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八十三章 东北，我回来了
“别难过了，”我看着站在院子里满眼都是留恋的张家老太爷，忍不住有些心酸，“这世上，有很多东西就是没有道理可讲。既然守不住，那就放手吧。” “唉，”张家老太爷长叹一声，“好吧，我白活了这么久，竟然没有一个丫头看得通透。福妈，”老太爷叫住了一个正好经过的老嬷嬷，“把所有人都召集过来吧。” 人员都到齐了以后，张家老太爷用浑浊的双眼扫了一下众人，幽幽的开了口，“你们都知道，你们跟张家签的都是生死契，生是我张家人，死是我张家鬼。张家虽然家道中落，可是对待下人却从来都没有苛刻过。现在，张家准备全家移居东北，前路不明，生死也不可预测。你们有谁不愿意跟着我们涉险的，去账房领一些安家费就可以走了。” 众人先是面面相觑，然后开始小声嘀咕，却一直没有人离去。 我一看这情形，有些着急，就那些看着体格瘦弱的，绝对抵不过东北的严寒，那些已经年近古稀的，恐怕连着一路上的颠簸都抗不过。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上去点名，“你！你！还有你！还有你！赶紧收拾收拾铺盖卷走吧，东北不是你们能活下来的地方。”一口气点走了七八个，看着剩下来的几个壮汉，我心里才算踏实点——这才是闯关东需要的壮劳力。 “王姑娘，你怎么把他们都赶走了？”张家老太爷看我雷厉风行的举动有些诧异。“他们都是签了生死契的啊，虽然我不忍心他们去那苦寒之地，可是如果他们真的真心跟随我们张家，我还是舍不得让他们离开的啊。” “你就当救他们一命吧，”我安慰老太爷说，“刚才我点走的那几个，不是身体消瘦，就是年老体弱，你真的让他们去了东北，只会变成一具具死尸罢了。” “那我？我怎么办？”老太爷突然瞪大了眼睛问我。 “你放心，”我笑了笑，安慰老太爷说，“你会很长寿的。”我就是知道这一点，因为我早已经背熟了他的生卒年。 “嗯……”老太爷沉吟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激动起来，“那你？你怎么办？吕老弟怎么办？” 他这么一问，我的心忽然又沉了下来，王二丫的身体也很消瘦，骨骼细弱，跟我原先那个张丽娜的膘肥体壮有天壤之别，如果刚才有一个这样身体的丫鬟在场，我肯定也是会把她清出去的。可是我现在最担心的还不是我自己，我更担心我师父、独臂老蔡还有囡囡。 “你、你们怎么办呢？”见我不说话，张家老太爷接着追问道。 “没事儿~”我故作轻松地回答，“不就是冷点吗？多准备几床大厚被子不就可以了吗？“ 回到客栈以后，我马上找到梁达，让他跟我一块儿去买了十几床棉被。卖棉被的老板和梁达都以为我疯了，我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跟梁达解释，夏天的时候你永远也体味不到棉被的温暖，冬天的时候你永远也不想去睡冰块。 大街上的人们看到被埋在棉被里缓慢移动的梁达和我，纷纷露出诧异的目光。我在心里吐槽，看什么看，你们这些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唐朝人。 准备了几日，我们就上路了。为了能快些抵达东北，张家也算下了血本了，买的六匹马都是高价肥马。我挨个马头摸了摸，真是辛苦它们了，只怕等到了东北，膘肥体壮的马就只能剩下骨架了。 最后踏上旅途的张家人只有十一人，其中张家人就占了八个，张家老太爷夫妇、大儿子儿媳加孙子一家、二儿子二媳妇、还有一个单身的小儿子。另外三个是长工。 我和师父一行，多年在外面闯荡，早已习惯了旅途的艰苦。倒是张家的女眷们，平时养尊处优的，一遇到风餐露宿就叫苦连天，连囡囡都比她们强。她们这一路上的叫唤早就消磨掉了我的耐性，所以对于她们这些女眷，我总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尽量和男人们凑在一起。 我们出发的时候还是深秋，磨磨蹭蹭地像蜗牛一样爬到东北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底了。看着天上飘下来的雪花，蹋在熟悉的冰冷的黑土地上，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是泪流满面：东北，我回来了！爸，妈，爷爷，顺子，我家乖仔，你们都在哪儿？流下的眼泪很快在脸上结成薄薄的一层冰，我觉得哪怕今天被冻成雕塑我都不想动。我就像在这儿等着我熟悉的人过来把我抱走。 “掌门！掌门！”被我赶开的梁达又一次回来了，“掌门，你不能在这雪地里再这么站下去了，会冻僵的！” “我、我……”我艰难地抽了抽嘴角，“好像……好像已经冻僵了。” “啊？！”梁达大吃一惊，迟疑地碰了碰我僵硬的身体，发现我丝毫没有什么反应。他皱了皱眉眉头，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掌门，得罪了！”然后就像搬一尊雕塑一样小心翼翼地把我抱起来，往拖拉机那边走。 “怎么搞成这样？”正在棉被里瑟瑟发抖的师父一看梁达怀里的我，马上把所有的棉被都盖到了我的身上。 “师、师父、”我哆嗦着嘴唇说，“我没事儿。这个王二丫这瘦弱的身子真是不行啊，以前的时候我在雪地里玩上一天都没啥事儿呢。看样子你们唐朝以胖为美是很有科学道理的，哈……哈哈……” 师父一边数落着我嘴硬，一边心疼地帮我搓着手。我好几次像抽回来都没有成功，我的手现在像冰块儿一样，放在手心里肯定是很难受的。囡囡一看师父这样，也拽过我的另一只手开始搓了起来。 梁达也想凑过来帮忙，师父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男女有别，我是她师父，万不得已才会这么做。你还是避避吧。”直接把梁达岔开十万八千里了。