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真假怪客
蒙马特仓库的塔楼上，一道人影孑然而立。 不得不说，蒙马特仓库的建立者规划出这座塔楼是个十分有远见的决定，他明白占据制高点的重要性，预见到了有存无类声名鹊起的蒙马特仓库将会遭受到的觊觎，在大门之内筑了这座高塔，俯视众生，气派恢宏。 这本是一个很英明的决定，可以想象，当夜行者们费尽心思地攻破大门一哄而上的时候，他们首先面对着迷宫一般的建筑，时刻遭受着塔楼的监视，一举一动对手了如指掌，就如入了网的鱼儿一样，只等着网口收紧的那一刻……死亡。 想法固然美好，现实却太过残酷。那人恐怕没有想到，仓库看守的力量实在太弱，弱到连最重要的制高点都丢失了，甚至是一连丢失两次。坚固的堡垒一旦为敌人所窃居，就会变成坚不可摧的阵地。 日后在关摩塔星前线时，舒乔也曾指挥过类似的战役，带领着数千战俘如一把利剑插入关摩塔星人的心腹之地。那一战他所采用的，就是夺取制高点，以逸待劳的打法，从而一战扭转局势，彻底改变了他之前受制于人的命运。 塔楼之上有两具尸体，一具躺在角落，一具躺在破碎了的探照灯旁边。 仓库看守们实在没有余力去打扫战场了。相信他们的老板不会在意这些细节、更不会因此责怪他们的。 栏杆把塔楼的岗哨围成了一个圆形的空地，褚红染就的地板和直立柱带着一种古老的异域风情，这在联合政府统治下的星河时代是非常少见的。那道人影在原地转了几圈，踩得探照灯散落的碎片越来越零碎，与厚实的鞋底摩擦着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蒙马特仓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并不知道，不过看大门那边一地的尸体，显然是出了变故。 会是有人冲击蒙马特仓库吗？就算有人长了这么肥实的胆子，又怎么能造成这么大的伤亡？ 不管如何，他今晚的计划是泡汤了，真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啊。这个世界变化的节奏总是那么地快。 人影的情绪越来越烦躁，脚步越来越急促，咯吱声也越来越刺耳。假如两具尸体还能听到这声音的话，估计会忍不住跳起来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其中小楚肯定是骂得最狠的。因为，人影在烦躁的踱步时不止一次踩到了他的指尖，丝毫不照顾他这个可怜的尸体的感受。 今夜造访蒙马特仓库的都不是善良之辈。要奢望他们能有一颗慈悲之心，那真是见了鬼了。 人影不管尸体是什么感受，始终在反复地蹂躏他们的耳朵，践踏他们的身体，直到尸体指尖被踩得血rou模糊，像是一团还没煮熟的rou馅一般粘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味。 “慢、慢、慢，实在太慢。”人影摇着头，袖着手唉声叹气。 他无聊地踢了踢小楚，少年的尸体尚未完全冰冷，被他踢着发出了嘭嘭的声响。 “无聊啊！”人影仰天长叹，状似控诉。 暗蓝的夜空用那深邃的目光无语地看着他。 “弗罗斯特，你太慢了！” “说好要一决生死的，难道你是怕了吗！” 愤怒的声音远远传了开去，从塔楼一路随风而去，吹送到了蒙马特仓库的深处。 “哈啾！” “怪客”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舒乔看了他一眼。 “刚才里边太热，出来外边温差有点大。”“怪客”指了指后头那逐渐烧起来的仓库楼道。 两人离开仓库楼已经有五六十米，里边的火势越来越大，火焰映得周围一片通红，倒是省了路灯的电费钱。由于燃烧的是塑料制品，滚滚浓烟从窗口冒将出来，宛如神话怪兽喷吐的毒雾一般。夜风将燃烧的灰烬四处吹送，若再不走快些便会吸进满嘴的黑灰，连人都会感到窒息。 “我不是这个意思。”舒乔同情地说，“我是在想，你这个面罩戴着这么严实，那你喷出来的鼻涕口水岂不是全都喷在了自己的脸上了？” “怪客”脸色一变，连忙背转过身去掀开了面罩。 舒乔心中一动，却并没有趁此机会偷窥他的样貌。 对他来说，“怪客”容貌如何根本没差，反正他这么特立独行的装扮，就算化成灰都认得出来。要是他有像电影人物那样的怪癖，谁看到自己的模样就要追杀到天涯海角，那可就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被一个糙老爷们满世界追杀，想来绝不会是件愉快的事儿。 只不过，舒乔不去窥看，却是因为另一个原因…… “怪客”甩干净了面罩，花了点时间重新戴上，整了整衣服，施施然地转过身来。 “你真是不专业啊，戴个面罩都这么费事。”舒乔道。 “怪客”心中咯噔一声，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道：“新买的，还不趁手。” “我以为这些道具啊装备啊都是你们自己*的呢，难道不是吗？” “怎么可能！娘们才干那种事呢！”“怪客”豪气干云。 舒乔和他对望一眼，两人同时大笑。 “说实在的，一开始听到你的名号，我还以为你很难相处呢。”舒乔笑道，“你看，‘怪客’这个怪字，实在是取得不好嘛，听起来就像怪大叔一样。到底是谁给你取的名号？” “这个，道上有人开始这么叫，叫着叫着顺口了就没改呗，要说是谁取的，我还真不知道。” “这事真无奈。”舒乔唏嘘。 “可不是。”“怪客”摊了摊手。 “这名号真猥琐。” “你说什么……”“怪客”跳了起来。 舒乔抬起握着佩枪的手，点了点下巴。 “怪客”丧气地垂下手来。 “怪客怪客，你听，这明明就很猥琐嘛。对不对？” “你……” “嗯？”舒乔又抬了抬佩枪。 “怪客”眼珠一转，忽然改口道：“你说得没错，这名号真是有够猥琐的。” 舒乔惊讶地看着他。“咦，你也这么觉得？” “是嘛。名字不好听，这个要勇敢承认。”“怪客”重重地点头，“‘怪客’这是什么破名号，真他妈的难听，猥琐又下流。我呸！” 舒乔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就是嘛，朋友好样的。” “谢谢夸奖。一般一般。” “说起来，听到这么猥琐的名字，就会想到你是多么地猥琐……” “是啊。”“怪客”点了点头，突然又猛摇头，“不，不是，是这个名号猥琐，我不猥琐，啊哈哈哈。” “哦，我明白了。”舒乔“恍然大悟”，“是‘怪客’猥琐，你不猥琐，是吧？” “对的对的。”“怪客”得意地笑。 “奇怪了，你和‘怪客’不是同一个人吗？” “当然不……等等等等，我的意思是，我是……” “怪客”口忙舌乱地辩解着，忽然一抬眼看到舒乔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顿时恍然大悟：“你都知道了？” “一半一半，不能算都。”舒乔笑着笑着神色转冷，“你究竟打算装到什么时候？怪——客——？” 最后两个字舒乔拉长了音，彻底表达出了自己的愤怒。 我干，如果不是我先发现，你打算骗我到几时？从一开始就在隐瞒身份，是不是打算等我落难的时候顺便干掉我？你奶奶的，你敢扯犊子就得做好付出代价的准备！ 舒乔自己就是一个时常依靠更换芯片和易容术的人，他实在太明白这种掩盖真实身份的行为底下藏着的不怀好意了。冒牌“怪客”这种行为已经触及了他那敏感的神经，这就好像卧底在跟一个惯常黑吃黑的毒贩谈生意时，不慎露出了别在裤带上的枪一样，那毒贩不立马跳起来砍翻他才怪。这实在是一件要命的事。 舒乔手一抬，佩枪冰冷的枪口已经顶在了冒牌“怪客”的脑门。 与此同时冒牌“怪客”手往口袋一摸，枪口同样对准了舒乔的小腹。 舒乔朝小腹瞄了一眼，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如果用这把5.8毫米口径的普型佩枪也能杀死我的话，那你尽管开枪好了。” 冒牌“怪客”心里一紧，赶紧把枪口往上移了移。 “嗳，别这样。”舒乔按着他的枪往下压了压，“一开始就挑好的，怎么可以始乱终弃呢？你原先挑的是小腹，那就往小腹使劲地开枪嘛。你弹匣里还有三颗子弹，把我的肠子全都打断好了。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一枪崩了我的肾，只不过你没有枪神那么好的技术要做到这点恐怕有点难。” 在离开失火的仓库楼前冒牌“怪客”又开枪杀死了两名仓库看守，舒乔杀死了一名。冒牌“怪客”总共开了三枪，用掉了三发子弹，因此弹匣里如今仅仅只有三发子弹了。 虽说舒乔两边口袋都塞满了子弹，要伸手去拿并不难，但这只是建立在两人尚处于合作关系的时候。如今冒牌“怪客”被舒乔戳穿了牛皮，关系有点僵，在他出手前舒乔顶在他脑壳上的枪就能把他的脑袋轰成烂西瓜。 两人一照面就不对头，虽然因为舒乔不愿在这个时候树敌而握手言和，冒牌“怪客”更是提出要带他找到四号楼，但是良好的关系建立不到二十分钟便宣告破裂。 这个年代，要找个靠谱的朋友，果然很难，两人心中同时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