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节 鬼神之力

    “有时候你觉得睡了片刻，其实已睡了一天；有时候你觉得睡了一天，其实才睡了片刻。你说，哪个时间是真实的？”

    “不知道。”

    “有人说，环境的时间是真实的，自己的时间是错觉。有人说，自己的时间是真实的，环境的时间只是感觉。你说哪个对？”

    “不知道。”

    “其实都对，又不全对。”

    “那……究竟意味着什么？”

    “每个系统都有自己的时间流逝速率，当人清醒时，他与现实组成一个系统，共同决定这个系统的时间流逝的速度。但当人睡着时，他已脱离了现实环境，他的意识与梦境组成了另一个系统，这个系统有着自己的时间流逝速率。”

    “我明白了，师父。”

    “把握自己的时间流逝速率，可以让几十年如一日，也可以让一日如几十年。化被动为主动，透过看不见的幻境，去影响看得见的真实。这是我所传剑法的精粹，也是你们一生悟道的方向。”

    在梦中，我重温了一遍师父对我的教导。曾以为这些知识，我很久以后才会用上，但如今却发现，其实它早已存在我的灵魂之中。所以师父会跟我说这些，当时看似不着边际的话。

    我感觉已睡了几天，但事实上当我醒来时地面上还残留着李逸风的温度。我艰难地地扶着墙头站起来，尽管身子还是很虚弱，但精神足够充沛。外面不断传来猛烈的震动和打斗声，我猜战斗一定很激烈，能被委以重任镇守在此的敌人一定极其厉害，甚至有可能是紫金骑士。我知道他们已陷入了苦战。

    我知道帮不了他们，但我还是想去看看。

    打开房门，外面是一条满布裂缝的通道。我扶着墙，向着震动和巨响传来的方向，步履蹒跚地艰难地前进。一路上，我见到好多尸体，从装束判断，有些是朝廷士兵，有些是北境士兵，而更多是无辜的工匠。转过好几个弯道，走了好久，我才终于走到尽头，出去一看，我呆住了。

    那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府，高不见顶，深不见底。溶洞中央安置着一个巨大得难以置信的呈现蛋状的熔炉，估计直径起码有二十丈，周匝达六七十丈。熔炉连接和环绕着各种管道，粗的直径有三丈，小的只有小臂粗细，其中最下面一圈管道直插下方岩浆池中。那熔浆池不断翻滚、冒泡，一道道火舌和浓烟喷涌而出，把整个溶洞映照成黑红色。

    熔浆池前面，是一片平坦开阔的呈黑褐色的瘤状地面。炎姬曾提及过这种地表是岩石融化过重新凝结成的。它被数道地缝分割所分割。这些发着红光的地缝，宽达丈余，一直延伸到洞府尽头。每条裂缝下面都有一条涌动的熔浆河，它们从四面八方源源不断注入熔浆池。而我所处的出口，悬在一面洞壁半空，距岩浆池有五六十丈远，离地有七八丈高，有钢铁楼梯通往地面。我出来时，顿觉阵阵热浪依然扑面而来，热得我浑身刺痛。

    我扶栏俯瞰：三个人影正在前方激战，由于他们动作太快距离太远，我一时分辨不出。而稍处，还有两人，其中一个体型痴肥的人正躺在地上，而他旁边的人正吃力地把他拖离战场。定睛一看，拖人者是李逸风，而被拖的，竟是萧朱！想不到他也来了。但萧朱显然受了重伤，已昏迷不醒。至于李逸风，身上不见新伤，应是尚未来得及参战。我心稍安，因为前面那种程度的战斗，不是他能够驾驭的。按华山修炼的层次区分，李逸风大概还不到真业大成。而前面激战中的三人，其修为显然已超过元业大成，比他整整高了两个层次以上。

    一般来说，修为高一个层次，便足以碾压对手。像先前的蓝银骑士，论修为大抵相当于华山真业大成的弟子。虽说我也迈入了这个层次的门槛，但一来我身受重伤无法施展，二来我的运气方法还停留在心业大成阶段，根本发挥不出应有的威力。

    具体而言，气业的运气方式归根到底还是以力引气，力之越加，则气之越加，算不上是真正的运气。到了心业，则可以通过控制经络运行，气府开关，引导气流，使出招式，因此可以空手成刃，也可聚气成盾。尽管如此，但由于未能真正理解气的本质，也就无法能像真业大成那样，发出激波，放出气浪，甚至光凭气势，就可以压得十丈以内的常人无法动弹。

    不过这还远非真正掌控了气的奥妙。正如慕青所讲，气其实可以用算术方程编译，那天她所演示的正是如此。无论人的反应能力有多快，但永远不如机械的快；无论人的控制能力有多精准，但永远不如机械的精准；而机械之所以能达到如此，因为它本就是方程的一种外在表现方式。一旦掌控了气的方程表达窍门，人就可以变得比世上任何机械反应都要快，掌控得都要精准。你甚至可以不用看，直接往身后投出一根细针，它也能不偏不倚地插中百丈以外另一根细针的眼孔。

    然而达到这种程度，才只是元业初成。要达到大成，中间还得跨过程序这个障碍。用逻辑去整合若干个算术方程得出的，就是一个程序。习武者为何比普通人厉害，是因为前者懂得招式；初级弟子为何打不过高级弟子，是因为后者懂得套路。招式好比方程，而程序好比套路。一个好的套路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会根据情势变化而使出相应对策。一个完善的程序亦是如此，它必须包含所有可能遇到的情况，并一一作出恰当的处置。

    对于掌握了程序奥秘的修炼者而言，要杀某个目标根本不需瞄准。他启动程序后，向任意方向随便扔出飞刀便可杀敌于百步之外。即便自己周围全是障碍物，即便目标隐匿于众多无辜者中间，但只要有一点可能，飞刀依然会自动选择最佳路径，以最短时间地绕过障碍，从无辜者中间的缝隙，准确无误地直插目标的要害。

    达此境界者，谓之大成。在常人看来，这已和鬼神无异。而如今正在搏斗的那三个人，正是这种拥有鬼神之力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