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鸳鸯大盗之鸯
牢狱阴冷,灰尘满布。冬日的微光照射到牢狱之中与灰尘相融,似是一层薄雾,显得晦暗清冷。 鹅黄站在雾气中央,身着常服,依旧袅袅婷婷。她本姿色平平,奈何气质出众,在阴暗潮湿的监狱映衬下显得格外美丽,却与此情此景格格不入。 见了鹅黄,乾清有些吃惊,但又不太吃惊。他无法形容这种故人相见的感觉,反倒是有些怪异。他并未做声,默默隐在厢泉身后,想等着厢泉开口问话。 厢泉却没有讲话。凭借乾清多年对这木头一般的人的了解,他此刻应当是想不出什么问罪的开场白,卡住了。 鹅黄脸色泛白,却依旧立在牢狱中央,像个无罪人,眼神中带着一丝高傲,仿佛自己才是一个探监者,眼瞅着眼前两只关在笼子里的傻猴子。 乾清和厢泉两只傻猴子都不说话。 三个人互相对望,一眼不发。 良久,鹅黄瞅着夏乾清,忽然冷笑,率先开腔道:“我被冤入狱,不知你又带夏公子来做什么?探监?” 乾清闻言,倒是真的傻了。 他记得,几日前厢泉问过自己有关于鹅黄的事,但乾清万万没想到鹅黄真的是青衣奇盗。自己与她于庸城西街初次相见,只觉得她是个聪明神秘的女子。但怎么也想不到…… “厢泉……你是不是弄错了……”乾清轻轻拉了拉厢泉的袖子,低语道。 厢泉侧身小声问道:“你在庸城见的是不是她?” “是她没错,但……” “你们弄错了,我是冤枉的!易公子如此博学智慧,也有弄错的时候。小女子一人孤身在外,不精通武艺,又怎能跟青衣奇盗沾边?”鹅黄眉毛轻挑,目中带着恨意,而语气却是绵软温和的,显得有些虚情假意。 乾清看了看鹅黄,又看了看厢泉,只觉得气氛诡异。 厢泉只是直勾勾地盯着鹅黄,面无表情道:“你还是不说?” 鹅黄掏出丝帕,很是嫌弃地擦了擦狱中的椅子,撩起裙摆缓缓坐下,翘起二郎腿来,瞪着眼前二人。 “说什么?早就听闻青衣奇盗的身高体型,分明是男子,你让我蒙冤入狱,对你有何好处?能让你建功立业、名垂千古?还是我鹅黄是欠了你的债了,想用这种方法来讨债?”鹅黄皮笑rou不笑地说着,而厢泉岿然不动,沉默不语。 鹅黄盯他半晌,再也压抑不住怒火,将桌子上的茶杯猛然向前砸去。杯子“咣当”一声砸到牢门上,摔得粉碎。冷掉的茶水溅到厢泉的衣襟之上。 乾清瑟缩一下,厢泉依旧沉默。 鹅黄的语气突然变了,带上了几分凶恶,怒道:“好,真是好!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就凭你易厢泉的一面之词,害我入狱!你究竟要为所欲为到何时?大宋律法岂容你一个算命先生说了算?你不怕传出去落人口实?自己也没有好下场!” 乾清见鹅黄憋得有点发狂了,紧张地看了厢泉一眼。只见厢泉沉声道:“你若是想要阿炆少受些苦头,说了便是。” 鹅黄面部微微动了一下。她这一细微表情落入乾清眼中。乾清凭借这一表情,断定了厢泉这句话对她还是有些作用的。 几乎是转瞬,鹅黄立即收敛神色,冷笑道:“不错。我是认识阿炆。不过都是泛泛之交,你为何要拿他威胁我?” “他的具体情况我不甚清楚,我只管问话,不管行刑之事。你不说,便是刑具要他来说。” 厢泉不过是说了几个字,却把乾清听得一身汗。阿炆今日还在小巷好好的呆着,怎的又被行刑了?也许是易厢泉在使诈。 但是这“诈”得不甚高级。鹅黄脸色愈发难看,狠狠瞪了厢泉一眼,笑道:“牢房安静的很,你别怪我耳朵太好用。易厢泉,我没有听到行刑的声音,也没有听到呐喊和呻吟!我不知道你为何用这种莫名其妙的手段逼迫我,我根本跟他不熟——” “他在刑部,不在这里。青衣奇盗乃是朝廷重犯,怎会把你们关押于同一府衙,串通口供?阿炆自有高官审问,而我负责审问你。” 鹅黄脸色变得苍白,紧紧攥住了手中的丝帕。她沉默片刻,忽然冷笑道:“以你易厢泉的办事手段,他此时断断不会在刑部!你知道阿炆若是被送去,不过就是一死。他死了,线索也断了。”
厢泉微微一愣,似乎是不曾料到鹅黄会这么说。鹅黄见他愣住,更是得意:“怎么,被我猜中了不成?你还想用他来威胁我,让我说出背后的隐情?呵,你做梦。”她朱唇轻启,字字绝情,将人逼得无话可说。 厢泉本来就不善与人争辩,被她逼问的没办法,便道:“如此,你就是承认了。” “承认什么?我不是青衣奇盗。为什么要承认?”鹅黄竟然咯咯笑了起来。 厢泉脸色一沉:“我只想听听你们犯案原因,青衣奇盗犯案十五次,实属罕见。尔等不过鸡鸣狗盗之徒,何况所盗并非贵重之物,若是情有可原,现在为时不晚。” “我都说了我不是——” “我的意思你还听不明白?”厢泉有些生气了,“你们要是有难言之隐,跟我说,兴许可以帮你们。” “帮?”鹅黄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帮?易厢泉,你说了多么可笑的字!你口口声声的‘帮’,便是害我锒铛入狱,句句都在威胁?呵,你如今在这里装起好人了!没错,我是婊|子,可我不会像你一样立牌坊!” 易厢泉一向擅长站在至高点上教训人,那时候的厢泉简直嘴皮子赛过杀猪刀。眼下,他对于青衣奇盗之事处在一个似懂非懂的状态,这种哄诱逼供之事,他压根做不来。 厢泉气道:“今日不说,可没机会说了。” “说什么?认罪画押么?我贱命一条,要认罪也行,你们都是共犯。” “你可不要后悔——” “后悔的不是我。是你,是你易厢泉!你多管闲事,冤枉好人,会遭报应的!到了那日,你可不要后悔!” 鹅黄突然发出一阵凄凉的笑。抬起头来,高傲地看着他。 她的此番言语与其说是怨恨,更像是一种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