群恶魔又杀来了！”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惊惶的大喊，那声音充满了恐惧，带着一丝颤音在队伍中来回传荡。难民们惊慌失措，有的想着跑，有的想着拼命，有的坐在地上等死。

    辽阔的荒原中，霜狼氏族的战士正举着棒槌大步飞奔着。他们长着大嘴，伸出舌头，任凭舌头在空中摇摆，任凭自己的口水肆意挥洒。霜狼氏族的族长提着短斧，站在山岗之上，用力的捶打着自己的胸膛：“杀光他们！杀光他们！”

    老古伦弯着腰，提着人骨短杖颤巍巍的走到首领的身边，苍老的脸上皱纹重叠，耸拉的眼皮下橘黄色的眼珠正闪耀着精光，他咂了咂嘴巴，感叹道：“多么美味鲜嫩的食物啊！”

    西风无力，只在山岗间来回飘荡。泥泞处，黛米把小托尼的脑袋紧紧的按在怀里，他们蹲在地上，在飞溅的泥巴和狂野的嚎叫声中瑟瑟发抖。

    小托尼用力的拽着jiejie的衣裳，闷闷的问：“jiejie，我们要死了吗？”

    小黛米梨花带雨的说：“傻弟弟，别害怕，我们去找爸爸mama吧！”

    “哦……。”

    太阳很是晃眼，它从云层中挣脱出来，炫耀似的挂在天上，似乎在宣告自己才是苍穹上的唯一主宰！哪怕再冰冷的季节，也阻止不了它肆意的光彩。

    初雪之后，恍若夏天。仿佛冬季已经去远，阳春即将来临。

    老古伦摸着他那稀疏的胡须，整张脸都笑成一朵菊花，苍老的菊花对着太阳，仿佛迎来了第二春：“霜狼氏族不会灭亡，这个冬天过后，我们会越加的强盛，直到夺回属于我们的荣耀！”

    首领咧嘴笑了，肆意而张狂。他用肮脏的五指抚摸着胸口浓密的胸毛，这是男人的象征，这是战士的荣耀！

    山岗下，传来了绝望的叫声，首领却想到了先前的屈辱，那个可恶的德玛西亚人，竟然把自己视作了奴隶，把自己宝贵的战士变成了苦力！这些羞辱，只有用德玛西亚人的血rou才能偿还！

    微风之中，双腿叉开，首领用猩红的眼睛扫视着下方，他闻到了让人迷醉的血腥味，感到自己的血液开始沸腾，他已经按捺不住，仰头发出一声畅快淋漓的大吼，两柄短斧在空中用力一撞，溅起火花无数。

    他在风中狂奔，在太阳底下大叫，他感觉到了自由的气息，想迫不及待的加入杀戮的战场。

    斜刺里，不知道从哪跑来一匹角马，角马上有一个光头骑士，明晃晃的很是扎眼。霜狼首领闻声一瞥，感觉有点眼熟，再一瞥，脚步已经放慢。扭头一望，菊花一紧：“是他！”

    奔腾的骑士冲到了霜狼首领的面前，硕大的狼牙棒从天而降。霜狼首领架起了双斧，只听得嘭的一声，仿佛似炸雷在耳边响起。火光激溅下，霜狼首领那庞大的身躯在空中自由的飞翔，啪地一声掉地上，没等他站起来，闪耀着寒光的狼牙棒又一次砸来。

    霜狼首领的头颅猛然爆裂，红的、白的在空中飞洒。脖子上还连着一张rou皮，被风一吹，恍若花儿一样飘摇。

    后方冲出了无数的士卒，他们在光头骑士的带领下杀奔战场。山岗之上，老古伦浑身僵硬的站在风中，眼珠子倒映着一个人，黑发黑眼，提着一柄血淋淋的剑，正朝着他微笑。

    这人颇为眼熟，出现得很突然，老古伦见距离这么近，心思急转之下，老脸生生的挤出一个明媚的微笑：“嗨！”

    刚打完招呼，对面那人就翻了脸，那柄染着血的剑陡然刺出，老古伦身形急退，剑却如影随形。老古伦看到了剑尖的寒光，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在强大的压力下，他长大了嘴巴：“不要杀——。”

    话音戛然而止，剑已穿喉而过。抽剑回鞘，剑客扭身跳下山岗，再也没看他一眼。

    尸体从后跌倒，老古伦的眼珠凸出，透露着一股不可置信。

    形如幻影，剑客眨眼间就出现在了战场。长剑上闪耀着淡淡的蓝光，一招一式显得极为干练。鲜血在空中飞洒，霜狼氏族的战士死前甚至发不出一点声音，每一剑都命中要害，不是喉咙就是心脏。

    首领的惨死，祭师的消失，让这群看似凶残的吉尔吉斯人丧失了信心，他们先前已经被打败一次。对付手无寸铁的难民，尚可逞逞威风。当再一次遇见花李浪军队后，他们很快就溃败了。

    有的转头就跑，有的跪地求饶，这一次没有人接受他们的投降，跪地者是一刀，逃跑者也是一刀。霜狼氏族的战士没有了生路，反倒是激起了内心中的野性，他们奋力的反抗着，然后被杀死。虽然给花李浪的部族带来了不少的伤亡，但这一次再也没有宽恕和仁慈。

    泥泞之中，两姐弟还在瑟瑟发抖。直到一只宽厚的大手伸到了二人面前，耳朵里听到了一个温和的声音：“你们没事吧？”

    小黛米抬起了头，她看到了一个满身血腥的战士。她紧张的抱着自己的弟弟，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别过来！”

    战士没有靠近，他居高临下的打量了二人一眼，轻声说道：“你们小心点跟着队伍，不要掉队，要是跑不动了就去找骑马的叔叔，他们会帮助你的。”

    战士说完就走了，泥泞之中，jiejie抱着弟弟失声痛哭。稚嫩的嗓音断断续续，连哽咽都是那么的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