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凡尘旧情
浩宇阁,正在殿中坐着等候的沉燕回父子二人,忽闻阁门开声,连忙起身迎了出去。 只见沉池一脸郁闷的独自站在门口。 沉燕回眉头一皱,问道:“没能追到吗?” 沉池叹了口气,低头说道:“是侄儿无能,即便和影卫联手包夹还是让那黑衣人跑了?” “竟然连你都没能追到,那人轻功定是出神入化,池儿你也不用自责,换做你三叔我出手,大概也是无功而返。”沉燕回安慰说道,只是他脸色凝重,显然黑衣人的潜入,让他格外担忧在意。 听了沉燕回与沉池的话,沉浮在一边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此人当不是我谷内之人。” 沉池与其三叔惊讶地看向在一旁做出判断的沉池,目光之中投出了询问之色。 “我虽不能习武,可这些年来,我对谷内众子弟的功夫大抵都有些了解。单论轻功而言,三弟的身法诡异精妙在九黎谷内,没有哪位族人可与之并肩。既然此贼能够在三弟和影卫的包围下都能逃出,说明此人轻功身法定在三弟之上,我九黎子弟却无人有此功夫。”沉浮继而解释道。 沉池点了点头,忽的想起了什么,双眼一亮,说道:“那黑衣人身法的确诡异,总让我觉得怪怪的。但从他的身形来看,他年纪想来不会太大,对了!追途中他曾发出过惊讶之声,是个我未听过年轻男子之音,当不是我九黎子弟中出了内贼。” 沉燕回听着二人所说,细细思考,竟是火上心头,怒道:“最近时间在谷外布置的五行八卦阵法竟如此薄弱吗?怎会两天内便进来了二个。一个明着来讨剑倒也罢了,这一个却是进我谷内偷偷摸摸不懂意谋什么,哼!明日便让车族的车阵子那家伙给我叫来,我得让他赶快将谷外的阵法变幻,在如此下去,我九黎岂不成了他人肆意出入的地方,还有何颜面以上古隐族自称!” 沉池见沉燕回已是动怒,忙劝道:“三叔别生气,那黑衣人虽已在我手上逃脱。可他左肩被我九幽剑气中伤,在他前进的路线上我已让十三,十五和十八等候,若他想要轻松逃脱,怕也是……” 沉池话音还未落,便见夜空下两道身影携着一道身影飞回,那三道身影落在地上,正是沉池刚才口中提到的三位影卫。此刻影卫十八已是重伤,无法起身,是十三和十五将其携着归来的。 沉池大惊,连忙迎了上去,沉燕回和沉浮也是跟在他背后来到那些影卫身前。十三,十五将十八靠在在阁楼前的柱子上安置好,方才对着三位沉氏宗家的大人半跪下,同声道:“属下无能,未能阻拦贼人,请大人责罚。” “说说是怎么回事?”沉池连忙问道。 影卫十三回道:“那贼人先入沉阳峰被属下发现,属下与其殊死相斗,但那人只顾逃跑,追击之中我们途经了烟霞峰,十五闻声而来同我一起追斗那名贼人,直到到了天水涧和十八接上了头。” “那黑衣贼人一时间无法在我等三人包夹下轻易逃脱,想不到,他竟是直接朝我们三人出手了。属下们学艺不精,三人合手,在他手下过了百招都无法奈何他,十八更是被一掌打成了重伤,那贼人在与我们之战前似乎已被三少爷所伤,属下们全力以赴,只是轻创伤了他,可贼人并不恋战,似是有所顾忌,在我们疏忽之际便是跃进了天水涧,没想到他水性也是极好,我等追身下去,却是再无所获!” “什么?”沉家三人皆是震惊,影卫的实力他们自己心里最是清楚。虽然十三等几位不是最强的影卫,可要是联手起来就连沉燕回也不敢说能够撑到百招,要知道影卫可是在九黎谷中练功最勤,天资也是相当拔尖的那群人,若他们都无法奈何的人闯入了九黎谷,对九黎沉家而言,那便是一种不可言喻的威胁了! 沉浮双眼微眯,低声叹道:“那贼人不简单,此事看来也不简单啊……” …… 夜色渐深,九黎谷,无路崖下的一条倒映着星光的小河中,哗啦一声,一名黑衣人从河中冒出,他气喘吁吁,全身湿透,似是在水下游了很久一段时间,已是疲惫不堪。 那黑衣人左肩衣服已破,在清冷的月光下,可以看到他左肩上那皮绽rou开的伤口,依旧再血液流淌。黑衣人在左袖撕下一条碎布,露出了他那略微清瘦的小臂,他将那布条绕在左肩将伤口包扎好,方才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 而后,他便发现无路崖底的深处,在一条窄狭的峡道后,似有一座圆形的建筑,只是夜色太深,他看不清楚。 黑衣人带着面罩无法看清表情,但见他目有所思,权衡之后,便是缓缓朝无路崖底的山涧深处走去,他在山体相间的狭隘的峡道中缓缓前进,不久后,突然身边一宽,走出了那峡道。 眼前的场景豁然开朗,竟是真有一座圆形祭台建筑设于这山涧之内。 黑衣人忽的望见,那圆形祭台之上,一名被粗硕锁链贯穿锁骨而困的老者此刻正沐浴在黯淡星光之下,闭目养神。 山涧之下忽有风,将那老头的乱发拂动,甚是凄凉。 那黑衣人双眼猛地放大,身子更如筛子一般抖了起来,他像是发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物一般,竟是激动的连路都走不好了,全身颤抖着一步步走上了祭台,借着黯淡月光,在远处略微看清了那闭目老者的面容之后,那黑衣人终于是双腿跪下,泪早已夺眶而出,如同骤雨而下,他竟是撕心裂肺的痛哭起来。 正在闭目的老者叶落听到声音,缓缓睁眼,看到向前方,在那祭台边缘处,那名黑衣人已是捂着胸口,颤抖着,哭泣着,似是无比痛苦。 叶落神情震动,在月光下,他瞳孔猛然一缩,被封印在谷下五十年来,他竟是头一次心境不稳。他声音嘶哑地问道:“是……旧情吗?” 那黑衣人将头猛地往地上一磕,痛声叫道:“师傅,是徒儿!” 叶落见那人真是惜时的徒儿,竟也是双眼一红,老泪涕下。 五十年他凡尘道盛极一时,门徒万千。他无妻无儿,但坐下却有五名从小收养的亲传弟子,他授他们知识武艺,这些在他手下培养长大的孩子,个个成了惊才绝艳之徒。当时天下,将他几位弟子称为凡尘六子。 之后凡尘道遭到天下势力围攻,凡尘道门徒被屠杀几十万有余,凡尘六子在奋力反抗中也是相继陨落,叶落以为自己那些弟子早已过世,此刻,再遇五十年前如亲子一般的徒儿,纵使他已看破世俗红尘风云,却也不禁激动不已,难以平复。 “你还活着,甚好,甚好,快过来让为师看看。”叶落终于平静了心境,笑着道,只是guntang的老泪,依然止不住落下。 那名为旧情的黑衣人,连忙起身三步并两步走来到叶落老者身前跪下,当他看到那贯穿过叶落锁骨的寒冷的锁链之时,泪水又是汹涌,他泣声道:“师傅,徒儿不孝。若是徒儿知道你尚在人世,囚禁于此,早就率我凡尘道徒攻打九黎,誓死也要救出师傅。” 叶落笑着摇了摇头,他打量下旧情身上的行头,黑布蒙面,一袭黑衣,便是弄清了缘由,不过他并没过问,只是道:“快把脸上那层黑布拿开,让为师看看。” 旧情点头,便将那蒙面黑布拿开,露出的竟是一张二十多岁年轻人的俊秀脸庞。他五十年前已是及冠少年,此刻应是花甲之年的老头,可这旧情无论面容身形,皆是弱冠之人一般,当真教人匪夷所思。 叶落看见那熟悉的面容却是皱了皱眉,微怒道:“为师授于你们《逍遥长生诀》时,应当说过你们得把控好功力,切勿为了年轻之容,而折损寿元吧。你此刻应已将至古稀之年,却任将身形容貌稳在弱冠之岁,如此耗损寿元,你又还能再活几时?”
旧情跪在叶老身前,已是止住了流泪,他喉结一动,哽咽道:“徒儿以为师傅和师兄弟们早已身故,自己苟活又有何趣味。只是我凡尘道大仇未报,旧情尚不能轻易死去。将面容稳在二十,也是保全自身的方法,外人不懂师傅所授功法,不会有人料到原本已至古稀之年的凡尘余孽,还会是个弱冠少年的样子。徒儿此举就算寿元折损,可为了复仇大计,徒儿并不后悔!” 叶落微微叹气,他缓声道:“你可知为师并不希望你复仇,搭上更多凡尘道徒的性命,不算什么明智之举。” “师傅,几十万凡尘道途冤魂未安,徒儿不得不复仇。我们凡尘道弟子,向来秉承济世天下的抱负习文练武,本以为一身抱负才干便可治世报国。然而,这些国仅仅只是为了一己私利,仅仅凭着几分猜忌,便可将我数十万优秀子弟坑杀屠尽!这样的国,不仁不义!这大好山河,他们凭什么驾驭于上!”旧情奋身而起,亢声说道。 叶落双眼微眯,望着这个他的这个得意弟子,说道:“你此番入谷想是已经开始实行了这一搅乱俗世风云的计策,入谷怕是亲身摸清地形,为了日后能将其攻而破之吧。” 旧情微微沉吟,回道:“不错。要想将这天下改朝换代,这些名为隐世,实则真正cao控天下的上古遗族不得不除。更何况,我曾以为他们在此将师傅杀害。此刻见师傅被如此痛苦的囚于此处五十年载,我更是恨!“ ”师傅,徒儿今日无法破开这太极阴阳阵,待我日后,攻破这九黎山水,便将你老救出,师傅你千万要照顾好自己,不会等太久的。” 叶落叹了口气,说道:“为师早已习惯此处,甚至是身上这些烂铁,都已习惯了……你年纪不小了,依旧解不开心结,为师却也没有道理劝你住手。我凡尘道向来秉持本心而走,你为人重情重义,不忘旧恩。所以当初,我才将你取名‘旧情’。可便是你这天性之因,却让你心难安宁啊……” “你的计划为师不会拦阻,但你且要答应为师一件事。”叶落忽然说道。 旧情再次半跪,恭敬地道:“师傅请说,若不违心,弟子必将办到。” 叶落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你的本心只在倾覆隐族,报仇雪恨。但我的事也很简单,那便是,三年之内,你不能杀沉池,若他这三年不幸落你手上,你便饶了他性命,三年之后,你可随意为之,我不再管。”他说完,将目光放在了旧情左肩的伤口之上。 旧情脑中思绪转动,忽的想到那用无形剑气伤及自己左肩的少年。 那少年身法古怪,竟是和自己极其相似,莫不是?旧情望向叶落,问道:“那位天资过人九黎少年,是师傅新收下的小师弟?” 叶落叹了口气,道:“算是吧。” 旧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缓慢起身,心中忖道:“那少年年少武功便已至此境界,若是给他三年成长,难免对我复仇大业有巨大威胁。可师命,我能不从吗?不杀此人违我本心吗?”他微微闭眼,叹了口气,心中已有答案。 “师傅,我答应你这三年不会对小师弟出手,但他……终归是仇敌之后啊。” 叶落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又何尝不是故人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