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虎狼与羊

    杨伟根本不拿家长溺爱当弱势，到哪山唱哪歌，随着时间推移，人自会成长，别人玩电脑玩成微软，你玩电脑被送去电击，别人抄作业抄成QQ，你抄作业抄的留级，都是不愿意上学，别人是考上哈佛不愿上，你是野鸡大学交钱才能上，还叫嚣学人退学，是一回事么？

    这辈子如果不是家长溺爱，杨伟很多事情也干不成，干脆破罐子破摔，很早就表露出了远超同龄人的特质，早早给家里人打了针疫苗，免得以后吓到他们，所以听到他mama孙蓉跟他开玩笑也不着恼，反而笑嘻嘻的甩着二皮脸往孙蓉身前凑：“妈，您不觉得咱家缺点啥？”

    “缺心眼呗，见天介被儿子蒙，你又要整什么幺蛾子？”孙蓉不吃杨伟这一套表情，知道没好事，立马把话岔开，“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又在学校捣蛋了是吧，依依管你你还不听？”

    “哎呀老佛爷，您儿子跟您说正事呢，你提那个叛徒干嘛。就宫彩衣那样为了二道杠到处摇消息树的叛徒，搁战争年代早给毙了。早知道她又来告密，回来路上我就该拿个猴皮筋，崩她家玻璃。”杨伟愤愤不平。

    “什么叛徒，你老娘让人家小姑娘看着点你的，省的你在学校里调皮捣蛋旷课逃学打架斗殴欺负同学顶撞老师，时不时再点个炮仗家里人还不知道。”孙蓉一副我深知你为人的样子。

    “我需要一个律师！”杨伟面临指控太多，沉默的想了会辙，习惯性的脱口而出。

    “去！”孙蓉被儿子逗得哈哈一乐，“你爸听见又得抽你，又不顾国情胡说八道，你平时的机灵哪去了，老爷子让你平时埋着点，你听到狗身上了。早慧是好事，事事显摆就下乘了，咱家祖上就有过你这号人，还没你邪性呢，就是因为太聪明，早早就折在半道上了。不是家里特别近的人，不准你跟人胡说八道，知道么？”

    孙蓉说到最后，声色俱厉，眼神发寒。

    杨伟看着孙蓉冷冷的眼神，不由想到了前世今生，分别用不同方式教育他的爷爷跟姥爷，教育的方式在前世今生是截然不同的。

    杨伟不知道别人家孩子是怎么教育的，反正他家是要求知行合一的，重视想到的可否做到，做到的可否接受检验。不教什么没事别惹事，有事别怕事这些后来听起来挺好玩的东西，也不教什么先做人再做事一类的心灵鸡汤，这类语句叫碎片。更不会教弟子规那类前清秀才的玩意了。

    一是不虚伪的说确实看不上前清秀才，秀才在科举中是小学水平，八股都不会做的读书人，根本看不懂中国大一统的架构，不可能登上统治阶级。四书五经是一套密码，解不开的碰都碰不到士大夫的边，士大夫绝不是外界以为的背书做题就行了，诗词文章一点用没有。他家本就是望族，自有一套传承，启蒙都不能乱来的。

    二是凡是这类规范道德行为的都不学，可治经，可做学问，但严禁碎片。

    爷爷上辈子没说过为什么，姥爷倒是说过，那是给别人家孩子学的。后来想想，怪不得姥爷混不了仕途，政治就没正确过。

    爷爷上辈子给他讲的第一课，就是用三分钟讲完整个古代权力架构演变史：掌握财权，人事权，兵权，三权合一的叫皇帝，是龙。掌管牧民权利的叫官，是虎。经手负责牧羊的叫吏，是狼。余者碌碌，待宰羔羊，叫民，是羊。牧羊之地，为疆山，应天敦和，叫乐。之法，为社稷，配地明序，叫礼。

    羊少狼多则虎必食狼，虎壮则龙必食虎，狼不甘饲虎，为化虎必偷羊自肥，虎为防龙食，必窥三权以自固。三权失一，龙去其鳞，三权失二，龙去其筋，三权皆失，则礼崩乐坏，龙死虎继，改朝换代，重塑江山社稷。

    可以牢牢秉持三权的真龙，对虎狼生杀予夺，游刃于心，虎狼震怖，羊群自壮。

    可以维持三权不失的强龙，用所谓的帝王之术，可令群虎相争，群狼忙自偷肥，羊群自安。

    一旦去龙三权，龙也就不是龙了，天下无龙，那便是虎狼当道，群虎彼此撕咬化龙的乱世。所谓秦后朝代更迭，不过是一个又一个的循环，透过表象观其本质的权力架构，就是这么简单。

    狼要有狼性，虎要有虎威，即使是羊都要知道规则下的生存方式。身本为羊，谋存已不易，牙松爪钝，若为羊身强行虎狼之事，以鹤立鸡群之态显于羊群而博虎狼一笑，动则得咎，必葬身狼腹。为狼，有狼的规则，本是狼身而行虎事，便是不安其位，有猛虎在侧，必为虎食。

    杨伟的爷爷在那时曾经问过他，你现在的实力到底是处于羊位，行于狼位，还是卧于虎位呀？你有锐利狼爪还是有如狱虎威？要立何位以何法行事？如果你本身是羊的身子骨而自认为龙，那就是自由心证的酸腐文人那套了，草都吃不上，还认为自己是有虎狼之身，真龙之志，那就连羊都不如了，那是废物啊！

    杨伟上辈子不服气，他也是看过资治通鉴大全册的主，便问爷爷历史上有许多少怀壮志成事的人物，难道还不该有雄心么？又随口的来了句拿破仑不也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么。

    他爷爷则很生气，告诉他拿破仑从没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只说过每个士兵都有可能当元帅，完全两个意思，要是好兵都想着当将军，那如今人人都是亡国奴，又反问他别人说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

    并说古今成事的人大多是在其位谋其政，想博万户侯，要么科举，一路穿州过府，进京赶考，要么军功，兵将帅一路杀的人头滚滚，要么勋贵外戚，天生贵胄。

    当时他爷爷边说边问他：谁是靠立志立出来个万户侯的，志向之高无人可比的多了，想一步登天的更不缺。世上不缺想当将军的人，也不缺想当将军不想牺牲的人，缺的是身为民的时候，能找到当兵的路子，在兵的时候能想到当班长的办法，当了班长知道如何做才能升为排长，你凭什么让上级信任你，凭什么让下级在你一声令下慷慨赴死？

    关键时候你豁的出去么？让你上去趟雷的时候上不上？别问值不值，不能轮到别人家孩子就是壮烈，轮到你就自觉高人一等不想趟，那他妈还叫军人吗，那是买卖人，跟你姥爷一个臭德行，想当将军，我看你是想投机取巧，不劳而获，你有那个胆量么，你有那个觉悟么？

    面对这样一个传统而又固执的老头，上辈子刚踏入社会的杨伟，本想拿比尔盖茨跟一堆IT名人一步登天说事，却终究没继续下去，一是打算干出个样子，知行合一后再辩，二是因为后来他长大了，学会了自我成长。

    上辈子他后来慢慢明白了虎狼与羊更深的含义，并不是高等与低等的问题，这本身就是哲学与人类社会行为学的问题，谈不上谁更高端，当羊不具备虎狼的综合条件非要强撑的话，反而死的更快，虎狼行羊事也是取死之道，彼此转化想要得到什么总要失去些去弥补，虎狼食羊是残酷，但虎狼的世界更残酷。

    后世有些给祖辈摸黑的所谓代，但这个是全世界古今都有的普遍现象，虎狼不见得可以培养出虎狼，后代羊了很正常。虎狼是拿敌血润嘴画战旗的英雄之辈，羊就借个招牌招摇下，窥伺在侧的虎狼暂时没扑这类披着狼皮的羊，是在等羊身后的雄狮老去，英雄迟暮。虎狼的世界哪有那么好混，羊披个皮就凑进来，比待在羊群里危险的多，那是拿命在装，以羊身行虎狼事的惨案，血泪斑斑，史不绝书。

    虎狼老去都会谋退，羊披个皮就敢勇往直前，精神可嘉，生命在于运动嘛，虎狼又不讲究出身。没有这种与狼共舞的胆魄，也成不了虎狼。虎狼与羊是个动态的世界，小羊会变老羊，也会变成小虎崽子，小狼崽子，小虎小狼会长大，虎狼也会退化成羊，一体两面的事情。

    为虎为狼利有多大，弊就有多大，卖白面的肯定比卖白菜的利大，但是考虑的风险与承担的后果也不一样。导演比剧务权力大，但剧务不用跑投资跑关系，不需要太漂亮的履历与专业素养，导演拍砸了容易歇，剧务换个剧组照干。

    古代阵亡率最高的是龙，在zigong中没成型就要接受考验了，从襁褓至小龙，成龙之前步步杀机，龙潭规矩森严，绝不敢越雷池一步。成龙之后人尽敌国，腾挪一下都难。一言一答，行走坐卧，穿衣吃饭全有规矩，想来串烤腰子，别逗了，吃什么都不由自主，一生吃过的热菜屈指可数，时令瓜果蔬菜见过就不错。

    把狗训练成这样它都得抑郁，别说龙了。龙未成形之前就死伤枕籍了，龙再安稳一朝能传几位？行差踏错一步就是众叛亲离，子孙灭绝的下场。皇帝人人想当，但天赋、机缘、运气、实力，缺一不可，还必须忍常人之不能忍，影帝一喊卡就轻松了，皇帝一生在戏中，出戏有生命危险。

    论阵亡率与活的不自在，龙首当其冲，其次是虎狼，最安逸自由的反而是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