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不一样了
庆太妃一走，碧空馆的大门很快就锁了起来。沈卿月倒也不恼，自顾自推开门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就开始鼓捣一些创伤药。大概一盏茶的功夫，紧闭的门扉吱呀一声被人推开，却是两个婆子搀着听莲走了进来。青衣的丫鬟脸色苍白，嘴唇上全是破皮的牙印，发髻也早就已经散了，汗涔涔贴在脸上。 那两个婆子对着沈卿月行了一礼，不甚恭敬道：“王妃，奴婢们奉太妃娘娘之命将人给您带回来了，这就告辞了。” 说罢，两人的手一松，听莲便如同被人抽去了脊椎骨一般，整个人顿时瘫倒在地。沈卿月原本坐在桌边摆弄着瓷罐，还未来得及说话，那两个婆子就将门一关，竟然就这么走了。 “王妃……”听莲抬起头来，一张脸上全是难堪和自责，“奴婢，奴婢是不是又给王妃惹麻烦了。” 沈卿月的手指停在瓷瓶上，她有一双细长的手，就如同春笋细嫩，青花瓷瓶在她修长的手指间滴溜溜打着转，看上去便如同一幅仕女图般贞静美好。只是她原本清透澄澈的眼眸里，此刻亮起了一抹犹如刀锋般冷锐的杀意。 她快步走到听莲身边将对方搀扶起来，走的近了，这才发现那一身青色的衣裙早已经脏污不堪。下身全是斑斑血迹，一层层渗了出来。 沈卿月抿了抿唇，眼底有混沌不明的光，温和道：“她们对你动了刑，为什么？” 听莲有些不安局促起来，只是沈卿月的眼神认真，不问出个答案来，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知道自家小姐脾气倔强，听莲只好老老实实道：“王妃和祭司大人去了珈蓝白塔之后，奴婢就自己回来了。没想到王爷也去了皇宫，太妃却在这时候回了王府。听说王爷一直住在碧空馆里，就气势汹汹前来问人。奴婢说王爷和王妃已经去了皇宫给太后请安，太妃就动了怒……杖责了奴婢。” “是不是奴婢……惹恼了太妃。”听莲咬了咬唇，她的下唇早就已经被咬的鲜血淋漓，只怕是杖责的时候忍不住痛咬的，此刻下意识又咬了一口，顿时痛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依然可怜巴巴看着自家小姐。 沈卿月在沈家固然受宠，但是做了人妇，就比不得从前还在自家做闺阁千金了。要侍奉公婆与夫君，一旦内宅里闹出事来，无论如何都是儿媳的错。大胤以孝治天下，蜚短流长，到时候吃亏的还是自家小姐。所以听莲首先关心的，便是自己是不是进退不得当，得罪了太妃娘娘，到时候可千万不要牵连到自家小姐身上才好。 看出了她眼中的惊惶，沈卿月摇了摇头，劝慰道：“不要紧，这件事和你无关。太妃只是想在我面前立威而已，你是我贴身丫鬟，打了你，就和打了我一样。” 这些人，当真是欺人太甚。沈卿月想起方才盛气凌人的两张面孔，再看看听莲此刻的模样，更是越发火冒三丈。一个丫鬟的性命，在她们看来，就像是蝼蚁一般不值一提吧。 “我给你上药吧，别到时候留下病根，影响了行走。”沈卿月虽然心中怒火中烧，但脸上却依然平静，只是搀扶着听莲往自己床榻边走去。只是听莲哪里敢睡在沈卿月的床上，脸上越发惶恐起来，沈卿月却已经笑了笑，挑眉道：“你觉得我是个很难伺候的主子么？” 听莲将头摇得拨浪鼓一般，甚至都不曾注意到自己已经被自家小姐扶着躺在了床榻上，一个劲辩解道：“当然不是，听莲从七岁就开始伺候王妃，王妃还让嬷嬷们教我读书写字，王妃对听莲大恩大德，就是粉身碎骨听莲也不能报答的。” 沈卿月看着这个眉目清秀的丫鬟，心中倒是隐隐一动。沈卿月从前冰雪聪明，性子也不像是毁掉了容貌之后的阴沉。当时韦家给她选的丫鬟，其实也并不是听莲。她原本是在厨房里头当差的，被人欺负，冰天雪地站在外头劈柴。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哪来的力气，但是冻得一双手通红，她也不肯松开那把斧头。 沈卿月怜惜她无父无母，就要来做了身边贴身丫鬟。后来中了蛇毒毁掉了容貌，脾气变得古怪起来，也只有听莲在旁边伺候，尽心尽力，从来没有半句怨言。 这丫头是认了死理的，她从一个差点冻死的低等婢女成了沈卿月的贴身丫鬟，吃穿用度，只怕比寻常人家的小姐还要好。便为了这一份恩情，粉身碎骨恐怕也不知是说说而已。 沈卿月将桌子上的几个瓷瓶都拿了过来，一手按着对方的肩头，一手小心地将瓷瓶里的粉末洒在伤口，这才慢慢道：“不错，你和旁人是不一样的。你从小就在我身边伺候，名义上是主仆，但我对你，是姐妹一样看待。他们如今为难你，就是和我为难，我又怎么能避而不见？”碧绿色衣衫下的双腿早已经打得血rou模糊，不过沈卿月仔细看了，幸亏是没有伤到筋骨，但就算是皮rou伤，只怕也要好好将养了。 “这些伤药你拿着，休息个十来天差不多也就好了。”沈卿月将瓷瓶放在一边，这才皱眉道：“这几****就住在碧空馆里，不要回去了。她们不会在意你一个丫鬟，但我要这些人明白，人命不是草芥，既然她们答了你，到时候也该付出一点代价。” “可是王妃，得罪了太妃的话，小姐将来在这里的日子……”听莲连忙摇了摇头，“王爷好不容易才和小姐亲近了许多，不要因为听莲……” “你敬人一尺，旁人却未必会敬你一尺，说不定反而觉得你无力反抗，到时候越发被看轻。”沈卿月将听莲的衣服换下，拿了自己的衣服递过去，又帮忙为她穿上了，这才淡然道：“无论是孟鹤轩，还是庆太妃，其实我都不曾放在眼里。从前是猪油蒙了心，总想着以后日子还长的很，总要忍让，但如今……” 但如今物是人非，一切自然也就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