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一直到上了马车，沈卿月其实也不太明白，为什么对方会这样为自己遮掩。他穿着一袭白色的长衣，即便如今天气寒风虽然未褪，然而路上也有身姿窈窕的少女早早就换上了薄纱长衣，俞鸿安依然裹着一件厚厚的猞猁毛的披风，甚至比他在室内穿着的那件狐狸披风更加厚重。得了肺病，便染不得一点风寒，否则咳嗽起来，便活生生是要了半条命了。 沈卿月又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这样的一个人，风光霁月，但终于又被这身体给拖累了。 “沈姑娘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对方微微笑了起来，这样精致的面容，就算是不动声色也让人觉得惊叹，当真带了一丁点的笑意，便如同璀璨夺目的宝石一般叫人挪不开眼。 沈卿月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过很快就收敛了形容，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只是感慨自己学艺不精罢了。我从前一直以为自己医术无双，然而没想到许多事情，也不是自己能够解决的。” “姑娘想要为我治病么？我曾经去过药师谷问诊，公孙谷主也说过，此病慢慢调养，或许有所转机，姑娘若不嫌麻烦，倒是尽可以一试。”俞鸿安倒是并不在意，反而饶有兴致的说起从前去药师谷问诊的情况，“公孙谷主倒是个妙人，于我一般年纪大小，医术也是精湛的很。” 沈卿月撇了撇嘴，什么妙人，不过是只老狐狸而已。不是说医者仁心么，公孙明月厚颜无耻并且极爱推脱的性格，反而让她比较大开眼界才是。 “你也见过公孙谷主么？”俞鸿安素来性格敏锐的很，有些讶异道。公孙明月身份不同寻常，虽然少年成名，然而极少离开药师谷。就算是他要看诊，也是恰逢药师谷每年发出去十张药王令，又那么恰好，有一张就在他的手中。他便亲自动身前去药师谷看诊，那个时候，公孙明月尚且还不是谷主。 眼前的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来历？他清亮眼眸之中有疑云密布，然而一瞬间便消失的干干净净。他总会知道的，并不急于一时。 沈卿月抬起手掀开了车帘瞥了一眼，目光一错，便落在了自己细长的手指上。玉石般白皙的手指上佩着的戒指熠熠生辉，看上去和寻常并无两样，然而沈卿月却知道，银幕里的能量，是完全被压制住了，难不成，当真是出了毛病？ 只是这困惑在心里转了一转，脸上却并未显露分毫，此刻听俞鸿安问起，顿时点了点头，笑道：“的确是见过的，不过也只是远远见过一面，毕竟那样的神医，不是我这样的人高攀得上。” “姑娘何必自谦。”俞鸿安笑了起来，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反而也用伸手掀开了一角，目光却像是越过了眼前繁华的市集，不知道飘向了什么地方，“药师谷原本藏在漠河深处，极北苦寒之地，终年大雪纷飞。然而在药师谷内，却恰好有一口热泉，又抵去了外头冰天雪之寒。因此在药师谷里，一半是四季如春和煦，还有一般便是大雪纷纷，寒意逼人，实在是很有趣的地方。” 沈卿月转过头去，只看见对方的面容多半都藏在帘幕之后，光影明灭，覆没了他大半张容颜。然而在漆黑的睫毛之下，那双眼睛却带着云淡风轻的寂寥冷落，。沈卿月忽然开口道：“你去过药师谷么？那样的地方，倒是很适合你在那儿养病。” “那里本该是大夫居住的世外桃源，我这样的人，却是没有机会了。”俞鸿安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微微一黯，。沈卿月有些奇怪，然而却也知道有些东西，实在是不该深究的，因此也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公子，医馆已经到了，只是咱们来医馆干什么？”外头的楚石停了马车，颇有些疑惑。自家公子是常年与药为伍的，但却很少亲自来药店。一应药物，自然有人专门负责稳妥，中途是不敢出半点差错的，既然如此，又何必非要来医馆呢？ 还有那个孙云姑娘，往日孙云姑娘来见公子，往往只是弹一首曲子便走了，今日怎么在里头待了这样长的时间，这倒还罢了，这次公子竟然还带着她从群芳苑里出来了。只是无论有多少困惑，这都是公子的意思，做下人的自然是不能干涉什么，因此楚石也只是恭恭敬敬报备了一声，便准备好了马凳让自家公子和沈卿月下马。 沈卿月倒是一直都带着那张面罩，旁人倒也看不清什么，反倒是俞鸿安，他穿着厚厚的猞猁披风，在京都的街道显得格外引人注目。这一男一女，虽然看不清面容，然而却实在是格外让人印象深刻。沈卿月不易察觉皱了皱眉，这张面罩能够遮挡的实在有限，若非事急从权，她都恨不得再去买一张面罩来，将自己整张脸都遮在里头。 幸好进了医馆之后便清净的多，里头人来人往，但也显得有条不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香味，沈卿月是闻惯了这种药香的，此刻也不觉得如何，反倒是旁边的人看着他们两人走进来，都隐隐有些诧异起来。沈卿月倒也罢了，俞鸿安病气沉沉，那医馆里有跑堂的学徒已经快步迎了上来，“两位可是来看病的？今日恰好咱们刘大夫也在，两位这边请。” 沈卿月倒不是看不起这些寻常坐堂的大夫，头疼脑热，伤寒发烧或许能治，但再厉害一点的病，只怕就是无能为力了。俞鸿安身上的病，是天疾。这种肺病用公孙明月的话来说，需要好好将养，或许还有转机，然而这转机究竟什么时候来，就是天意了。说穿了，也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让俞鸿安在在这里看病，纯属是浪费时间而已。因此她摆了摆手，“不用了，我们只是来抓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