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身世

    熙王府。书房。

    “兰妃整日在兰阁甚少出门，听丫环说，她天天在房中刺绣，要不就是查阅古书，别无其他，而绿儿自然侍奉左右。至于墨儿，除了打扫卫生就是端茶倒水，也没有异样，许是真的想通了，或者是那天被王爷吓到了。”王爷那天的咄咄逼人，的确很吓人。

    “下去吧。”

    吓到？是吗？面对自己的言词灼灼，她都可以假装镇定，这一分从容，到让他对她一丝刮目相看，她的孤冷如兰花般，简单看似平凡无奇，却比男子还要大智，看样子，想从她嘴里听到他想听到的话，得到消息得费一些功夫，不过不要紧，这世间还没有人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

    这边。

    黎清漾杏目圆瞪的看着眼前直流而下飞溅的瀑布，银白，宏伟，很是壮观，美丽，细碎的水花如春天绵绵的细雨，轻轻的飘打在她的面上，尤其在这盛夏格外轻软舒服，冰凉凉的，心情放松，愉悦。

    看着她脸上遮不住的惊喜，耶律楚心中一丝满足，她高兴就好。看着她轻闭着眸，享受，他不打扰，不询问，只是观望，守候，不离开。

    一会，黎清漾睁开眸，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的人，回视一笑，干嘛老盯着自己，眼神一丝闪避。

    耶律楚浅然一笑，上前一步，与她并排而站，“喜欢这吗？”想听她亲口说。

    “嗯，很喜欢。”睇着眼前，真心的说着，“谢谢。”

    “谢我？谢什么？”

    黎清漾却笑而不答，她明白他是在装傻，自己的心事与担心，不点破不追问，目的只是不想见自己为难而已，自己又怎么可能不打自招了。

    耶律楚忿开话题，“想知道我是怎么会知道这里的吗？”

    “嗯。”点头，会意。

    “是因为我娘。”

    “你娘？她现在在哪？还好吗？你爹了？”问着，他好像从未提起过他的家人。

    “我娘～～～”眸光微沉，“她死了。我爹～～～妻妾成群，我娘只是我爹众多女人中的一个罢了。”

    “对不起。”

    “呵，你何错之有，不用道歉。”浅然的说着，陷入回忆当中，“我娘说，她与我爹就是在此相遇的。我娘温柔善良，面目清秀，我爹对我娘一见倾心，然后就百般投其所好，费尽心思讨她欢心，我娘只是普通女子，自然经不起这般阵仗，不久就被我爹占为已有。后来就有了我，但她还来不及告诉我爹，他就不辞而别了，甚至连半句话半个字都没有留下。我娘虽不是什么大家闺秀，但也是富家小姐，书香门第，未婚失贞还身怀有孕，简直受尽世人唾弃，遭尽白眼，但她却毅然决然的生下了我，差点难产死掉。我外公与外婆因为气急攻心，一病不起，家业给了舅舅们打理，他们嫌弃我娘，说她不知羞耻，还说我是野种让他们家族蒙羞，我娘一边痛苦的等着我爹，一边还要忍受同族人冷眼讽刺，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才二十来岁就已经仿佛老妇人般，两鬓斑白，容颜憔悴。这样眼中钉rou中刺的生活，我和我娘过了八年之久，我娘死了，我爹也突然出现，将我带走，才一切都结束了。”简略了中间最让他痛恨与痛苦不堪的血腥杀戮，用娘和族人的鲜血染红了他的眸色，他就发过誓绝不善罢甘休，他要报仇，而那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自称是他爹的男人，他更恨他，但他没有选择。

    听着他风轻云淡的回忆，似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那样浅淡，但她却能听出他话里的隐忍与伤心蚀骨甚至一丝恨意怒火，让人动容。

    “你恨你爹吗？”

    “恨？我曾经很恨他的无情无义，但我更恨害死我娘的人。”舅舅们虽然可恶可恨，让他们做着最脏最累的活，但他们必竟没将自己与娘赶出去，至少三餐温饱。但赵恒那狗皇帝与刘娥这狠毒女人却下令将娘一家灭门，过亲者连友人都未幸免，一夜之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鬼哭哀嚎，如果不是那个‘父王’及时派人赶到，他也一命呜呼了，但他宁愿当时就死，，也好过这么煎熬痛苦的活着，苟延残喘，苟且偷生，生不如死。

    看着他眼中突然涌现的冷炽与火焰，那种辗碎噬血，是她从未见过的，不过，她能够理解，那样的恨，那样的痛，难怪到此时他还是不能原谅那些所谓的亲人。

    黎清漾误解了，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她才知道，他的恨是为了什么。

    “对不起。”再一次道歉。。

    意识到自己心绪有些失控，耶律楚努力恢复正色，只是眼底却依旧冰冷。只在看到她时，才有了一丝暖意，回忆与愤恨不是他今天带她来的目的。

    “我娘曾经说过，心越宽就越寂寞，心越深则越痛苦，心越强求则越容易失去。凡事因缘注定，随心就好，但求无愧于心，不负初心。”对她，一眼认定，此生不变，她就是他的初心，从小就不知道不复存在的初心，他怎能放手。

    避开他眼中的深情款款与期盼灼灼，他的故事，她为他心疼，但这种疼与爱无关，她不想骗他，辜负他的感情。

    转身，看着远方，“木楼应该就在附近吧。”

    耶律楚难掩一丝失望，她终究还是无法直面他的心，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她，他永远不会放手，只要她不在他身边，他可以慢慢等她，等到她心甘情愿接受自己。

    “嗯，我们过去走走。”不逼她。不过她的记性真的很好，只是去过一次落湖，居然连附近都记的那么清楚

    黎清漾点头，并排而走，心中一丝内疚，他什么时候都在为自己着想。

    晚上。

    耶律楚站在竹廊的尽头，盯着眼前的人，“朗查，你说什么？”

    “主子，今天下午你和清漾小姐在山间时，被丁洛宇看到。”顿了一下，“属下担心，他会说出去，甚至让熙襄王知道，到时候恐怕会横生枝节，对你不利。”必竟那次暗杀，他的嫌疑最大，不能掉以轻心。

    耶律楚面色一凝，低眸，视着前方，“去查查丁洛宇。如果他有一丝轻举妄动，就让他闭嘴。”缓缓说着，眼神一丝冷厉。

    “是。”颔首离开。

    迎面走过来的黎清漾，看着离开的朗查，“律大哥，你不与他一起下山吗？”

    “我不放心你。”直言着，“但是你别误会，我陪你吃完晚饭，再下山。”怕她误会，解释着。

    “嗯，好。”她才不会误会了，轻然一笑。

    进屋，坐定。

    “清漾，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做饭？”夹起一口菜，入口的纯香，满意，问着。

    “什么我会做饭啊？这是你家朗查送过来的，我只需要热一下就好了。是不是我没热好，让它失去本身的香味了？”

    “不是的，很好吃，还以为是你做的。”他白高兴一场。

    “我做的不好，但是我会买，下次就借花献佛，请你吃一顿好的，你帮了我那么多，我还没有好好谢过你了，更何况是救命之恩。”两次。

    “清漾。”唤着，“如果你想感谢我，你应该知道我想要什么，你愿意吗？”意有所指的问着。如果没有刚才的意外，他也许会心平气和的等着，但如果他万一知道了，保不准生出什么枝节，他必须确定她会一辈子在他身边，他才能放心。

    黎清漾夹菜的动作一僵，她明白他的意思，虽然自古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是一场佳话，但她～～不想对他不公平，虽然与他相处很轻松自在，甚至舒服。

    见她低眉，耶律楚坦然一笑，“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律大哥，我有话想跟你说。我～～～～”她不想再让他把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了。

    “别说了，我明白，我现在只想吃饭，我饿了。”打断，微笑，继续说着，不愿多谈。

    见他这样，黎清漾只好作罢。

    两人吃着，却都是食不知味，各怀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