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笑
瑾妍和王玉一坐上马车，曹平安便驾了车离开，车虽是平稳，可瑾妍觉得相较先前，马车明显地快了许多。 瑾妍虽不会功夫，也没有习武之人的耳聪目明，但她还是感受到了地上传来的阵阵深厚的哒哒声，看来有许多的马匹追来。 瑾妍有些紧张，她掏出手帕，想将幼鹿受伤的腿包扎了起来，幼鹿也许因为疼痛，倒是很听话，任由瑾妍摆弄，可是瑾妍的两只手偏偏不听使唤地有些抖动。 王玉伸出手帮忙，瑾妍讪讪地想缩回手，不小心却触到了王玉的手掌，她脸一红，忙缩回了手。 王玉将手帕在鹿腿上缠绕了两圈，然后轻轻绾了个结。 “小鹿是被人早早就绑在树上了吧。你说他们会追上来吗？”瑾妍紧张的语气中带着微微的尴尬。 “不会。”王玉简短而又笃定地说道。 “是因为快要入城了吗？”瑾妍听王玉这样说，心里竟莫名的安定了。 “这是其一，其二是因为这些人本就冲着钱财而来，漏了我们，还有旁人，若非要穷追猛打地跟着我们，倒变成了两不得益的事。”王玉笑望着瑾妍，耐心地解释道。 “你如何就知道他们是抢人钱财的山盗呢？”瑾妍心中略一思索便明白了若是仇怨相报，自然会有人守在陷阱附近的，而不是待他们救了幼鹿好一会子才发现，但她就是想听王玉娓娓道来，便多此一举地问道。 “你知道的。”王玉唇角微动，望着瑾妍，眸中尽是笑意。 “真是不好玩儿，在你面前我是透明的吗？”瑾妍望着王玉的笑脸，有一刻的恍惚，她噘着嘴，故作忿忿不平地说道。 “相反，每次见到你都会有一种新的认识。”王玉一脸真诚地说道。 瑾妍只觉得今日的王玉较前几次很是不同，前几次他虽礼待自己，可也藏着防备与疏离，自今日相见他的笑格外不同，不是那种脸色淡淡唇角微动的笑意，今日他的笑是盛在眼睛里的。 群马奔跑的哒哒声已经没了，瑾妍暗舒了一口气，王玉却毫无反应，这一切就跟他的想象完全一样。 瑾妍侧着脑袋似在认真思考，一瞬后她说道：“看你这么风度翩翩，想也不会骗人的，我就收下你的夸赞吧。” 王玉扯开嘴豪爽地笑了起来。 “对了，你就该这样多笑笑，世人不都说开怀笑一笑，至少十年少嘛。”瑾妍说着顿了顿，又道：“不过，我的话哪儿好笑了？” 王玉见瑾妍的样子，刚停下的笑意又深了起来。 “就是觉得跟瑾妍你相处的时间特别愉悦，就像你跟食物美景相处时的惬意一样。”王玉玩笑着说道。 王玉虽是个玩笑话，但他跟瑾妍相处时，没有压力很轻松倒的感觉却是事实，不仅他自己这么觉得，就连在外面驾着马车的曹平安也是这么认为的。 曹平安自小习武，耳力自是好的，瑾妍和王玉说话也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就算他不想听也自然而然的全听了去。 曹平安第一次见到瑾妍时，对她是没有好感的，之所以没有好感倒也不为别的，都怪瑾妍那时候太心急，总是话里话外的打听着主子的一切，让他都不得不以为瑾妍受惊落水，然后被主子救起来，都是瑾妍精心安排的一次相遇。 毕竟有了救命之恩，然后情根深种这样的事就再正常不过了，瑾妍也更是可以名正言顺地接触主子了。可王玉是什么人啊，他可是这大周天下的主人，类似这种戏码，在宫中各位贵人娘娘们可是常常上演的，所以不仅王玉，就连曹平安也见怪不怪了。 第二次见到瑾妍，曹平安本有些恼的，他以为又是瑾妍事先获知了主子出宫，而安排的第二次相遇。可是他看到瑾妍一副大大咧咧，毫无仪态地坐在大厅中吃面时，他便放下了防备的心，如果瑾妍是为了接近主子而出现在三里香，那她应该是像宫中各位娘娘一样，哦，不，应该是比各位娘娘更仪态万千地吃食。 至于后来主子施救并遇袭，瑾妍以身相挡这些事，曹平安都是有怀疑过的，但是陈平他审过了，虽跟瑾妍没有关系，倒是查出了他反周余党的身份，也是陈平完全的交待，曹平安才相信了瑾妍跟主子的相遇真的只是相遇。 真正让曹平安放下戒备心理的还是王玉陪瑾妍回府的那段时间里，如果瑾妍真的是有所目的，她完全可以趁那个时间段里，利用她自己以身为主子挡刀的默默温情而妩媚无限地跟主子共处，可是瑾妍却拘谨娇憨得不知如何自处，那样子完全不像是能装出来的。 小心驶得万年船，曹平安还是循例查了瑾妍的身份，曹平安做什么事，自然是瞒不过王玉的，但他什么也没说，只做完全不知道曹平安所做的事一般。 但是，曹平安知道主子一定会在无人时刻翻看那调查记录的。 再后来的每次相遇，瑾妍的各种率真行径，王玉和曹平安都是尽收眼底的，当然瑾妍那种似被人看了短处去的娇憨羞态，他们也都感受到了，像瑾妍那种大大咧咧的人应该是不在乎旁人目光的，可曹平安觉得只有一个人真心喜欢了一个人，才会在意那个人对自己的一切看法。 主子有多久没有这样爽朗地笑过了？曹平安只记得主子自打知道了自己的生母并非太后，而是那个在他面前失足掉进荷池的小小才人后，便没有真正地笑过了吧。 快要入城时，曹平安听到瑾妍正滔滔不绝地讲着神农炎帝带着臣民们在峡谷挥鞭攻打野兽，瑾妍讲得绘声绘色，一时模仿着野兽们粗着声调说：饶命吧，神帝饶了小的们，我等再也不敢扰民了。一会子又学着老者沉厚的声调说：饶命不难，只要尔等改恶从良，乖乖听命，随我尝遍百草，识尽粮食，尔等助我民众开疆辟土，安乐居活，倒也算成全了彼此。 主子自小熟读各类书籍，上古时期的神话故事也不例外，就连曹平安也跟着熟记了不少。瑾妍这些对话显然是自己编造的，但难得的是主子正听得哈哈大笑呢。 在慕府隔壁的后巷，曹平安将马车缓缓停下，站在窗边问道：“少爷，前面就是慕府，我们还要去城西，您看？” “已经午时了，瑾妍这么空着肚子回府，慕夫人倒要埋怨十七爷待客不周了。”这话很明显了，曹平安是懂的，可瑾妍一时却没反应过来呀，她摇着手直说道：“不会，不会的，我娘最是个宽厚的人，再说了，我的吃食那可从没断过的，它们的藏处，我娘可是不知道的。” 与其说瑾妍想不到王玉是在委婉地邀她一起用午膳，不如说瑾妍根本不敢相信一向淡漠的王玉会这么主动地邀她一起共用午膳。 车外的曹平安一听瑾妍这话，是忍了又忍，才没笑出声来，这姑娘是实诚得过了头还是跟主子太随意了？才会说出自己常常偷食这种大家闺秀不会干的事。 “前面就是醉香楼了，要不小的去醉香楼打点一下？”曹平安赶在王玉前头回了话。 要是放在平日里，曹平安是不会这样做的，可他就算违了规矩，也想让主子跟瑾妍姑娘多待一会儿。 听曹平安这样说，瑾妍才算明白了王玉刚刚话中的意思，她的脸有些微微的红，一副很是高兴的模样，可又为难地看了看自己的裙衫，还好，这么长的时间，已经干得差不多了。 瑾妍还未去过醉香楼，但她听娍妍说过醉香楼布置很是别致，菜色也比其它地方新颖，至于味道那也是绝佳的。不过能去醉香楼的人，大多都是商贾巨富或者朝廷权贵，瑾妍早就眼馋口馋的，却苦无机会去。但她转念又一想，越是这么雅致的地方，就越不是去吃东西，而是去看着食物装斯文的。如今自己跟着王玉一起去，看褚非离和十七爷就知道王玉的朋友们非富即贵的了，自己当然不能在醉香楼让他掉了面子，可让自己看着一堆从未吃过的美食而假扮优雅，也很是办不到的啊！ “醉香楼啊？不然、不然我们去味香居吧。”好一番思想斗争后，瑾妍装着毫不在乎地说道。 瑾妍本就是个晴雨表式的脸，虽然她故作并不喜欢醉香楼的样子，可是王玉只一眼就知道瑾妍的真实想法了，他淡笑着道：“有雅间的。” 瑾妍当然也知道有雅间啊，只是那醉香楼一餐饭食也是要提早订下的，更别提雅间了，瑾妍估计着没个三五日，那是进不了的。 曹平安得了这样的话，自然是知道该怎么办的。 瑾妍也会意过来，自己的担心有些多余了。连庆王府那么私密的景点，看王玉的样子也没有少去，一家醉香楼的雅间，对他来说更是不算什么事了吧！ 瑾妍明白了这一点后，也不再多言，她拍了拍早已闭目睡着的幼鹿说道：“九儿，你先等等，我先吃饱了，回去再想办法填你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