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路见不平
天刚蒙蒙亮，刘岩便清醒了，他将屋内一些自己常用的书籍用青色布帕包了起来，临走也没忘带上那本“陈家拳法”和那口自己一直佩戴在身上的短刀。 行装收拾好，刘岩便反锁了家门往院外走去。此时坊中还是一片静悄悄的，人们都还在沉睡之中。 坊中小道上冷冷清清的，路上就只有刘岩一个人默默地走着，今日他要去教坊司应差了，临走之时他已向那家主交代清楚，这里房子还给自己留着，每月照常付租费。 天色朦胧，转过一片冷清的街角，刘岩便到了教坊司。 教坊司是一座庞大的宅院，位于十字大街上，东四牌楼南边本司胡同便是教坊司。 朱漆色的大门，红色高墙将四周庭院围住，刘岩走到大门前时，便被两个手持刀柄的侍卫拦住。 这两个侍卫身高都是一样的，只是看起来壮实了许多，他们拦在刘岩面前道，“你是何人？” 刘岩看着两名侍卫拦在眼前，便道，“我是来应差的？” “应什么差？”侍卫冷冷地问道。 “端茶递水的小生。” “好吧！进去吧！” 侍卫明显有些不耐烦道。 刘岩冲他们笑了笑，便走进了教坊司。 这教坊司整个宅院是成丁子型建筑的，首先一走进来就是一大片园林，园中假山环绕，亭台楼阁，池水相间。 汉白玉铺就的地板，顺着那园中迂回的长廊，穿过一座假山，刘岩便到了教坊司的后院。 这后院是杂役和女仆居住的地方，不过后院也够大，一排简陋的房屋，那房子的屋檐是用琉璃瓦搭的。院子里除了女仆和杂役居住的房舍，还有厨房，放杂物的柴火房。 刘岩一到后院便见到了前两日在菜市口遇到的那个白袍公子，白袍公子把他带到司乐面前将自己的姓名登记造册，这才被白袍公子带着安排了住处。 刘岩在教坊司有了住处，他的住处在后院左手边第三个房屋内，刘岩走进了房间，这房间布置很简单，不过比起刘岩以前住的屋子却好的许多。 刘岩进屋安顿了一下，便住了下来。 这教坊司每从外面招募进来一个下人，便要登记上册向上面上报，因为这里是礼部直接掌管的一个部门，主管这里的官员上到奉銮下到最小的司乐都是礼部下派的官员。 刘岩刚才得知那位白袍公子姓白是教坊司的掌事，主管教坊司的内务琐事，不在朝廷编制内，属于无品无级的。 方才那位白袍公子给自己安排了住处，说让自己休息一会，晚上就要迎接客人了。 刘岩心道，便躺在榻上稍稍休息了一会。 片刻的时辰，天便暗了下来，渐渐地随着夕阳中最后一抹余晖躲进云层里，整个天色漆黑了下来。 今夜星光灿烂，一轮弦月如钩。 雕梁画栋的阁楼上灯火辉煌，木制的栏杆竹桥上灯烛盈盈悬挂，琴棋书画，曼妙舞姿，将这教坊司的夜生活描绘的栩栩如生。 大明朝廷的官员士绅们，文人墨客们，王宋公子们，在一辆辆轻车小娇的护送下缓缓走进教坊司。 这里是他们夜晚寻求乐趣的地方，更是他们消遣听曲的所在。 随着教坊司里的人越来越多，整个教坊司里的歌姬丫鬟便忙碌了起来。 她们涂脂抹粉一番精心打扮，便穿着华丽的锦绣衣衫出去迎接那些官老爷们了。 丝竹声声，伴随着那悠扬动听的琴声，阁楼正中间的大厅里，年轻貌美的舞女们正伴着优美的丝乐载歌载舞着。 轻纱一般的衣衫披在她们身上，将那丰盈的臀部，高跷的胸部，杨柳一般纤细的小蛮腰展现得淋漓尽致。 薄薄的衣衫在腰间露出一抹性感的肌肤，裙子垂系在两侧的髋部，随着她们那曼妙轻盈的舞姿让人一览无余。 款款的舞动，伴着那性感的身躯看得那厅下的男人们一阵喝彩。 在那性感的身躯正前方坐着一位身穿紫色轻纱的女子，这女子皮肤白皙，青丝垂肩，她端坐在锦蹲上，眸光垂帘，纤纤双手抚在一把琴上。 玉指轻轻扣动琴弦，悠扬的琴声便在厅中荡漾开来。 这间厅阁是教坊司的贵宾房是用来招待身份高贵的人物的，此时坐在厅中听曲的是一位身着宽袍大袖的男子，这男子容貌平平，浓眉修长，颌下短短的胡须修得剪甚是整齐。他手捧一把折扇坐在紫颤木的椅子上，身前一方案几上放着瓜果，点心等。他看一阵歌舞，便将手中折扇一挥，轻轻在胸前一档缓缓一拍胸脯煽动着。 此人就是汉王之子朱詹圻。 听说今夜是哪位世子的生日，掌事对我交代要好心伺候。刘岩提着一壶刚刚沏好的龙井茶，一边心中念叨着掌事吩咐过的话，一边缓缓往厅堂里走去。 他一到厅堂，就看到脂光艳艳，胸挺腰细的舞女们挥舞着身姿姗姗起舞，刘岩只是淡淡瞧了一眼她们，然后便小心提着茶水往那宽袍大袖的公子身前走去了，他一到公子面前，便将茶壶轻轻地放到案几上。然后拿起世子面前的茶杯，小心地给世子倒下一杯茶水。 这世子朱詹圻此时并没有在意刘岩的举动，只是眸光望着那台上抚琴的女子暗暗出神。 刘岩倒完茶水，他缓缓抬起头来便看到朱詹圻那痴迷的眼神，他不经也顺着世子的目光，偷偷向那抚琴的女子看去。 只见台上侍女临立两侧，正中间矮几上放着一把琴，身披紫色轻纱的女子纤纤手指正搭在琴上，随着那玉指拨弄琴弦的刹那。 一段清新而沉醉的曲子便在厅堂中弥漫开来。 刘岩不懂声乐，他听不出来这曲子出自哪里，不过他此时的心绪却被这抚琴女子的容貌吸引住了。 这女子大概有十三四岁，一张圆润的脸颊，柳眉弯弯，那颊上略敷脂粉，让人瞧起来甚是妩媚。 刘岩站在那里正瞧得呆了，不料那世子旁边的一个下人站出来喊道，“看什么看？不长眼的东西。” 被那人一声训斥，刘岩并没有急着离开，而是鄙夷地瞪了下人，这才提着茶壶往厅外走去。 刘岩出了厅堂，站在灯烛闪烁的走廊里并没有离开，他悄悄在厅堂外站定眸光隔着厅外橱窗望着厅内的抚琴女子。 她有些面熟，好像曾在哪里见过只是一直想不起来了，刘岩脑海中一片模糊，似曾相识又未曾相识，只让他弄得怀疑自己的错觉。 厅内琴声依旧，刘岩看了一阵，便要离开。 这个时候突然碰地一声琴弦用力拨动的声音，厅内的琴音戛然而止。 刘岩听到此处心里咯噔一下，不过很快他就心绪恢复了正常，脚下迈着向前边走去。 只是沿着长廊走出两步，厅内一声女子的惊叫声从厅堂内传来。 刘岩感觉不对便转过身走回去，在厅堂门前停了下来。 刚刚走到厅堂门前。 就听到一个男子的声音，“方艳小姐我喜欢你！” 刘岩随着那男子声音往厅堂内看去，只见那宽袍大袖的世子正抓着那抚琴女子的手，一脸色眯眯地缠着那抚琴女子。 此时抚琴女子一脸惊吓手往回缩着，躲闪着世子的袭击。 世子急步紧追。 “你就从了我吧！我不会亏待你的。” “啊…….. 女子一声惨呼被那世子急追的身子一下子抱住。 世子抱着女子，一双色眼犹如饿狼一般，双手在女子那身上乱摸了起来。 女子脸色慌张，此时被那世子抱在怀里一下子乱了方寸，两只玉手挥打着，阻挡着那世子再次袭击自己的嘴唇。 世子正在兴头上见女子反抗自己，有些恼了，扬起手掌便一记耳光掴在女子脸上。 女子挨了一记耳光，眸光一晃，瞬间莹润剔透的眸子水汪汪一般，她捂着自己的脸颊，两行清泪顺着双颊缓缓落下。 那世子扬起眉毛，一阵荡笑，便又将自己那嘴唇凑了上来，女子拼命用双手阻挡着。 刘岩站在厅堂外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冲了进去。 他刚冲进厅堂内，便往内世子身边走去。 还未到世子身边，便有几个跟随世子的下人过来阻挡刘岩。看着几个下人到了近前，刘岩撩起袍襟，往腰间一掖，双拳紧紧握起来。 这几个下人到了刘岩面前，正要动手，不过他们的手还没有施展开来，便被刘岩一个脚掌飞起踢落在地。 “哎呦！”几个下人一齐摔落在厅堂里，揉着自己身上的痛处惨呼道，他们翻身努力从地上爬起来，可是此时他们只是站在离刘岩三尺的地方，不敢在上前来。 刘岩摆平了那几个下人，便径直向那世子冲了过去。 他走上前来用力将那世子手腕拽在手中。 世子正在女子身上行欢，不料此时手腕被抓住动弹不得，他扭过头来只见面前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少年，便大喝道，“你是哪里来的东西？竟敢坏老子的好事。” 刘岩也不说话，只是目光冷冷地看了世子一眼，手上用力拽着世子手腕向下一弯。 世子经受不住，惨呼一声，身子便向下移去。 刘岩抓着他的手腕，一脚向他的屁股踹去。 世子屁股上挨了一脚，疼得只是求饶。 刘岩还不解气，砰地举起拳头一拳正中世子的眼睛，世子“娃”地一声大叫，仰面栽了出去。然后刘岩二话不说，一撩袍裾，提起靴子便没头没脸地踹将下去。 女子蹲在一旁流泪，此时她的眸光里无比委屈，刘岩走上前去，看着那女子委屈的样子，有些不忍，便从衣袖里拿出一方白巾子递到女子面前，轻声道，“擦擦吧！” 女子正委屈地流着泪，这时见刘岩递来一方白巾布，不经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望着刘岩。 只是稍许的一刹那，刘岩的眸光便碰上她那委屈的泪眼，盈盈眼珠转动着，泪花在眸子里打转，腮边的泪水早已滑落下去。 从她的眸光里刘岩看得出来那种屈辱和不甘，那种对命运的愤愤不平，刘岩明白她们原本都是些良家女，只是被朝廷逼迫才沦落成了娼妓。 将白色方巾捏在手中，刘岩往那女子手中塞去。 女子只是默默地看了看刘岩，便接过了那方白巾布，她拿起白巾布凑到自己脸颊上轻轻擦起了颊上两行滴落的清泪。 此时厅堂内前边空地上，世子被踢得满地打滚，尖声咒骂道，“混账东西，敢打我，反了天了。” 刘岩站在厅堂内，听到那世子的骂声，走到他面前，一脚用力踏在他身上道，“如果不想死的话，就给我滚。” 那世子疼得惨呼着，不断拱手向刘岩求饶。 刘岩见他吓得像乌龟一样趴在地上，便脚掌一抬，用力将那世子向前踢去。 世子身子在空中一个飞跃，顺势就往门口落去。 他趴在门口的空地上，在几个下人帮扶下爬了起来，他爬起来，在下人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厅堂，他一边走着，还一边冷冷地道，“小子你给我等着，，本世子迟早收拾了你。” 刘岩站在那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那世子狼狈地走出厅堂，他冷冷地一转身便也往厅堂往去了。 他刚走出两步，到了厅堂门口，便听到那女子柔柔的声音道，“公子，请留步。” 刘岩停下脚步。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日后也好报答。” 刘岩听到女子温柔的声音，他没有回头，只是望着厅堂外闪烁着灯烛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小姐不必报答。” 他说着便往厅堂外走去。 厅堂内的女子闻声追了上去，谁料到了门口，只见那刘岩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女子一脸惆怅地望着漆黑的夜色，手里捧着一方刘岩给的白巾布，幽幽一叹便神色暗淡地转回了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