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圣言

    “你的意思是，我们在座的人里出了叛徒？”罗飞明依旧不改他那冰冷的语气，但可以听得出他语气中蕴含的严肃。狄出云在教廷中的地位非同小可，再加上他身为祭司团的首席团长，一举一动分分钟决定着教廷的走向，所以他说的话绝对可靠，不会有假。

    狄出云闭上眼睛沉默了片刻，然后睁眼扫视全场，眼中带着些许犹豫与哀伤。熟悉他的人知道，这两种情绪是很难出现在狄出云眼中的。最后他抿了抿嘴唇，开口说道：“这只是我的个人判断，具体依据全部来自这次的圣言。为了防止我个人的理解错误，我还是让大家都来知道这次的圣言内容吧。这次的圣言是近百年来最长的，所以诸位不得不重视。”

    言罢，狄出云伸出犹如枯槁的右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闭上眼睛，一字一句地缓缓说道：

    “诸光汇聚，以成无双。双星出世，光芒万丈。二人之力，驰骋沙场。

    众望所至，灵智登场。前明苍生，后平四疆。光明伴他左右，雷电随他四方。

    黑暗既至，万世哀伤。光明随之堕落，圣洁为之腐化，守护，因而为殇。

    光明的咏叹调为之变调，黑暗的主旋律因之回响。光明中有黑暗，黑暗中有光明。

    征途上的双星迷失了方向，追寻中的双星陷入了迷茫。光明之剑，必被光明之盾所防。

    飘扬的细雨覆盖着的，是那灵智的双眼；漫天的烈火包裹着的，是那光明的心脏。心脏的心脏，在烈火中只留尘土飞扬。

    双星之间的宿命，无可避免。双星彼此的一切，四散消亡。

    双星既是光芒，也是深渊。一切取决于他们的抉择。

    阿尔法出自双星之手，欧米迦出自双星之口，一切的命运，必由他们终结。

    光明中的黑暗成为了锁，黑暗中的光明成为了钥匙，而那迷茫的双星，成为的是那双执匙之手。”

    狄出云悠扬的声音只在会议室里回响了短短半秒，却在每个人的心中一直回响着。如此一大段的圣言，在教会历史上几乎没怎么出现过，发生的寥寥无几的几次都发生了天大的事，可想而知这次的圣言是有多么重要。对于教会来说，圣言是天父的祝福，准确程度是百分百的。但是最后他们能否通过圣言预知到未来，那就要看他们解析圣言的能力了，而这就是祭司团的工作。

    近百人的会议室此时却鸦雀无声，人人脑子里都充斥着大量信息，每个人都在思考，不同的是他们思考的角度。

    过了许久，狄出云长叹一口气，开口言道：“想必大家都有各自的看法了，而我总结一下这次的圣言，当然是祭司团浓缩过后的版本。简单来说，光明的心脏，想必就是萨库理得了。而心脏的心脏，所代指的要么是教皇大人，要么就是我们现在身处的地方，西斯廷圣塔了。西斯廷圣塔被漫天的烈火所包裹，还将化作尘土，我想这应该是预示着将来会有某种事件，也许是战争，也许是袭击，总之会将圣塔夷为平地。不过无论原因是哪一种，结果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

    狄出云顿了顿，看了看沉默的众人，然后再接着道：“最后就是这次圣言的重中之重了，想必大家也发现了，’双星‘二字出现了很多次，最后甚至有’双星既是光芒，也是深渊‘这话，再结合上下文，我想大家也能猜出大概意思了……”

    狄出云话音刚落，“嘭”的一声物体碰撞声就突然响了起来。只见罗飞明已经带着圆睁的怒目”唰”的一声站了起来，额头上隐隐若现的青筋与回荡在会议室中的拍桌子声显示着他的愤怒。刚才就是他拍的桌子，如果力道大一点，估计这张百年杉树桌就要宣布退役了。

    “虽说你们祭司团个个德高望重，但是说出这种话也未免太过无理取闹了吧！你的意思难道是圣然是叛徒？！”一个个字硬邦邦地从罗飞明嘴里蹦出来。

    狄出云像是预料到这事情发生一般，倒是显得相当淡定，不慌不忙地站起身来：“主的圣言是不会出错的，我给大家呈现的也是最完整的版本，我以祭司团团长的身份担保，我刚才说的话都是真话。”

    “这明显就不对！你肯定隐瞒了什么，否则天父没理由给出一个如此荒唐的圣言。说！你到底是什么居心？”罗飞明咬牙怒道。

    还未等狄出云回答，教皇的彼得之杖已经重重地敲在了地上，随即众人便听到他说:“飞明你冷静一点，刚才你说的话有点过分了。主的圣言怎么可能用荒唐来形容？再说，狄团长为教廷勤恳奉献五十多年，根本没有隐瞒甚至是篡改圣言的理由。”

    “以主的名义，您老怎么也站在他那一边？！这可是惊天大事啊！我……我……唉！双子星怎么可能是叛徒啊！”罗飞明痛心疾首地闭上了眼睛。

    明亮的烛焰在天花板上轻轻跳动，仿佛是死寂一般的会议室里唯一的“活物”。

    也就在局面陷入僵局时，一个平静的声音打破了平静：“主的圣言内容自然不会有错，但我们的理解是有可能出错的，历史上祭司团也不是没出过错误。”

    开口的是鼎鼎大名的宗教裁判所现任主席夏零，夏零在教廷中有着零度圣光的绰号。这个并不代表夏零的圣光不温暖而是寒冷，正相反，夏零身为一名九阶神圣牧师，在对圣光的理解与使用的造诣都是十分深的。

    夏零之所以有零度圣光这个绰号，原因是他的性格是冷静沉稳的类型。他思考事情总是极其全面，拥有着强大的洞察力，每一个决策都是经过冷静思考的结果，这也使他成为宗教裁判所里的最强核心。某种程度上，雷舒明身上能看到夏零的不少影子。极度冷静的作风才是他能被称作零度圣光的根本原因。

    另外，私底下在别人口中，夏零之所以被称作零度圣光，是因为他天生一副扑克脸，平时面无表情。他即使是在多么喜庆的日子里也是一本正经的表情，据说见过他笑的人整个教廷不超过五个，连他最喜爱的学生雷舒明也没见过。

    其实，夏零的绰号最早来源于一名与他早年搭过档的圣骑士。据说这名圣骑士曾经说过：“夏零的计算实在是太过精密，对局势的控制简直无可挑剔。他几乎不会浪费一丁点的灵力，每当他将圣光的力量加持到你身上时，估计你的情况已经很不容乐观了。所以被他的圣光照一下就意味着你离跪也不远了，试想一下，在浴血奋战时被他照一下，心里真是拔凉拔凉的……”可惜这名圣骑士已经在一次小战役中不幸阵亡了，原因就是夏零当时加入了宗教裁判所，不再与他搭档。

    夏零的这句话使众人恍然大悟：也许是祭司团的解析错了，所以才得出于晨曦和许圣然要成为叛徒，并且要去拆了西斯廷圣塔的结论。

    “这样说确实有道理，但是这样一来我们应该如何理解这次的圣言呢？”一名高阶牧师问道。

    狄出云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他那长及胸口的白须此时正被他捏在手中。他扭头看向教皇，视线直指教皇头上的三重金冠。

    教皇那双淡金色的明眸既像看着全场所有人，又像没有看任何一个人。他朝狄出云微微点头，示意狄出云继续说下去。

    狄出云捋着长须，缓缓说道：“有一点几乎就可以肯定了，现任的教皇近侍，就是圣言中的‘灵智’。而且据祭司团的理解，现在的双子星还在光明的怀抱中，但将来，也许是不久后，也许是很漫长的一段时间后，双子星会有人堕落。而他们，将会兵戎相向，彼此的剑指向彼此。”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冷静的人倒是能静待狄出云继续解释。

    “虽说未来西斯廷圣塔的倒塌不一定是双子星直接所为，但他们俩必然脱不了关系。”狄出云顿了顿后说。

    罗飞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低吼，骑士团的其余代表有的不知所措面带迷茫，有的在低声交头接耳，还有的直接闭上眼睛在额前抱拳开始了祈祷。这种场面持续了几分钟，直至夏零又一次开口：“但是他们两个不能被关起来，他们既是原因，也是结果。我个人的理解，天父说，这件事由他们而起，最终也会由他们来终结。”

    众人皆是一愣，随即纷纷点头，甚至连狄出云都闭上眼睛默认了。圣言里貌似已经将二人的命运道明了，他们将会在未来堕落，并且两人反目，还将教会的心脏西斯廷圣塔给烧毁了。不过不管过程如何，最终这件事还是需要由他们两人来结束。也就是说……

    “难道你是想说，灭世者是他们，救世主也是他们？”罗飞明死死盯着狄出云，眼中仿佛要跳出万千刀剑，“这真是荒唐！祭司团怎么会解出这么荒唐的结论？！首先，他们两个，因何堕落？其次，谁能使他们堕落？谁是那所谓的黑暗？最后，他们凭什么能烧毁西斯廷圣塔？就凭二人之力吗？”

    “放肆！飞明你怎能在祭司团团长面前说出这样的话？”罗飞明身旁的另一名惩戒骑士怒瞪他一眼，不用多疑，他正是神圣精炎骑士团团长陈嘉杰，全骑士团唯一能震得住罗飞明的人，尽管他实力稍逊于罗飞明。

    明亮的烛光逐渐变得昏黄，烛焰在轻轻颤抖着，与在座众人一同等待着教皇的最后结论。

    教皇的三重冠巍然不动，上面的各种吊饰连晃都不晃一下。他闭目思考良久，会议室也开始静得出奇，仿佛这坐着的一百多人根本不存在。只是不同于教皇的闭目思考，其余人各种表情都有，包括狄出云，所有人对这次的圣言都是充满疑惑。

    最后，教皇总算睁开了双眼，只是眼皮后面带出了些许浊光，淡金色的双眼流露着迷茫与思索的痕迹。他清了清嗓子，朗声说道:“鉴于这次的圣言内容比较复杂与丰富，所以我会继续发动祭司团进行研究。至于双子星会堕落叛变、西斯廷圣塔会被烧毁之类的言论，我不希望大家继续讨论。首先，在圣言被解析之前，一切猜测都有可能成为破坏性的流言；其次，我们应该着眼于现在，起码现在我们的双子星还在圣者斗场展现着我主的荣光。如果大家对这次圣言有什么见解，欢迎前来与我畅谈。但是，最重要的一点，本次会议内容要求绝对保密，除了你们以外，不允许有任何人知道这次会议的内容，包括我的近侍。散会！”

    这次会议留给众人的，不仅是多了一段异常长的圣言，还有满脑子的疑惑。圣洁之地因此开始滋生猜忌与不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