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闭嘴
“你絮絮叨叨说这些做什么！”庆太妃对往事还有残存的恐惧，但是彭城翁主却多半不记得了。她从前跟随在母亲身边，父亲战死，但她却一直在西北平安长大，然后就被庆太妃接了身边。那个时候庆太妃已经出了皇宫，当了这端清王府说一不二的主子，对从前的事绝口不提，彭城自然也就不知道了。 沈卿月的笑意就更深了几分，“翁主不要急，正是要从头慢慢说起，否则这一趟，卿月可不白来了。”庆太妃把她从碧空馆里喊过来，本来是要磋磨一番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儿媳妇。可是沈卿月似笑非笑，倒是全然不将这些事情放在眼里，好像她是特意过来有话要说。 “太妃离宫的时候，正是彭城的父亲在西北死战，守住了雁门关要塞。太后恩慈，所以赏了翁主封号，还允准将孤女接到太妃身边抚养。毕竟比起在西北荒凉之地，就算身份尊贵，又能嫁给什么样的人家？”沈卿月的手指细长，弯曲起来，轻轻扣在扶手上，发出“咚咚”的沉闷声响，像是琵琶声断断续续，带着肃杀的寒意。 沈卿月顿了顿，庆太妃就盯着她看，甚至连彭城翁主都屏气敛声，刚才盛气凌人的模样也收敛了不少。 不错，虽说父亲已经战死了，但是母亲毕竟还在，还有一个弟弟。就算真的是怜恤孤儿寡母，怎么不把人都接到京都来，就只带了彭城翁主一个呢。儿子还可以在西北军营里混个军功出来，但女儿却是不同的。嫁给这些五大三粗的将士并非是上上之选，被庆太妃接在身边，又因为有了封号在身的缘故，以后嫁娶便顺当许多。 在京都之中挑个世家显贵嫁进去，又因为有着翁主的封号在，无论如何也是风光大嫁的。 “太后宽厚仁慈，到时候彭城想要觅得如意郎君，太后一定都会允准的。”沈卿月话锋一转，没有拐弯抹角下去，反而带着几分冷冽之意。 太后……这一句，终于将还有些浑浑噩噩的彭城翁主给点醒了。她自从养在太妃身边，几乎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只是比起沈卿月背后有太后撑腰，她的底气难免就薄了些。又因为是丧父的缘故，难免心思就重了几分。寻常也就罢了，但是关乎自己的亲事，彭城脑子却转的很快。 这个年代的女子，都无一例外的将自己的未来交托给男人。只要能够嫁给如意狼君，这一生好与坏，就算是定下来了。但如果所托非人，对女子来说，便真是永无宁日。庆太妃千辛万苦才将彭城带到自己身边，一来是圆了嫂嫂的心意，二来，却也是为了自己娘家打算。孟鹤轩如今位极人臣，要是彭城再嫁入皇亲贵胄之中，娘家便可保富贵百年了。 但沈卿月方才那番话，分明是扼住了这两人的咽喉。 “卿月，怎么能在彭城面前说这些话，她尚且是未出阁的女子！”庆太妃看了一眼身边的彭城，原先嚣张气焰已经去了大半，也不知是想通了什么，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 “卿月说起来也算得上彭城的长辈呢，都是自家人，说这些话也不打紧的。”沈卿月微微坐直了身子，原本冷漠如刀的面孔又一时化开了，笑意温和，“翁主的婚事，太后若是不做主也就罢了。若是起了心思要为翁主筹划，到时候必然是一门显贵的婚事。所以母妃和彭城大可放心，有我在姑母面前说项，必然是能成的，难道母妃还不相信卿月么？” 信，怎么不信，她都能说服皇太后下旨赐婚，将她做主与孟鹤轩结成了夫妻。孟鹤轩如今何等声势，但有太后懿旨在，这门婚事不成也得成。否则那手中十万精兵，顿时成了千夫所指，不遵上谕的铁证。就算是孟鹤轩也不得接下这门婚事，更别说是彭城了。到时候太后发话，找一门体面的婚事自然容易，可是这体面背后，要折磨人的手段简直多不胜数。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彭城的脸色惨白，忍不住站起了身，“我的婚事，自然有母妃和哥哥为我做主，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 沈卿月，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恶了！ 只是彭城可以大吵大闹，但是庆太妃却坐在位子上没有动。她这么多年来受制于人，以为离开了皇宫就算是得了喘息的机会，但何尝不知道什么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自己的儿子在边关呼风唤雨，可是这两年却不得不称病回了京都休养生息。虽说依然兵权在握，但这修养究竟又要多久？恐怕只有在后宫之中那对母子才知道。 庆太妃也很想和彭城一样呵斥沈卿月，就像从前一样，只要摆个脸色，对方自然也就战战兢兢了。可是这一次，看着坐在椅子上姿态安逸的沈卿月，她的嘴里就好像喊了一碗很苦的中药，舌头都有些发麻。 以权势逼人，从来就不是沈卿月想做的。只不过对着庆太妃，总不能找个地方把她给打一顿吧。庆太妃想玩阴谋诡计，其实也玩不到她身上来。但要真以为自己好欺负，乐此不彼在后面下黑手，她也没太多闲工夫和一个长辈斗智斗勇。最好的办法，就事狐假虎威，把皇太后给抬出来。 但是庆太妃如今已经一无所求，唯一在乎的恐怕就事这个养在自己身边的侄女。那就干脆拿了彭城的婚事来要挟庆太妃，总归能让对方消停一会儿。 果然，彭城翁主虽然咋咋呼呼，但是庆太妃却始终一言不发。沈卿月眉心就舒缓了几分，能听得懂就好。最怕就是那种听不懂的人，非要拼个鱼死网破。庆太妃多年深宫历练，还能从后宫里搬出来颐养天年，着实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所以她听懂了沈卿月的威胁，也知道面对这样的胁迫，她也没有可以置之不理的砝码。 “彭城，闭嘴。”庆太妃沉沉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