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祸起
水云讲完故事,众人一片沉默。大雪将至,乌云袭来,窗外一片漆黑。屋内炭火烧的燃烧的很旺,劈啪作响,却没有增添一丝暖意。 乾清觉得冷,他抱臂而坐,沉默良久才开口:“这故事……真有意思。” 他明显言不由衷。曲泽却眉头一皱:“你们不觉得奇怪吗?那个姑娘究竟得了什么病?听起来像是癔症,我以前在医书上看过,可是又不完全像。” “癔症是什么?”水云瞪大眼睛问道。 “癔症……简单说就是疯了,”乾清回答着,却满腹狐疑,“还是说不通。感觉那姑娘像是被鬼附身,谁进屋去,谁就得死。” 几人吓得哆嗦一下。吴白则摇摇头:“非也,非也。祖先传给我们这个故事,意在告诉后人不要贪财。” 乾清闻言,倒是笑了一下。 “细想想倒也是。我从小爱听闻奇闻佚事,却从未见过它们真的发生。一个村子忽然死了这么多人,根本没有任何道理。” 乾清正准备高谈阔论,却听见门“吧嗒”一声被猛的推开。凤九娘脸色不佳,甚是疲惫的走进来。 “那老婆子总算安顿好了,又吐了一地。” 曲泽则带着几分好意:“需不需要我替她号脉?” “不用你装好人,”凤九娘冷冰冰瞪她一眼,“老婆子没病。” 她此话一出,曲泽竟无法接话了。见凤九娘心情不佳,水云便跟她说了,方才在讲故事。凤九娘听了冷笑一下:“这个传说?不过是告诉后世子孙那富翁的钱财还躺在深山里,没人动过。我们这些后人却在这里过苦日子!”她嗓门尖,冰冷异常,带着几分怨恨。 乾清这才往财产方面考虑。故事半真半假,但一般都是有事实作为根据的。凤九娘所言不无道理。 凤九娘似乎看出乾清想些什么,拉下脸来:“我们找过,几代人不停的找,都没有结果。若是那个时代的铜钱,恐怕如今还用不了呢。”她脸色难看,话语间却也带着哀凉。 乾清哑然失笑,凤九娘的想法实在滑稽。若是大笔财富,怎么可能是铜钱? 大家又是沉默。只有哑儿还是炯炯的看着乾清,那目光似春水,似繁星,仿佛还透着什么话语。就在乾清出神之际,远处孟婆婆的歌声又传来了: ……………………… 白雪覆盖东边村子 阎王来到这栋房子 富翁突然摔断脖子 姑娘吃了木头桩子 老二掉了rou汤锅子 老大泡在林边池子 老四上吊庙边林子 老三悔过重建村子 老五过着平常日子 他不明白—— 是谁杀了他的妻子 ……………………… 还是五兄弟的故事。乾清也听出来了,正想说上几句,凤九娘一下站起,脸色铁青:“告诉她不要唱了,不要唱了!叫魂呢?想早早归西?” 凤九娘的言论着实过分,弄得乾清不自在。黑黑见状赶紧圆场,遣散众人回去休息。 歌声也好,故事也罢,弄得乾清心里发慌。只听得那残烛般的声响在寂静的村子回荡,伴随着簌簌雪声。乾清觉得不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乾清在屋里闷声呆了一下午,直至夜晚降临。 骤雪已停,乌云退去。 边角的屋子映出吴白的影子,似乎在夜读。他一动不动,偶尔反动书页。凤九娘与哑儿同在厨房收拾东西,她们的影子映在窗子上,忙忙碌碌。坐在厅堂里的自然是黑黑与水云,似乎在闲聊。乾清憋了一下午,如今便打算独身出门去溜达。 雪夜清冷,月光瞬时洒下,整个人如同沐浴在一种自然的柔光中,似在梦里。乾清仰头,白日虽然下雪,如今乌云散去,今夜竟然有很好的月光。 乾清踏雪而行,松针偶尔滴下几滴融化的雪水,打湿了衣衫,或者融化到地面的雪中似无声的叹息。 夜更寒,林更静。 乾清闲心大起,他顺着松枝的阴影走着,似在水中行走,浅浅树影,竟如同水生植物一般浸润与月色白雪之中,宁静的生长着。 今日景致甚好,可是乾清有事要做。他要去找曲泽,与她说清楚,待吊桥修好,他上京,她回乡,分道扬镳,再无牵扯。 乾清心烦意乱,但是却被孟婆婆的歌声扰了几分。她依然唱着歌,含糊不清,却不停的唱着。乾清估摸着,她是喜欢这山歌。这山歌,他听黑黑唱过。本身是不难听的,除了词怪一些。然而孟婆婆的声音哑的很,唱出来,就分外诡异了。
就在乾清咯吱咯吱踩雪前行之时,歌声忽然停住了。 就像一口气憋住了。 前方一阵扑腾的声音,轻微却清晰。 乾清觉得这声音分外奇怪,三两步上前去,却不忘回头看上一眼。众人似乎与刚才一样,忙碌各自的事,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异动。乾清也不作他想,只身上前。 前方黑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有。没有任何响动,没有任何人影。乾清诧异向前,孟婆婆的歌声虽然难听,瞬间停止,却也奇怪异常。他四下张望,脚下突然一滑,“哎哟”一声一个屁股墩跌倒在地。青白衣裳“刺啦”一下划破了几寸的口子,夹在石头缝隙中一些残破碎片。 乾清痛的叫唤两声,慢慢动动骨头,见无大碍,忍着疼痛慢慢立住,暗骂晦气,又往周遭看了一眼,确实无异状。他便无心在外逗留,一咬牙,一瘸一拐的拖着步子回了屋子,褪去衣衫便滚到床上睡去。 这一夜,乾清睡得不安稳。 这一夜,孟婆婆没有唱歌。 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兴许是黑黑她们起床劳作了。乾清又翻了身,打算日上三竿再说。 声音越来越响,着实扰人清梦。吵闹声,哭泣声,叫声——一片杂乱。 这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乾清怒气冲冲的坐起,一把掀开被子。他头发蓬乱的,眼睛都睁不开。不消片刻,乾清房门被“嘎吱”一声踹开。 凤九娘,黑黑,哑儿,水云,吴白,曲泽。大家穿戴整齐,一拥而入,都统统站在门口看向他。 乾清见这架势自己顿时目瞪口呆,睡意全消!他嘴巴张着,不知发生何事。凤九娘一个大踏步进来,指着乾清鼻子骂道:“姓夏的,我们待你不薄,你,你——”她尖尖的手指指向乾清,恨不得在他身上戳个窟窿。 曲泽赶紧拦住她,可乾清傻眼了:“我?我怎么了?”他把目光移向众人,却见其他人皆是泪眼汪汪。黑黑只是看了乾清,哽咽半天才道:“我们刚刚看见,孟婆婆,她,她的……” 乾清眼睛瞪大:“‘她的’什么?” “我们看到她的尸首。” 乾清怔住。 黑黑慢吞吞的吐出两个字。 “坠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