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中天九霄5
“你个混蛋，让我下来，救命啊——” 没等马跑多远，阏川郎就骑上另一匹马追上了我。 我伏在马背上，侧身看他，口不择言：“你这个阴魂不散的大混蛋，我恨死你了，不许你再跟着我！” “怎么，你方才不喊着让我救你命吗，我这不是来了嘛？”他邪气一笑，手中又幻化出一把弓箭，接着道：“别怕，一会儿就让你见识点好玩的！” 待至他的马匹与我的马渐渐齐头并进时，他微微一个腾空，从那匹马上奋然跃起，随即也坐到我的身后，长臂从我腰间揽过，抓紧缰绳，双腿一夹马腹，与我同乘一骑，扬长回去。 “你大胆！”我尖叫一声，不由喝道：“谁让你骑上来的，你给我下去！” 他脸上挂着痞赖的笑意，“不下去又如何？” “你若再不下去，别怪我翻脸……” “啧……”男子双手勒住我的腰身，大笑，“你翻脸吧，我很想看看你翻脸的样子！” “你这个仙人怎么这般无礼？我可是西凉的九公主！”我踢腿挣扎，心里直冒火。 阏川郎身材削瘦，力气却是大得出奇，我被他圈在怀里根本无法动弹，那些花拳绣腿如雨点般落在他身上，他浑不在意，脸上仍然挂着坏坏的笑意，一点也不知好歹。 马匹狂奔前进，络头上银铃清响，一阵一阵，像是我此刻起伏的滚滚心潮。 我见他仍然不动，转过身趁机从他身后的箭囊里抓起一枝长箭，架在他的脖子上，颤声道：“抽拉车的，快点给我下去，不然我就杀你！” “哧……”那男子轻笑一声，看着我沉声道：“你是人我是仙，你能杀的了我吗？” 此时马背在林子的草坡上颠了一颠，一个晃神，我茫然的身子晃了下，竟不小心丢了手中那枝箭，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他的肩膀。阏川郎却轻笑着灵巧的一个侧身，让我扶了个空。 “啊！”我整个人因力量倾斜，不由从马背上翻下，正当即将摔到草地的那瞬间，他又伸手拦腰将我抱住，在他身前的马背上扶正，勒着我的腰低声笑道：“九公主你这样动手动脚，可让我有些无所适从啊。” 我气得哑然，右手肘索性出其不意地向后用力一撞，他被我撞得发出一声闷哼。然而身体毕竟厚实，除了哼了声外，毫发无损。 我又猛然旋身踢腿，一脚蹬向他的膝盖。这一脚才踢到一半，突然半路被他出脚抢先勾在我的膝弯里。我忍痛斜眼一瞥，只听他沉声笑起：“你这个人界的姑娘还有点意思……” 他不再说话，只是牢牢地禁锢住我。在一路的风驰电掣中，他在我的身后忽然拉开了弓箭。在马儿狂奔的过程中，他开始射杀中天天上的鸟、地上的兽。如同载着英雄的勇武骄傲，那种天生的霸气表露无遗。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耳边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和匆匆向后掠去的一片片灯火光影。我缓缓安静下来，心下却生出莫名地激动。不同于以往在宫中生活的沉闷繁琐，此刻我忽然发现，原来自己其实就渴望着这些，渴望着狂奔，渴望着自由，渴望着不羁与那阵阵朗笑声。 侧过头看他，阏川郎此刻依然不停地射杀着，似是杀得兴起，笑声不断。他的箭法极好，快且狠，拉弓射出时霍霍有声，臂力惊人，往往一箭即中，绝无落空。林中的鸟兽在他呼啸的飞箭中纷纷坠落，幻化成新的树木，他也不回头去看，只一任烈马飞驰，鸟兽委地。 “啾——”苍茫天地间，两只仙鸟划破长空，在空中围绕着我们盘旋，发出凌厉的鸣叫。 中天的灯火飘飘渺渺，虚幻若梦，悬挂在树梢上，皎洁的温柔光芒与一路天马奔腾过而飞出的萤火交相辉映如绝美的琉璃世界。树木遮天蔽日，显得有些幽昧的灯火光线落在层林尽染的金黄树影上，如火明灭，云烟缥缈，仙气四溢。 少年终于拉住了缰绳，飞跑的白色天马骤然间一声长鸣，抬起前蹄，缓缓放慢了速度。 “依阿墨公主看，我的狩猎技术怎么样？” 我坐在马上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低头飞快的瞄了我一眼，转瞬嘴角一咧，露出一个坏坏的笑容，凑过嘴来贴着我的耳鬓低声道：“哎，嘴还那么硬，知道公主你其实打心眼儿里佩服我，算了，什么赞叹的话就不用说了，放在心里就好。” “胡说！” “难道不是吗？”他漫不经心地笑了一笑。 “当然不是！你这个仙人，怎么那么喜欢往自己脸上贴金呢。不跟你多说了，我要回去找青鸾真人了。” “没有我带路，你怎么回去呢，莫不是又要擅闯禁地，被仙女冷声一顿？”他目光晶亮，定定地侧头看我。 我被他瞧得脸上火辣辣地烧了起来，只得撇过脸不去看他。 “不关你的事，不要你管！” “那你脸红什么呢？”他继续调笑。 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脸红又关你什么事！你赶紧让我下马，我说了我要回去了！” 阏川郎放声大笑，“好吧，在下这就带你去芝罘宫好好歇着。” 又是一阵腾空，待我回过神来，他的脚底下已经幻化出一把剑，拉我的手一路飞行，直到一座缀满粲然琉璃珠光的巍峨宫楼上方。 我看见脚下灯影幢幢，云烟飘过，一时间吓得有些腿软。 “既然来了中天，怎么着也得好好开开眼嘛！”他揶揄道。 我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便闭上眼再不去看他。 他哧地一笑，将我轻轻放到地面上，凑过身来：“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你说，你脸红的样子更好看！” 臭无赖，死性不改！ 他负手，朗声大笑起来。 我气恼得忙别过脸，紧着脚步跑进那标记着“芝罘宫”的宫楼，身后又远远传来阏川郎带着笑意的声音：“哈哈，阿墨公主，你确定不需要一个仙人来帮你介绍下中天吗，我可是个很好的选择啊……” “你走开，我才不会再找你——” 我捂住耳朵，再也不想听他说话。 不知道为什么，我慌乱的很，但我不得不承认的是，在他拉开弓箭射杀飞禽走兽的时候，我的心里似有暖风吹开洁白花朵的声音，轻微刺啦的一声，是无限的蓬勃而绵绵的柔软。它逼迫着我身体里正在萌动的一些东西，让我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