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节 光怪陆离

    我被安排到一个不大的房间里。那里装饰华丽而诡异，不是中原风格。床也很特别，没有垫子，却非常有弹性，断非一般木板床，床下似乎有弹簧一类东西。门的对面一面巨大的窗，那窗不是木架纸糊的，而玻璃造的。炎姬炼金时，我见识过玻璃，那是像冰一样通透却像石头一样坚硬的物质。透过窗户，我能看到外面光怪陆离的世界：那是一片矗立着各种古怪建筑的地方，这些建筑由很多巨型的管道相连。尽管已是深夜，可远处高耸的烟囱依然冒着火光。身处这里，犹如身处黑白颠倒的地狱，又或者是误入了梦的背面。

    经过了一天的颠簸，我躺下后就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大早，就有人送来洗换的衣服和早膳。这衣服是北境的白色长袍，早膳也是面粉做的北境食品。尽管不习惯，但我也无法拒绝。此后，德诺来了，他说要带我去看点东西。

    我跟着他，离开了房间，在一片尘土飞扬、机械轰鸣的地方穿行。这些彷如异界的东西，却真实地呈现在眼前，让我难以置信。除了人的面孔，无论他们的行为、衣着还是他们cao作的一切东西，都超出我的认知范围。一路上，我沉默不言，思索着我究竟卷入了怎样的一场阴谋。

    我们来到一个竖井前。竖井直径有几丈，下面深不见底。竖井周壁挂载着一个升降台，约莫有一丈见方。它由长长的绳索牵引，动力来自地面上一部巨大的轮机。而至于轮机的动力，和这里所有机器一样，我不知道。

    我们走上那升降台，德诺示意启动开关，升降台便从地面直达井底。

    “你，比昨天好多了。”德诺首先打破。他背对着我，像堵了一面高墙。一同来的还有飞羽，她就站在我旁边，监视我的一举一动。可我沉默不言。

    德诺继续说“你难倒不奇怪，为何自己先前受了如此重伤，却恢复得如此快？”

    我冷冷地回应：“我更想知道，这些机器的动力源。”

    德诺轻哼一声，说：“真有意思，你和炎姬在同样的地方问了我同样的问题！”

    我说：“你们为什么要抓炎姬。”

    这时德诺转过身来，俯视着我。我从他冷峻的眼神中读不出任何怜悯。

    他说：“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我说：“我是华山弟子。”

    他摇摇头，问：“除此以外呢？”

    我也摇摇头，说：“无可奉告。”

    他转过身，背对着我，说：“你不是不想说，而是你本来就不知道。”

    哐啷一声，升降台已到底部。从底下往上看，井口那片天空小得就如一个针孔。我忽然觉得，自己就像坠入了井中的青蛙，要想爬出这个深渊，是不可能了。

    不容我多想，噌一声，前面那扇闸门打开，一条宽阔的隧道展现在眼前。隧道被厚实的钢板包裹，地面用打磨过的石板铺砌，两边有两排没有火却能发寒光的灯，装饰简朴却庄严——显然这里不是矿道。

    隧道很长，估计有好几十丈。在隧道的尽头，又是一道闸门。闸门边上有一个类似罗盘的东西，飞羽或正或反地转动了好几轮，发出啪的一声，机械运转，闸门徐徐打开。

    当闸门完全打开时，我震惊了，闸门背后，是一个巨大得难以想象的空洞。幽暗之中，也不知这里有多深。只见一条直道悬空，从闸门外延伸到十丈远。而直道尽头，悬停着一艏艨艟巨舰，这正是那天我见到的那艘。我跟随着他们，顺着直道，慢慢走向巨舰。只有身处其中，才知道它有多么巨大。就算是水上，也难以存在如此巨大的舰船，而它却能飞在天空。我竭力镇定自己，不想让他们察觉到我神色的异样。

    “你和炎姬不一样，她见到这完美的存在时非常兴奋，而你，似乎并不感兴趣。”走在前面的德诺忽然说。

    我努力装得很冷静地说：“我见过它。”

    “难倒你不想问什么？”德诺问。这家伙究竟想从我口中问出什么来？

    我想了一下，依旧答道：“它的动力源是什么？”

    “真是个执着的姑娘。”德诺不屑地说，我却听出了些许赞叹。

    这时，我们已走到直道的尽头，巨舰的入口。很难描述我进入巨舰后的所见，因为这些已超越常识，那是一片是光与钢主宰的境地，一个神话与梦境交织的世界。那里的门不是门，那里的墙不是墙，一道闸门关上时是一个地方，那道闸门再打开时我们已身处另一处。我是完全看不懂其中原理，只觉得如此复杂的存在，恐非人力所能为之。

    我一直被他们押送到一个光怪陆离的大厅，大厅中央是一个发光的圆桌，约有七八人围座在那。其中一个我认得是雷王。他站起来，向我施礼说：“冰云姑娘，请坐。”他的声音低沉洪亮，从真气之雄浑可见，他自那夜一战后已恢复得差不多了。

    我一看，面前正好有一个空位，于是走过去，坐下。

    雷王继续说：“我乃曙光之地四王座誓约者之一，雷霆之王，审判之锤，惩戒之主，南方远征军统帅托尔。领你进来的，是我儿子，德诺。”

    我瞄了一眼他，毫不客气地说：“你就是他们的头领？”

    他却没有显出恼怒，反而平静地回答道：“是。这些人，是南方远征军的各部将军。”

    我扫了一眼，都是陌生面孔，除了一个以外——我仔细分辨，竟是燕北落。他换了外族服饰，身体外露部分都绷着缠住，我几乎认不出来。我说：“燕北落，你……也在？”

    燕北落哂笑一声，说：“地狱太小，容不下我。”听他的语气，仿佛并不把这身伤放在眼内。可我近见了，不由得心一沉，他毕竟是为了救我，才弄成这样的。

    我平静地问：“你也是北国人？”

    燕北落说：“当然了。十四年前，我奉命进入中原朝廷，为了寻找你的下落。”我的下落？这竟是怎么回事？难倒我还有自己也不知道的身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