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美好的唐朝手工艺
在众位乡亲的大力支持下，十亩稻田的稻子在短短三天之内就全部颗粒归仓了。 以往的时候，苏大哥因为要顾及苏大嫂，极少与周围的人家走动。这一次，大家都互相熟悉了，周边的乡亲经常不请自来，把苏大哥昔日僻静的小院挤得人气腾腾。 我有些担心苏大哥内心不愿意，但是大家都是一片好意，我也不好意思拒绝。而且，苏大哥现在这情形，倒是不需要交际，我二丫要是几天没人唠嗑，肯定得活活憋死。 “二丫，你们家当家的这是怎么了？从来也不见他说一句话？”张家大婶一边绣着花一边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得聊着。 “这个……”我有些为难地解释，“苏大哥他不是我的夫君，我只是个过路的。苏大嫂刚刚没了，所以苏大哥很伤心，就变成这样了。” “唉，这人死啊不能复生，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张家大婶叹了一口气，“二丫啊，你是不是喜欢你苏大哥啊？要不然为什么一个过路的能这么设身处地地为他着想啊？你还是个大姑娘，不好意思是正常的。要是你真喜欢他，大婶去帮你说说？”张家大婶神秘地挤了挤眼。 “大婶你误会了。”中国大妈的优良传统原来从唐朝开始就已经存在了，对付这种好心的八婆精神，二丫我也有自己的那一套，那就是——赶紧转移话题，“大婶，瞧你绣的这朵牡丹，颜色鲜艳，栩栩如生，能不能教教我啊？” “好啊！”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妈立刻表现出极大的热情，“女孩子家家的就应该摆弄些刺绣什么的，你瞧你，搞出那么大的一个铁桶机器，男人都该让你给吓跑了。” “呵呵，”我尴尬地笑了笑，“萝卜咸菜，各有人爱，小女已经有意中人了，而且他也很爱我。” “是吗？”张家大婶瞪大了眼睛，“赶紧给婶说说。” 表现的如此良好，正合我意，在网络和电视被发明出来之前，中国大妈绝对是最有效的消息传递渠道。刚好借此机会，把唐朝版寻人启事散布出去。 农村的冬天很漫长，也很清闲。我本来随口一说的学刺绣的话，张家大婶却上了心，每天不惜走上几里地来到苏大哥家里教我。 我曾经以为像我这样暴躁的女子是绝对不可能静下心来学绣花的，连囡囡都比我学得快，坐得住。后来，慢慢静下心来，我才发现，没有焦躁的人，只有焦躁的环境。人都是环境塑造出来的。刺绣这门古老的工艺之所以在现代步履维艰，是因为现代快节奏的生活摧毁了大多数人的宁静，即使有钱有闲，也很难有人拥有一份一针一线细细绣的心境、一心一意一次只做一件事的匠人精神。 这些日子里，苏大哥依然像一尊雕像一样，只是晚上，我和师父在门外守候的时候，经常能听到苏大哥低低的压抑的哭声。 师父对我说，不要进去打扰他，比起以前白天黑夜都没有一点反应，这已经是一种进步了。 又过了几天，当我已经能歪歪扭扭地绣完一朵牡丹的时候，当师父已经快把他的医书看完的时候，囡囡穿着新衣在苏大哥面前跳来跳去，我忽然发现苏大哥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他快步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个颇具神韵的女童形象。我一看这高超的画技，还没来得及感叹和高兴，一滴眼泪就落下来，把墨水渲花了，接着又是一滴…… 我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苏大嫂的画像，顿时明白了什么。 师父走进来，把囡囡和我都拉了出去。 从那以后，我开始茶不思饭不想地把刺绣当成一项伟大的事业来经营，师父和囡囡都惊讶地以为我转了性子。在冬季将过去的时候，我终于完成了和自己的约定，把一个一人高的精美屏风树在苏大哥的房间。 “七娘……”苏大哥颤抖着手摸着屏风，终于哭出了声。 我悄悄地退了出去，关了门，留给苏大哥一点个人空间。 “二丫，你真的变了。”师父坐在石凳上和蔼地对我说，“换做以前的你，处理这件事情的方式肯定是把苏七娘所有的画像全撕去，抹去她存在过的所有痕迹，蛮横地把苏七娘从苏公子心中赶出去。而今的你，不但没有这么做，还花了这么多功夫绣了这个一人高的屏风送给苏公子，让他可以每天都看着已经亡去的夫人。” “师父，不带这么说你徒弟的吧？”我捶了师父一拳，“难道以前你徒弟就不懂得体贴人？想夸自己的教导成果就明说嘛，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的。” 过了一会儿，苏大哥屋里的门打开了，我和师父听到门响，都惊讶地往后看，苏大哥在我们的视线中来到我们面前，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看着远方幽幽地说了一句，“春天要来了。” 我和师父视线交接，脸上都浮现出喜色。 是啊，要过年了，春天要来了呢。我暂时搁下了绣花，跟张家大婶学起了剪窗花。这个时节，家家户户都在剪窗花，每一家都有自己独特的样式。我充分发挥了我东北老娘们喜欢串门子的优势，几乎不着家，家家户户的拿手图案我都想学上一学。 到大年三十那一天，苏大哥家贴的窗花是最多最漂亮的，附近很多人都过来参观，我脸上非常有光。 晚上我们包了饺子，一起坐在桌上吃。我在桌子底下踢了一下囡囡的腿，这个嘴里塞得鼓鼓的吃货这才想起了自己的任务，一边嚼着一边含糊地问，“今天过年，咱们不放鞭炮吗？”我马上接上，“是啊，过年是应该放鞭炮，咱们的鞭炮都买好了，可惜二丫姐不敢放啊。”师父也马上会意，“爷爷也不敢放啊。” 苏大哥放下筷子，恢复了往日开朗的笑容，“好啦！你们都别演戏了。走，囡囡，苏哥哥领你放鞭炮去！” 小小的院落响起了鞭炮声和欢声笑语，我默默地祈祷，希望明年大家都能过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