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皇子的信物
她抬起头，见北冥连沐从自己的手里拿过玉扳指，脸上闪过极快的懊恼之意，想必是恼怒自己差点丢了这么重要的东西。 心绪一动，沐清漪忍不住开口询问，脸上笑意浅浅，表现的一副漫不经心。 “这玉扳指手感极好，五皇子是从哪里得来的宝物？” 北冥连沐将玉扳指稳稳当当的收入了自己怀中，抬头，有些奇异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是觉得她在说什么奇怪的问题。 沉默了片刻，他硬着语气回答，“这玉扳指是皇家信物，每位皇子都有一枚，枚枚都有宫内纯熟老师傅打造，外形大小皆是相同。” 沐清漪脸上笑意加深，可心底却是一冷。 皇子的信物…… 她猜想过傅凉景是皇宫里的人，她没想到，他的身份竟然会是个皇子…… 可到底是哪个皇子，会想要来招惹她呢？！ 接近她的目的，又是为了什么？！ “原来如此，是清漪浅见了。” 她眼角一闪，忽的看向了一旁站立不动的北冥寒辰，唇边噙着的依旧是那浅浅的笑。 “那么说来，这玉扳指，八皇子也有咯？” 北冥连沐皱着眉头疑惑的扫了她一眼。 北冥寒辰微微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沐清漪点出来。 微微抿起的薄唇轻轻扯动，北冥寒辰算是客气的丢出了一句。“嗯。” 沐清漪一笑，“不过清漪还是好奇，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够将玉扳指打造的一模一样……不知道八皇子愿不愿意借玉扳指给清漪看一眼？” 既然能知道皇子们每个人都有一个，那么既然傅凉景的玉扳指在她的手中，那么不能拿出玉扳指的那个皇子，便是傅凉景了。 五皇子有……那么接下来就是八皇子了。 傅凉景，会是他么？ 沐清漪望着他，眼神里似乎有期盼，而北冥寒辰墨深的眸子迎着她那双狡黠的水眸，两人面视直立，微风拂过，似牵带出点点缱绻。 “娘子……” 就连北冥莲瑾都看出了什么一般，拉了拉沐清漪的衣袖，低低唤了一句。 沐清漪有些固执，更甚至是咄咄逼人。 “八皇子不愿意么……”她一顿，话锋一转，急出冷剑，“还是八皇子的玉扳指，已经不在八皇子身上了？” “三皇嫂，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北冥连沐冷言道。 而直面沐清漪压迫的北冥寒辰，却始终一直没有变换过表情，丝毫没有被沐清漪逼问的慌乱和不安。 沐清漪皱紧了黛眉，莫非那人，不是北冥寒辰？ 那么他的玉扳指呢？ 在沐清漪胡思乱想的时候，北冥寒辰说话了，薄唇一动，清冷的嗓音逸出。 “寒辰不能让三皇嫂亲眼认证了。” 沐清漪心头一动，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为何？” 北冥寒辰一直盯着她的眸子，好似深情凝视一般，可那底处深深的浓色，始终让沐清漪看不透。 “玉扳指是皇家信物，寒辰怕玉扳指遗失，极少带到身上，今日到时让三皇嫂失望了。” 沐清漪的嘴角微微一僵，被这一双深沉的眸子注视，心头莫名的有些窜动。 她压下这些不该有的情绪，轻轻一笑，“是清漪冒昧了，八皇子不要介意才好。” “那寒辰先告辞了。” “慢走。”沐清漪颔首。 北冥寒辰潇洒的转身往前走，北冥连沐愣了会儿，别有深意的看了沐清漪一眼，才快步跟了上去。 沐清漪看着那高大的紫色身影走远，许久都未收回视线。 而一旁沉默许久的北冥莲瑾看着沐清漪微微失神的模样，凤眸一闪，俊脸沉了下去…… 北冥烈显然已经是有意不让他们过多过问此事，宫中是不宜多留的。 沐清漪跟北冥莲瑾刚回到月清殿，用了推迟许久的早膳，简单的收拾了一下，便出宫回皇子府了。 不过沐清漪有些不放心，临走之前还是派画容去探察了葛华殿的情况，同时派人去询问了沐菲蓉和沐紫烟的下落，没想到葛华殿那边风头封的紧紧的，愣是问不出一星半点情况来。 沐清漪心中有所疑惑，只可惜心有余力不足，无能再为沐姐妹做什么，只能就此作罢。 不过她还是被乾煜殿里听见的消息吓了一跳，太子贪污……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而且北冥莲择这次犯得可不是简单的过错。 贪污灾民的赈款呐！那可是在动摇着夏氏王朝的统治根基的大忌啊！北冥莲择怎么会愚蠢到做这种事情呢？！ 他贵为堂堂太子，权利金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将来登基之后整个王朝都是他的，财富更是数之不尽，他又何必多此一举贪恋这点星的蝇头小利？！ 沐清漪想不通，有些疲惫了按了按皱紧的眉头，可脑中倏地闪过一个念头，她竟是忍不住浑身一抖，一股莫名的冰寒自心底盘旋而起，冰意蔓延至她的全身四肢百骸…… 在葛华殿暖居的时候，她为了保全沐家和沐姐妹，向皇后提出了让太子北冥莲择娶二女的请求…… 之后便是皇帝北冥烈没有说出口的处置…… 如果那时候皇后答应了，更或者皇帝说出了旨意，那么沐菲蓉和沐紫烟与太子的关系就定下了，此时太子出事，那么她们沐家必定会受到牵连！ 先是太子****熏心夜御二女，紧接着便是贪污赈款…… 这接连二事，先前那件会让太子失去皇帝的信任，而后来的贪污……便是一把利剑，狠狠的断了北冥莲择的后路！ 这样一来，太子之位，必定会受到动摇，不管如何，百姓绝对不会接受一个谋害他们利益的太子，而皇帝也绝对不会任由一个不受百姓爱戴的儿子来继任自己的皇位！ 这一盘棋，步步紧逼！ 沐清漪深深的蹙起了眉头，想到沐家也被一同涉入了计划之中，她不由心头发冷。 北冥莲择若是被废黜，得意的只怕是剩下的、有能力追逐皇位的皇子们。 而沐家这棵大树，得不到便毁之丢弃…… 而且有那么的碰巧，傅凉景极有可能是那众多皇子之中的一个……沐清漪攥紧了手，有一种被人愚弄过后的羞辱感和愤怒。 无论如何，她都觉得不会遭受别人摆布成为工具，她必须反击，更必须保护沐家！ 马车一路摇晃，外头集市嘈杂的声音传入，与车内寂静的气氛截然不同。 沐清漪眼底闪过一抹冷光，坐在旁边的北冥莲瑾疑惑的看了看，然后蹭到她的身边，小心翼翼的开口说道。 “娘子，你的表情好可怕……” 沐清漪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有些不自在，忙低下头做了表情管理。 再次抬起头的时候，她已经将冷脸卸下，嘴角挂着一贯的洋洋笑意。 “殿下看错了，清漪刚刚在想事情，游神罢了。” 北冥莲瑾显然是不相信，“真的吗？” “当然。”沐清漪对北冥莲瑾存着几丝防备，顿了顿，“殿下，清漪其实……” “皇妃，将军府的老管家在皇子府外头站着，似乎是有事呢。” 马车外，画容惊奇的声音打断了沐清漪的话。 素手掀开车帘，沐清漪果然一眼就看见了那满脸着急等在皇子府外头两座狮子石雕旁的老管家。 她眉头一皱，待到马车停下之后，便走了下去。 “皇妃！”老管家瞧见沐清漪，松了口气急忙迎了过来。 沐清漪微微颔首，“管家在此等候，可是有要事？” “将军派老奴过来，请皇妃回府。” 沐清漪眉头微微抽动。 如此看来，沐占元是知道了葛华殿的事情……而派老管家在这里等着自己，而不是直接入宫去见北冥烈或者接她，想必是不想被北冥烈怀疑什么，更或者他也知道了今天是有人故意设计，他不得不小心提防。 沐清漪斟酌半分，转首对下了车站在她身边的北冥莲瑾嘱咐。 “殿下，看来清漪要回将军府住一夜了。”沐清漪知道一时半会肯定是回不来的，打算留在沐府住一晚算了。 闻言，北冥莲瑾的眉头紧紧的锁了起来，好看的唇微微撅起，表情上写满了不乐意。 “可是娘子，前几天你才刚回去……” 沐清漪按住他的手，“殿下，清漪二姐与六妹出事，望殿下谅解。” 画容也在一旁应和，“是啊殿下，是有轻重缓急，您舍不得皇妃，可眼下将军府出事，皇妃回去过夜也是情有可原的。” 北冥莲瑾低头看着沐清漪祈求的脸，嘴一扁，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点头同意了。 “那好吧……娘子要保重自己……要是有人欺负娘子，一定要告诉莲瑾，莲瑾替娘子好好教训他！” 沐清漪展颜一笑，心中暖流淌过。“清漪都听殿下的。” …… 沐家大门紧闭，似乎是有意要回避这次的事情。 沐清漪进了主厅，就见全家人一脸凝重的各坐其位，就连病重极少出面的老夫人，都冷着脸端坐在高位上。 将她进门，众人只是看了她一眼。 “清漪拜见爹爹，老夫人。” 沐占元面容绷得紧紧的，什么话也不说，看着她虚扶着礼，也没说起来。 沐清漪知道自己有亏，咬了牙忍下没有发火，只是不多会儿，双腿就有些发软了。 这身体底子本来就弱，加上嫁到皇子府之后就没有多少机会锻炼，加之这几日事情太多奔波来去，更是拖累了身体。 老夫人看着她有些发颤的身影，眸色闪了闪，才缓缓道。 “还不快来人，扶着三皇妃坐下。” “清漪谢谢老夫人。”沐清漪松了口气，在婢女的搀扶下坐到了平日属于茹夫人的位置上。 沐清漪低头，盯着自己的水色鸳鸯绣花鞋，不声不响的坐着，就等着沐占元开口。 果然，沐占元忍耐不住…… 他嗓音裹着暗哑，估计是昨夜醉酒，而今朝又担忧过度。 “清漪，昨夜你给我保证的什么，现在居然发生了这种事情！” 沐清漪微微挺了挺腰骨，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扑通一声重重的跪在了地上，膝盖上是一阵麻。 “是清漪过失，在爹爹面前夸下海口，却让二姐与六妹一同出事……”她哽咽了一句，似乎很是痛苦与自责，“清漪愿受罚，求爹爹消气。” “你！”沐占元没想她会承认的如此利落，还自己主动求惩罚，和昨夜那副伶牙俐齿咄咄逼人的沐清漪截然相反。 他一下子被呛得说不出话来，一肚子气都憋着，整张脸都是难看到了极点， 老夫人敲了敲手杖，“这算什么样子，快扶着皇妃起身。” 她转头，教训沐占元，“清漪已经嫁做人妇，虽是我们沐家的女儿，可到底是皇家的媳妇，你好端端的让她看着那两个小蹄子有何用？！都是她们自己不争气，给沐家蒙了羞……” 沐占元眉心一紧，虽然他也脸上过不去，知道是沐菲蓉和沐紫烟自己不争气，可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他怎能不心痛？！ “清漪，你且将昨夜的事情一一道来。” “是……” “……事情就是这般，余下的清漪也不知道了。” 沐清漪将在乾煜殿里对北冥烈说的全部再次复述了一遍，她端起放在手边的茶杯，浅浅喝了一口温香的暖茶，有些干涸的喉咙稍微得到滋润，这才微微好受一些。 听完全部的沐占元，一脸深沉的沉思。 老夫人却是发问，“皇上没有说如何处置两个小蹄子？” 看得出来，老夫人是对家族极其维护的封建妇女，当初沐紫烟出事的时候，她便已经是对这个孙女很是嫌弃，而现在，就连长孙女都不出息的落得如此下场，她更是没有了丝毫的偏袒之心。 恐怕在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妇人眼中，唯一有用的便是地位和身份……其余的，都是空谈， 沐清漪点点头，如实回话。“是的，皇上并没有说要如何处置二姐与六妹……而且恐怕皇上此时没有闲暇处置沐家，太子一事，更为重。” 沐占元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沐清漪将沐占元的表情淡淡的收入眼中，轻轻的开口提到。 “不过清漪还有一事不明……清漪出宫之前派人去了葛华殿，却未得二姐与六妹的消息，不知道她们现下如何了……” 听见沐清漪还在关心那两人的安慰，老夫人冷哼了一口气，解了沐清漪的疑惑。 “那两个蹄子早就被皇上派人送了回来，好好的在院子里呆着。” 沐清漪一愣，有些难以相信。 皇帝竟然就这么直接的把人给送回来了？！ “二姐与六妹在府上？” “嗯。”老夫人颔首，“我已经下令，让她们在院中思过，除非皇上有旨意，否则她们一辈子都别想出这个门！” 可见老夫人是有多痛恨这两个给家族丢脸的孙女，说话中满是愤恨的咬牙，完全顾忌丝毫的血缘亲情。 沐清漪看了老夫人一眼，又听得老人稍稍温和的语气对自己的说。 “清漪啊，如今咱们沐家就剩下你一个女儿了，你可得好好争气啊！”无可奈何，却又不得不承认。 沐清漪在心头冷笑。 “是，老夫人，清漪会记住了。” “好好好，这才是我的好孙女。”老夫人脸上满是宽慰的笑，而沐清漪看来，觉得异常讽刺。 呵呵……好孙女么？当初她痴傻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说她是好孙女好女儿？！ 现在沐菲蓉和沐紫烟出事了，她恢复了神智并且嫁给了三皇子，他们就不得不转了风向来依靠她么？ 真是可怜--就连沐清漪都替这个身子的主人感到无限的怜悯！ 这样软弱廉价的亲情，真是可笑至极了！ 沐清漪深呼吸一口气，站起身，朝着几人微微颔首示意。 “清漪想去看看二姐与六妹。” “也好。”老夫人点头，“顺便去问问那两个蠢货到底是怎么想的，竟然做出如此下等不要脸的事情！” 清漪低头，冷笑道，“是，清漪知道了。” 沐清漪刚打算要走，却听得沉默了好久的沐占元又突然开口。 “一个时辰之后到书房来，我有话要问你。” 沐清漪侧着头看他投来的视线，略微颔首。“是，清漪知道了。” …… 沐清漪先去了沐紫烟的院子。 飘雪院一如既往的冷清。 沐清漪恍入无人之境般，径直走进了主屋子，这才看见小偏厅一坐一站的沐紫烟母女俩。 她挥手，示意小婢女在外头等候，自己走了过去。 “看来六妹心情不错，不需要我这个jiejie来开导了。” 沐清漪径自的坐在了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的喝着。 华夫人见她到来，脸上显露出尴尬的神色，有些畏惧，又像是有些顾忌。 沐紫烟看着她恍若这间屋子的主人一般神态自在，脸色未变，眼睛却是依旧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一言不发。 放下了茶杯，沐清漪抬起眉看她，眼神微带凛色。 “说吧，昨天晚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五姐这话是什么意思，紫烟不是已经跟您和皇后说清楚了么。”沐紫烟终于是理会了她，可声音里的嘲讽可是没有半分的隐藏。 嘲讽？！ 这语气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沐紫烟是怀疑这些都是她设计的？ 沐清漪挑着唇，笑了笑。 “六妹是聪明人，怎么会不知道我的意思……正如进今早在葛华殿暖居所说的话，你闯进殿内看见沐菲蓉和太子亲热，你转身跑开，却被人袭击不省人事……” 沐清漪忽的压低了唇，浑身散发出冷意，“六妹的武艺五姐有幸见过一次，虽不是什么高手，可也不是这么软弱会被人轻易击中，没有丝毫的防备之心。” 她握紧了杯壁，一字一句生硬发冷的砸下。 “六妹这话哄骗皇后和太子他们，可是瞒不过我的。” 沐紫烟一愣，想到沐清漪说的那事，面色一僵，却又忽的笑了开来。 “哈哈哈……他们都说沐家长子聪颖过人，可紫烟看来，大哥再文采出众，也比不过五姐心思慎密……” “是，那人偷袭我的时候被我发觉，我与他有过交手。”沐紫烟说道，忽的抓紧了手中的丝绢，脸上一派狠戾，“那人招招狠厉，完全不给我一丝反击的机会。” “后来呢？”沐清漪皱眉。 沐紫烟扫了她一眼，继续说下去，“他用剑挑着我的喉咙，逼我喝下了沐菲蓉余下的甜汤……”她脸上羞愤交加，“这种事情，当真是耻辱至极！！” 没想打事实竟然会是如此……怪不得当时沐紫烟说的时候神色有些怪异。 “看来，是有人故意为之了。”沐清漪沉沉的说。 沐紫烟却是反唇一笑，“五姐可真会装傻，这些不都是你设计好的么？” 果然被沐清漪猜对了，沐紫烟竟然是怀疑到了她的头上。 闻言，沐清漪也不生气，反而淡淡的笑了起来。 她笑的有些过头了，眉眼弯弯，长而卷的睫毛轻颤，倒是让沐紫烟和华夫人有些摸不清头脑。 “你笑什么。”沐紫烟恼怒了起来，觉得自己有一种被人取笑的羞辱感。 沐清漪停不住笑，弓着身子笑的愈发开怀，最后竟是眼泪都从眼角处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