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推诿

    三军未动而粮草先行，就算再骁勇善战的士兵，如果连饭都吃不饱，还怎么去上阵杀敌。客北仑府虽然自成一体，但是粮食补给却并不充足，说起来这道防线还十分连绵。如果粮草的补给线从宣州被匈奴人一刀斩断，那么客北仑府就如同瓮中之鳖，只能任人宰割了。

    “此事万分紧急，恐怕不能再拖。”兵部尚书站了起来，俯身跪了下去，“怀远传来了宣州的军报，也已经加强了防御。但匈奴人素来凶悍，并不惜命。一旦以宣州为据点，再攻下怀远和池州两地，那便当真是十万火急了。”

    兵部尚书一跪，其余人也不敢再站着，纷纷俯身跪了下去。只有孟鹤轩眼睫微动，却并没有说话。

    “怀远有飞骑将军温瑞峰，而池州则有刺史纪辽主掌，想要攻下二地都非一朝一夕之事。”皇帝倒是慢慢镇定了下来，此时此刻，若是连他都乱了，这跪在下面的一干臣子就越发是六神无主了。不过主宰朝政多年，皇帝也非易于之辈。他并未亲自接触这些情报，但是此刻却如数家珍报出了两地将领的名字，显然对这二人也十分熟识，总还算是有几分信心。但很快，皇帝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即便如此，恐怕也要有人能够统帅三军，带兵前去增援。匈奴人蓄势已久，恐怕不会如此轻易善了。”皇帝和众人的目光就都落在了孟鹤轩身上，他还披着一件大衣，端着手中的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口，只是见皇帝也正看着他，这才站了起来，俯身道：“微臣惶恐，恐怕……”

    “王爷回京疗养，如今只怕也已经有三年了。虽说在西北战场上颇有胜绩，但是在东南面对匈奴，恐怕并非是这样轻易的事。况且，刘章俊刘将军不是也回京述职了么。刘将军年少有为，在南疆一战中声名显赫，出生将门，也是刘尚书的嫡长子。若是能够由刘将军领兵，恐怕此事成矣。”鸿胪寺少卿却抢在孟鹤轩之前开口，慢慢禀报道。

    鸿胪寺少卿之位并非显赫，更别说是合孟鹤轩相提并论了，若这是在朝堂之上，只怕御史中丞当场便可参鸿胪寺一本。只是在御书房里，几个人面面相觑，竟然无人答话。孟鹤轩顺势将推脱至此吞了下去，似笑非笑模样，“鸿胪寺少卿说的正是，微臣已经回京三年，身体早就不如当年了。更何况这原该是年轻人的天下，刘将军虽然年轻，但依微臣看来，真是虎父无犬子。”

    刘晋的眸光清亮，如果不是众人异口同声称他为刘尚书，恐怕也没人想得到这如同隐居般清贵的终年男子，竟然是当今兵部尚书大人。刘晋围观已经二十年有余，刘家更是将门出身，能够位居兵部尚书一职更是如虎添翼。皇帝手中除了拱卫京都的御林军亲卫之外，其余兵权便多半由兵部尚书统率，虽无实权，但却是将士之首。

    朝野之中明面上虽然不说，却也知道刘家如今深受皇帝倚重，便是因为孟鹤轩如今兵权在握，权势滔天，皇帝固然感念当初勤王之功，但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刘家对皇帝来说，便是掣肘孟鹤轩的力量。

    这一批人都是皇帝的心腹，自然事事都要为自家主子着想。别的也就罢了，如果匈奴当真大举来犯。好不容易端清王自请在京都里留了三年，现在要是让他执掌三军统帅，无异于是放虎归山。但是刘将军就不一样了，少年英雄，更是刘家的长房嫡系，也是皇帝身边的近臣。如果让刘章俊统率全局，这一次要是能够将匈奴打回去，就可以在军中顺利将孟鹤轩的势力压下一头，实在是一举两得之事。

    “犬子年少轻狂，偶有几场胜战，也不过是有赖天时地利人和，非一人之功。匈奴一事可谓兹事体大，章俊只怕难以承担。王爷少年成名，直至今日十余年来，未尝一败。匈奴一事若当真，客北仑府若是沦陷，则是动摇国之根本的大事。这样的事，如何能够交给黄口小儿。王爷三年休养，今日还望王爷能够出来主持大局，统帅三军。”众人一时愕然，万万没想到刘晋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就连孟鹤轩都隐隐有几分诧异，手中的茶杯也放了下去，含蓄道：“尚书大人客气了。”

    “此事关乎国本，万分紧急。非微臣不愿为国尽忠，而是不敢以万民性命为赌。王爷当领三军帅印，犬子自当竭力为王爷鞍前马后。我刘家百年来马上得功名，若是能够为国捐躯，也是臣之幸事。”刘尚书却并不相识玩笑模样，俯身叩拜了下去，言辞恳切。

    这一干大臣顿时五味杂陈，尤其是鸿胪寺少卿，一张脸几乎要变了颜色。这可不是小事，当年他们用了多少心机才将孟鹤轩从西南给召回来，虽说为防边塞动荡，一直不敢收缴兵权。但是能够将人从西北抽调回来，就算是让孟鹤轩折断臂膀，无法在军中一呼百应了。这次若是孟鹤轩一旦重掌兵权，恐怕要大肆启用西南军中亲信将领，而这一回要是旗开得胜，恐怕他在东北军务之中的地位，也将水涨船高。

    军政一体，若是兵权全数集中在一个王爷手中，日后孟鹤轩就算没有谋逆的心思，焉知没有日后黄袍加身的后尘？这是这番话，在御书房里人人都知道，跪在地上的刘晋更知道，却没有一个人敢继续将孟鹤轩困在京都。

    凤凰终究是凤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孟鹤轩已经在京都里困了三年，这一次，只怕是谁也困不住他了。

    “皇上……”鸿胪寺少卿却忠心耿耿，并不想轻易放弃，继续进言道：“尚书大人恐怕忧虑过重，刘将军年少有为，虽不及王爷用兵如神之传说，但这几年来镇守苗疆，也是未尝败绩，一样是年少有为，赫赫威名。王爷身子在京都这几年疗养，微臣看着，只怕依然违和，此次前往前线，北方天寒地冻，王爷千金之躯，不可立于危墙之下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